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想要解释的意图,越祁修打横抱起秦桑,踱步将她抱向房中。
似乎依旧是秦桑出嫁之前的装饰,然而各色器皿衣柜上却看不见半点灰尘,若不是有人天天擦拭,想来也不会有这等效果。
女儿家的粉色床帐带了几分娇羞,房内弥漫着百合花的清幽香气,仿佛就是为秦桑量身定做一般,干爽、清幽,让人爱不释手。
房中成列物品简单却又精贵,大到衣柜,小到首饰,若是仔细观察自然能看出这些东西的内在价值。虽然比不得豪门贵族,但相对平民人家,已然是奢侈了。
秦桑床前的软帐挂了几根长条流苏,那晶红璀璨的丝线缠绕着,仿佛在宣扬一种什么力量。也许是因为此次前来留了心眼,越祁修望着这原本很熟悉的房间,此刻却觉得处处都有说不出的诡异感,甚至说,神秘感。
无奈地摇了摇头,越祁修转身正待离开时,目光却被不偏不倚射进来的光亮,晃了眼。
心中莫名涌出一种震撼,他侧头,向着那光亮投射的终点望去,却发现那被他早前忽视的梳妆镜的正中央,一枚晶莹水润、剔透光滑的玉环刻在那里,向着他,发出莫名的金色光芒。
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越祁修慢慢上前,手轻抚过那玉环萦绕在出的光辉,却始终不敢伸手触摸。
在他的记忆中,只有那个人才拥有这个物件。而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年,正是他的父亲,杀了这个人。
第二卷 只道莫为殇 第五十一章 岂莫羌(三)
“看了这么久,王爷也该累了吧。”程文茹的声音适时出现在门口,却很有涵养的保证了越祁修的面子。
没有责备,没有讥讽,只是提醒他站了太久了,该休息一下。
越祁修没有吭声,只是再次深深望了秦桑一眼,才毅然决然地退出了屋子。跟随着程文茹来到另一个房间,他很识趣地什么都没有问。也许接下来的对话,不用他开口,程文茹也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越祁修坐定,依旧是偏偏佳公子,只是眼下带了几丝幽深。他见程文茹竟然很熟练地摆起了茶具,用镊子衔了少许茶叶后,开始洗茶,泡茶,那泰然自若的模样以及那不卑不亢的架势,让他更是坐实了心中想法。
“想必,你该是都猜到了。”没有疑问,没有为什么?程文茹一边泡着茶水,一边淡淡道。
越祁修眉梢一蹙:“是。”
依旧是简单的回答,可是暗地里却含了几分怒意。
依着程文茹表现的高深,自然也听出了越祁修话语中的冷怒,然而她丝毫没有反应,慢慢沏着手中茶水,良久,才再次出声:“你可是想问,我为何要将桑儿下嫁与你?”
越祁修没有回答,可那模样和气场却分明同意了程文茹的话。程文茹将泡好的茶水端至他的面前,顿时满屋飘香都是茶叶新鲜的甘苦滋味,带了泉水的甘甜,让人闻着,就倍感解渴。
程文茹没有理会越祁修越发揣摩的神情,气定神闲地坐在了他对面,执起手中茶盅,小口品着,神态间倍显满足,显然是爱茶之人。
然而她忍得了,越祁修却再也坐不住。冷哼一声,不悦道:“你既知我心中所想,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程文茹瞥他一眼,淡声道:“王爷,是想老身说什么?”
“为什么你会将桑儿下嫁于我!你到底有什么盘算,什么野心!你想利用桑儿做什么!”
一气呵成,越祁修的问话没有半点迟疑。
程文茹听罢,却扯出一个苦笑。是了,苦涩到让人觉得有些替她心疼。
“我能做什么?呵,我能做的,只是将我的女儿托付给一个能许她终生,不离不弃的人。”说着,她抬头直视越祁修的双眼:“不然王爷你倒是说说,我还能怎样?”
也许是她的表情夹杂了痛苦,又也许是她脸上的亲真意切让越祁修深有感触。天性多疑不愿相信别人的他,在此刻,竟然选择相信她的话,以及对秦桑的那份感情。
“可据说我所知,你当时,是真的想将桑儿交付于苏子初的,若不是我从中横插一手,恐怕你也不会改变心意。”
“这都是你的猜测,你不是老身,又怎知老身心中的想法。既然你都打听清楚,那么我也不必瞒你。桑儿的身份你应该已经猜到。虽然此刻我们都已是平民,但我的女儿,又怎能嫁与其他凡夫俗子!”
