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答案,都在房里。”他对着秦桑说。
第一卷 若情待静好 第十八章 只张情(二)
夜幕徐徐降临,楚国街道都晕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黑雾,不甚真切。往日里叫卖的吆喝声,渐渐都停了下来。而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在这暮色缓缓临近前,慢慢散开了去。
夜至将深,祈王府依旧是一片死沉。众人都担忧着越祁修的身体而略显压抑。每个人的面上都或多或少挂着一丝紧张,毕竟他们从未遇到过这等子事情。眼下人们早已经沉沉睡去,各怀心思,梦中揣测。
正在此时,祈王府的后门缓缓开出一条缝。两个偏瘦的人影披着泛黑的斗篷一个闪身便弹了出去。他们脚下匆忙,不多会便来到另一条漆黑的小巷,不知谁早已在那处备好了两匹骏马,他们二人轻松上马,扬鞭而去。
清风拂过,将其中一人的兜帽吹过,却是秦桑那略显疲惫,却异常娇美的面容。
而在她身边的,正是一脸冰冷的连城。
他二人正奋疾向着皇城脚下驶去,不由得让人怀疑,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将目光转回到两个时辰前,正是秦桑踏入那让她感到内心冲击的书房中。
其实说冲击,无非是那满屋子的画让人倍感诧异。除此之外,却真的没有其余值得秦桑再大惊小怪的事情了。她看着那些画,手轻轻地从上面拂过,她忽然在想,越祁修是不是也曾这样温柔地拂过它们,满眼都是情意?
“王妃!”一直没有开口的连城忽然对她说:“你是不是在疑惑,王爷对你,到底存着怎样的心?”
“你知道什么?”秦桑轻轻开口,目光却没有离开这些画。
连城走向一边高耸的书柜,轻松从最高层的几本厚书下取出了一个小巧的锦盒。盒子是用白玉所做。虽然放在那么高的地方,却一点灰尘都没有,想必是经常被人拿下来吧。
连城将盒子递给秦桑,秦桑疑惑地将盒盖打开,她看着里面那些似曾相识的东西,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忽然就有了知觉。
那么清楚动人。
只因为那盒子里的一切,都是关于秦桑的。
她曾经丢弃的簪子;她曾经缝坏便再也找不到的荷包;她曾经逗趣送给隔壁小姑娘的雨花石;还有走在街上被风吹走的帕子……
很多很多,都存在这个盒子中,好像是什么珍宝一般,如此珍贵。
“这些……都是他从哪里找来的?”秦桑喃喃开口,更像是问自己。
“五年的时间,王爷总是派人去寻找关于您的一切。他自己也曾站在远处跟着您,望着您。所以您对苏公子的情意,王爷是一直都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在眼里的。王爷的确是不会表达情意,可他却比任何人都希望您过得好。所以知道您和苏公子的婚约之后,王爷只敢远远看着,却从未想过要把您留在身边。”
“而之后因为苏公子亲自上门威胁王爷,王爷不想您受到影响和伤害,便将您留在了身边。但他却不能多说一个字,因为他知道,真相对于您来说,是比委屈嫁给他更痛苦的。”
“之后的事情,您自己也都知道了。王爷明令禁止您不能进入这个房子,也是因为他不想您看到之后对他感到歉疚。只是,属下真的替王爷感到委屈,王爷对您,真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好。”
秦桑静静地听着,抱着盒子的手却从未松开。良久,她忽然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看着连城道:“你告诉我这些,只怕不仅仅是替王爷感到委屈吧!”
慢慢回想着今晚发生的这些,秦桑第一次正经打量了身边的连城一眼。这个人。虽然总是表现木讷、不近人情,但实际上却会将一切尽收眼底,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说破真相。
这个连城,是真的在替大家考虑,还是别有用心呢?
