这样就更有趣了。
穆琰冷眼看着一切。
沈瑾萱跑进屋里时他已经站在起初站着的位置,她见他平安无事毫发没损,不由觉得胸口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再看耿贵人,她一直哭着喊“方宇,求他醒过来”,丝毫不顾他们还在场。
直到方宇睁开眼睛,费力握住她的手,耿贵人才不喊了,她将他平躺放好后,一连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看人时,额上已渗出丝丝血迹,她只哭着哀求道:“求陛下放过方宇,所有罪责臣妾愿一人承担!”
“咳、咳……蔓阳你……不要、胡说!”方宇捂住胸口,手肘撑地,看着耿贵人的背影目光灼灼,他又咽下喉中一股腥甜,方能继续说话,“陛、下……是卑职强、迫……咳咳…咳…”
两个人都试图维护对方全面,这情景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怪异,好像做错的不是耿贵人和方宇,而是穆琰要活生生拆散他们这对儿相亲相爱的恋人似的,这让沈瑾萱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穆琰则是不然,他就连生气都是出于一个帝王的本能,而并非是以丈夫的身份。
他的妃子就只是妃子,他断然不会为了一个妃子的出墙而感到如何如何,更何况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里面貌似还挺有故事的,肯定不是单纯的长夜漫漫耿贵人感到深闺寂寞才与侍卫私通的。
若不是这个叫方宇的侍卫试图弑君,他根本连碰不都会碰他们。
呵……倒是个有胆量的。
穆琰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两个人,一湖幽深心水早已恢复风平浪静。
看样子他们两个似乎打定了主意他会杀他们,或者只杀他们其中的一个,所以不是说要一起死,就是说要‘你活着我去死’之类的话。
情爱么……
穆琰把视线转放到沈瑾萱的身上,她总是格外怕冷,四月末的天气,若是出太阳也是温暖微热的,她却还穿得这样厚实。
他想到宫里的妃嫔们早在四月中旬开始就穿得尽量又薄又少,将她们前·凸·后·翘的身段显露出来,时不时在御花园或者其他宫道上跟他来个“偶然相遇”,而他看着觉得美则美矣,偏都不能与她相提并论。
他也曾跟着某个妃嫔去到那妃嫔的宫里,然而摸摸揉揉过后却始终觉得不能挑起他的欲·望,似乎他的胃口被这个小人儿在不知不觉间养刁了,他的手感也只有她才能完全满足,他似乎对她的味道,上瘾了。
穆琰一直都喜欢长时间宠一个妃子,等腻歪了再换别人继续宠,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这一次,他觉得这个小人儿跟他往常宠爱过的那些妃子们没有什么区别,同时却又觉得区别好像很大。
他出生帝王家,自小就被教导女人的美色再美也是虚无,而女人再美也只能视作玩物。
情爱……
情爱会让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抛家舍命?
明明他们之间只有情爱。
难道……这就是情爱?
穆琰挑了挑眉,他自顾自沉思纳闷,耿贵人和方宇求他求得煎熬万分。
“你们且说说是怎么回事。”
两人闻言怔愣片刻,方明白过来穆琰这是有放过他们的意思,耿贵人千恩万谢赶紧将她和方宇间的故事娓娓道来——
原在耿蔓阳小时候她就和方宇熟识,那时她还是耿府的千金小姐,他则是耿府护院一家的小儿子,她被圈养在后院一小片天地里,他则欢跑在外面的宽阔街道上,他只是偶然间进到她的院中,就看到她蹲在树下因为学琴出错被罚而低声啜泣。
粉雕玉琢般的小玉人儿,就连泪珠子都晶莹剔透圆滚滚的,一颗接着一颗从她大大的眼睛中落下来,真的是无比可爱。
比耿蔓阳大了三岁的方宇忍不住走过去悄声安慰她,又看她的十根还短胖柔软的手指尖儿根根通红,方宇顿觉心疼不已,随即慷慨万分的拿出他自己买来玩耍的各种小玩意儿哄她开心。
那时候八岁的方宇就在想:若是长大后能娶她就好了,她长得这么好看,哭时的样子惹人怜爱,笑时的样子让人心跳加速。
从此,两个小人孩儿时常瞒上瞒下费尽心思偷偷见面,耿蔓阳便通过方宇的描述了解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
与穆琰和刘皇后不同,耿蔓阳和方宇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第20章 捉奸(二)
那一年,是耿蔓阳的及笄之年。
方宇忘不掉,他忘不掉那晚他的小姑娘大力推开他的房门,她的背后披着清凉皎洁的月光,她的眼中有不肯落下的泪,她的背后散着一头乌发,她咬着唇扑进他的怀里,那一晚她哭得好伤心。
她说,她要入宫了。
皇宫啊,皇宫里的生活是什么样儿的?