“那苏子初为人阴险,野心勃勃。这一点,我不是没有看出来,所以一开始,对于他们二人的婚事,我是反对的。然而之后我偶遇一老道,他说桑儿天命奇特,非得许配给正阳之气且富有壮志的男子,才能保一世平安。”
“那苏子初的生辰我自然看过,也听人说起那便是正阳之气出生的孩子。为了保桑儿一世平安,我不得已只好应了这门婚事,哪里知道……”
程文茹没有继续说下去,越祁修却在她的话语中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他看着程文茹,最终肯定道:“这么说,她的真实身份便就是能毁她一世平安的炸药……”
第二卷 只道莫为殇 第五十二章 岂莫羌(四)
屋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越祁修真相般的话语徘徊在他跟程文茹的脑中,不断扩大和提醒着他们,关于秦桑的那些事。
不论是她体内随时都能发作的蛊阵,亦或是那不能被世人所知的真实身份,都时时刻刻在要求他们,誓死守卫。
于是,两个人同时心照不宣。并没有任何语言来宣扬他们所要做的事情,可是那其中目的却显而易见,程文茹满心复杂地看了越祁修一眼,毕竟与她而言,对方能够在猜到秦桑身份的前提下,依旧泰然自若,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毕竟,他是她的仇人,他能保证在以后日日夜夜的面对中,不会将自己初始的爱情,变成是一种负罪吗?
斟酌许久,还是忍不住担忧出声:“你……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异心?”
不是怀疑他的感情,只是在自己看过那么多的大起大落之后,始终觉得现实力量的可怕。
越祁修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对方的担忧。他静默着将视线慢慢投向秦桑所在的房间,目光即刻变得温柔,他看着,口中满是深情:“异心,谁说没有呢?我唯一的异心,就是将她绑在身边,用尽一身去赎罪罢了。这……是我们越家欠她的啊……”
誓言无声,是谁说,甜言蜜语皆是**?越祁修很清楚自己此刻在说些什么?似乎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对一个女子如此放不下,但是命中注定,他却甘愿替自己的父亲,赎这一遭罪责。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温切,也许是他的话语太过坚肯,程文茹竟然没有一丝怀疑的相信了。也许就她来说,之前将秦桑许配给苏子初的过程,只不过是为了让她遇见这个能托付终身的越祁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二人之间的气氛慢慢回归了平淡。越祁修示意程文茹之后,便又悄然回到了秦桑房中。却见她正有些迷蒙地揉了揉眼睛,在见到越祁修的瞬间陡然一亮。
“祁修!”她叫道:“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只不过是太累不小心睡着了。”越祁修安慰道:“你之前在外太过幸苦,今次前来又过分紧张,所以才体力不支。你娘亲还担心了半天,可难为了我,替你圆了半天谎。”
忽闻自己娘亲的名字,秦桑讶异地发现越祁修表现得并没有之前在府中的那般沉重。心中不免有点揣测,却发现自己无论怎样都摸不到头绪,思前想后,只得长叹一声直接道:“你……有问到什么吗?”
越祁修了然地挑了眉,口中却打趣道:“恩?问什么?”
心知对方在跟自己贫嘴,秦桑却碍不住心尖急躁,跳下床就准备当面跟程文茹对峙。然而越祁修却比她还快,在她经过自己身侧时,忽然伸出手,将她拖入了自己怀中。
秦桑愣住,却并没有挣扎。
越祁修低低的笑声传来,他将头埋向秦桑颈间,闷着声音却无比坚定道:“桑儿,不管怎样,你只需知道,你是比我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我断不会让你再遭受一点伤害。”
这是我欠你的,可,我却是心甘情愿的。
秦桑僵直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她伸出手,慢慢地环在了越祁修的腰上,头也渐渐地靠在了对方肩上,忽然,没来由地心安。
夕阳渐渐映射进屋中,打在这如花般甜蜜的景上,竟是那般耀眼,让人忍不住想要流泪。
程文茹擦了擦自己早已湿润的眼眶,终于退了出去。
想必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越祁修的那番誓言,实际上,是在跟自己作出承诺。
以此交好,不离不弃。
第二卷 只道莫为殇 第五十三章 零落簪(一)
风轻飘零,一池荷花格外应景地绽放在池中,带了些些羞涩和清爽,清美绝伦。
不远处的柳梢已然洒下了几许飘絮,过来过去地飘着,难免会惹得人鼻中难受。
往常热闹非凡的岑浮宫在今天的日子里,却带上了浮躁的气息。朗岑若着一身粉红宫装,正怒气冲冲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已然瑟瑟发抖的太监,口中怒骂:“混账东西,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