想起自己当时在房中道破了他的意图,他却不卑不亢地将事态局势分析给自己听。是以,才有了这次的出行。
连城的话,的确是有据可寻的。想那朗岑若因为她嫁给越祁修这事闹了多大的别扭,眼下越祁修真的不行了,她反倒不露面了。
与其说她虚情假意,秦桑觉得,还不如说她太有心机。她定然是算好了越祁修不会因为毒发身亡,所以才这般淡定不肯出声。
而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她需要有人去求她。
她自然不会对越祁修痛下狠手,唯一能针对的,便只有秦桑本人了。
明知此去凶多吉少,秦桑却不愿过多选择。
这不仅是因为她欠越祁修的,更是因为,她知道了自己的心,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
现在,轮到她来保护越祁修了。
秦桑目光越发坚定,跟连城二人像离弦的箭一般向着皇城脚下投去。
“王妃果然重情义,看来郡主这一局,真是押对了。”
待他们二人马上靠近城角时,忽然一声尖细的内监声音自一旁传来。秦桑二人齐齐勒了缰绳,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朗岑若人呢?”不想再跟对方捉迷藏,秦桑直接道。
对方桀桀一笑:“还请王妃先移步‘莫良阁’,郡主自然会在那里跟您会合。”说罢,只听“嗖”一声,只见一道黑影向着远方闪去,片刻便没了踪影。
“好轻功。”连城眉间紧蹙,道。
秦桑没有回答,只看着那内监消失的地方,一脸坚毅。
第一卷 若情待静好 第十九章 纷诠策(一)
夜晚的莫良阁带着一丝凉气,在这个越发孤寂的夜晚更显深幽。秦桑跟连城驾马来到此处等待,却感觉过了很久,郎岑若那边都不曾有人过来。
“王妃!”连城迟疑道:“会不会有诈?”
秦桑望了望一片漆黑的来路,摇头道:“谁知道呢?她心机那般深,又岂是我能猜得透的。”
说着,她叹了口气:“我只希望她不要出什么太过刁钻苛刻的要求,不然,我怕我自己会当场宰了她。”
连城见她用如此严肃的语气说着开玩笑的话,不禁有些苦笑。他明白,她这是在给自己宽心,可她心里那些担忧和犹豫,又有谁来帮她宽慰?
解开自己身上的斗篷,连城甚是体贴地替秦桑盖上:“夜晚风大,您注意身子。”
秦桑感激地看他一眼,道谢的话还未开口,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伴随着一道女子尖利的讽刺声。
“不愧是祁王妃啊!连王府里一个小小的侍卫都这样关心你,看来你的魅力真是不小呢!”
看着朗岑若渐渐踱过来的身影,没有理会她的挑衅,秦桑只是起身,开门见山道:“说吧!你到底要怎样。”
朗岑若眉毛一挑:“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这样说话吗?”
“哼,你布了那么大的一个局,不就是等着今天这样的局面吗?”秦桑冷冷道:“既然如此,何必还要浪费时间!”
“呵,你倒也不是一无是处,竟能猜到我的真正目的。”朗岑若说着,狂傲地一笑:“没错,我就是为了等这一天,等你,来求我。”
秦桑心脏猛地收缩,然而下一刻她便长出一口气,有些涩涩道:“我……求你……”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朗岑若不满道:“要不要我的侍女做一遍给你看看?”说罢,竟示意身边的下人上前。
那侍女见此,了然一笑,装腔作势地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她轻轻跪在了朗岑若身边,一手拽着朗岑若裙装下摆,一手握拳放在胸口“抽泣”道:“郡主,我求您把解药给我吧!我再也不敢对王爷存非分之想,也再也不敢狐媚王爷了。”
那般做作,反倒像真的一般。
“郡主这侍女,倒真像是本色出演啊。”秦桑见此淡淡嘲讽出声,丝毫不为所动:“看她一脸惊恐,又出口成章,只怕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她都是这样跟您解释的吧。”
那侍女脸色一白,随即立马磕头道:“郡主,她胡说,奴婢……奴婢没有……”
“有没有,我之后再跟你算账。”朗岑若明显脸色不佳,但碍于当着秦桑的面不好发火,于是只得忍耐,继续对秦桑道:“倒是王妃,看了如何求人的,就请效仿给我看看吧!”
秦桑心知她是存心刁难,却也不愿助长她的得意。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幽深的眸子静静看着朗岑若,身上斗篷被风灌起一个很大的弧度,好像随时都能飘散一般。
“岑郡主!”良久她道:“此时我依旧尊称你一声郡主,是因为好歹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即便你失了仪态,我却也不能少了尊卑。”
她望着朗岑若瞬间苍白的脸,复又道:“你对王爷如何,整个楚国的人都看在眼里。我虽不知此次是谁给你出了主意,将王爷的性命作为饵引我上钩。但你口口声声说爱一个人,眼下却连他的生死都不顾,这份爱,是否太过虚假了呢?”
“你懂什么!”朗岑若怒道:“要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会忍心伤害祁修!”
“既然如此,郡主何不爽快一点。你在这里羞辱我,多拖一分,王爷便多会一分危险,得不偿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