方宇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只是耿府一个护院的儿子,而且他很可能就要子承父业,继续给耿府当护院,那么他应该就只是一个护院。而皇宫里的那个男人,却是祁国第一人,他们祁国人民敬仰尊重的皇帝陛下。
于是他说:“小姐,恭喜您。”
耿蔓阳猛地一僵,她从他怀里抬起头,问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方宇垂下眼皮后退一步,不看她的眼睛,恭敬疏离的就像他从未叫过她蔓阳,从未摸过她的头哄她不哭,就像……就像他们之间真的只是千金小姐与下人护院的关系。
耿蔓阳像是被人打了脸,她咬破了下唇,摇晃着往后退,如他所愿与他拉开距离:“方宇,你……你什么意思?”
方宇看着她的裙摆摇晃越退越远,简直心如刀绞,埋头看地的表情痛苦而隐忍。
她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咬咬牙回答道:“小姐,方宇恭喜您即将入宫为妃,天色已晚,还请小姐回房早些休息。”
“方宇……你知道我心意的不是么?”
他低头不语。
耿蔓阳走上前,两只手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她:“我五岁时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你叫方宇,方方正正的方,气宇非凡的宇,我七岁时你说我越来越好看,你长大后就娶我这么好看的媳妇,我十一岁时你带我偷偷溜出府看烟花会,回来路上我睡着了,你偷偷亲了我,我十三岁时你亲手雕了一柄梅花木簪送给我,就是这支。”她说着,语气平平淡淡,却带着微微的颤音,从怀里取出那柄被她精心呵护小心保存的簪子。
刻有梅花的木簪安安静静躺在她白皙粉嫩的手心里。
这柄簪子他雕了半个多月,不知道雕废多少簪木,最后雕出三柄他看着差不多的,而这是最好看的一柄,他选出来忐忑而期待的送给她,却从未见她带过,他还以为早就被她随手丢掉了,却不成想她还留着呢,而且,保存的这样好。
方宇说不出话来。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小姐,此等不值钱的小物,扔了吧。”
还留着做什么?
耿蔓阳气极,她扬起手,却始终没落在方宇脸上,她舍不得。
“方宇,我不想入宫,你带我走好不好?”她紧紧攥住梅花木簪,轻声祈求。
方宇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成两颗拳头,因用力过剩而颤抖,却被宽袖掩住,谁也看不出来。
“方宇,我不想入宫,你带我走好不好?”她微微松开手指。
“……”
“方宇,我不想入宫,你带我走好不好?”
“……”
梅花木簪“哐啷”一声落地,复又弹了两弹,最终尘埃落定,不再动,簪子上镶着一颗极小的珍珠掉下来,不知滚到了哪里。
耿蔓阳心灰意冷,转身就走,走得极缓慢。
直到踏进她的小院里,他都没有追出来,她仰着小脸抬头看天上高高挂着的月亮,任由夜风将泪痕吹干。
殊不知她的背后,远处,很远的远处,方宇一直都在,他随着她仰脖的动作而仰脖,看向天上那孤高清冷的月亮。
月亮可会感到孤独?
它有群星相伴。
方宇顿了顿,顺着背后的树干滑下去,脸埋到双膝中,他的手中捏着那柄梅花木簪。
本以为两个人将会苦苦忍下对彼此的思念直至耿蔓阳进宫为妃,却怎料耿夫人旧疾突发不治身亡。
倾盆大雨打湿方宇浑身上下,他疾跑进她屏退所有下人的小院,就见她孤身一人立在院中已等他多时。
那一瞬,方宇的心都要碎了。
“蔓阳……不哭。”
他扣住她的后脑,轻轻吻了下去,小心翼翼,似羽毛一般轻落在她的唇上。
她的嘴唇柔软,呼吸香甜,他碰一碰就再也不能离开,积蓄十年的感情顷刻间爆发,他遵从本能疯狂啃咬吸·允属于她的酣甜美味,而她的呜咽尽数流进他的口中,被他吞入腹中。
这是他第二次亲她,中间隔了四年。
可怜两个刚刚和好的人还没仔细感受一下对方的温暖,还没来得及好好温存一下,就迎来了不期而至的耿老爷。
于是,方家三口被逐出耿府,耿蔓阳被关禁闭直至进宫那一日!
耿蔓阳以绝食抵抗进宫的安排,耿老爷以方家三口性命为要挟,还会怕她不乖乖就范?
进宫后,耿蔓阳这个独一无二的冰山美人着实被穆琰宠了好一段时间,那段日子,她简直想要一死了之,可是她不能,若是她自杀身亡,她父亲一定不会放过方宇,为了他,她只能咬紧牙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