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美惠目不转睛地盯着升平看,升平被她看得好奇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母后,母后。”
范美惠从发怔里回神,“怎么了?”
她强挤出一丝微笑,不要说半年前荣升为太后,在很多年前,她还是个被皇帝冷落,被其他妃子故意设圈套陷害的皇后,她依然保持着她的尊贵和骄傲,包括对她唯一的儿子,现在的皇帝端木亦元,也从来都不苟言笑。
所有的人,都怕她,除了升平,而她也只有在面对升平时,才会放下皇后,太后的身份,始终对她面露微笑。
景光帝驾崩后,范美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先帝后宫,除去几个朝堂重臣的女儿被封为太妃,有子嗣的送去出家,其他没子嗣的一概给先帝陪葬。
就所有的人都以为随着先帝驾崩,荣升为太后的范美惠,没有必要再对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公主好,她却对她比以前更好了。
荣升太后半年的时间,她提到最多的也是升平的婚事。
十九岁的公主,真的可以出嫁了。
她亲自查看画师送来的每一副画像,但凡有看不顺眼的,不管是谁家的公子,第一轮就淘汰。
最后送到升平手里的,不管是相貌还是身世,自然都是一流。
即便这样,升平也提不起任何兴趣,她随意看了几副,就再也不肯看其他的。
升平看不上,尊贵如太后范美惠也只有干着急的份。
升平搀上范美惠的手,撒娇道:“母后,我想吃用新鲜的桂花做的桂花糕。”
“你这孩子,现在这个季节哪里有什么新鲜的桂花。”话虽这样说着,她还是挥手让太监去找了。
升平仰头看了看天空,十二月份,京城的桂花早早就凋谢了,有一个地方却还盛开着满树的桂花。
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仿佛又置身到江南那株桂花树下。
馥郁柔和的香气,斥满她整个鼻腔,顺喉入肚,连带着整颗心都被桂花淡雅的芬芳包裹着。
比香气更快跳入她脑海,撞入她心扉的,还有一身藏青色衣袍的年轻男子。
英俊的脸庞,修长的身躯,刚强的力度,比母后给她看的那些画像上的公子不知道要强上百倍。
即便他穿着便装,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自己明明受了很重的伤,却依然出手打退八个手持砍刀的山贼,他就是大轩皇朝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车骑将军迟延庭。
其实,以她的身手,就算再来十个八个山贼,只要他们手里不是拿炸药什么的,制服他们都不成任何问题。
升平长到十九岁,不管是以前景光帝在世时,还是现在的皇帝是端木亦元,都把她保护的太好,难得遇到一回山贼,还被人英雄救美了。
暗地里被人成为“剩公主”的升平公主,被少年英雄的身手,身上散发出来的正气,深深折服。
她收起已经捏在手指尖的暗器,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的享受着少年将军温暖的怀抱。
……
端木亦尘刚刚回到王府,就听到张翼在那里训斥昨夜当值的守卫,“是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随随便便就把外人放进府中!”
昨天后半夜当值的守卫,很年轻,被张翼言辞凌厉的一顿呵斥,也知道他做错了,嗫嚅着嘴角,小声回道:“她……她有王爷的贴身腰牌,奴才不敢不放啊。”
那个小守卫,刚被换下班,回去休息,还没睡着,就被张翼让人去喊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顿呵斥,他心里也挺委屈。
后半夜,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他正打起精神当值,一顶轿子,一步不多一步不少,正好落在大门正中央。
深更半夜,有人到访,肯定是非常紧急的事,他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意。
轿帘打来,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月光照得很清楚,是个年轻而貌美的女子,同时,她举手投足也告诉他,这个女子肯定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伸手拦住她,“站住,你找谁?”他公事公办的问。
“这里是七王府吧?”女子掩唇轻笑,“我来这里当然是找你们七王爷。”
“你有门……”
那个“帖”还在喉咙口,眼前赫然出现一块玉佩。
身为王府护卫,他一眼就认出这是端木亦尘的贴身之物,连忙放行。
女子没着急着进王府,而是抬头把王府的大门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朝王府里走去,边走,她还边惊叹,“七王府,果然很气派。”
事情的前因后果,护卫原原本本的重复给张翼听,张翼抬手打断他,这个时候不是追究“倚翠苑”红得发紫的头牌,怎么会有王爷的贴身玉牌,又到王府来干什么。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把她给赶出去。
第四十八章:乘虚
话说张翼,每一天的蛰伏,都是为了日后的大事,他从没想到,自己这个挂名管家,有一天要真正的行使一个管家的职责。
今天晨起,他按照惯例到后花园去舞剑,才到后花园,就有下人来报说王府里忽然多出个女人,匆忙赶过去一看,看到是红烟,有片刻的错愕。
身为七王府的管家,他从来都是洁身自好,虽然从不出入烟花之地,对红烟这个“倚翠苑”的头牌还是知道的。
他不好直接去呵斥红烟,让人找来后半年当值的守卫。
守卫匆匆赶到,看到眼前的场景,就知道怎么回事,战战兢兢走上前,还没来得及开口叫张翼,张翼已经指着不远处花园里的人厉声呵斥他,“是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随随便便就把外人放进府中!”
端木亦尘信步朝花园走去,刚好那个小守卫战战兢兢地把晚上发生的事重复了一遍。
张翼脸色非常难看,就差原地跳脚,挥手让守卫退下,他朝花园走去。
对红烟的那么一点知晓,也和两年半前,她被还不是七王妃的迟静言调戏过有关。
那件事,在当事闹得很大,张翼想不知道也难。
红烟绝对不是好对付的,不管她出现在王府的目的是什么,张翼都想以最快的速度把她赶走。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真应了那句话,红烟既然进了七王府,又岂是说走就走的。
饶是大轩皇朝比起邻国大雁,民风要开放很多,张翼仍被红烟的热情吓得连连退后。
看到张翼,红烟拿丝帕捂住轻笑,缓步朝他走去。
真是不怕不要命的,就怕不要脸的。
像是职业习惯使然,张翼的后退,只换来红烟的得寸进尺,眼看她就要凑到张翼耳边,进一步暧昧,张翼如临大敌似的大骇,一道清越华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先生,可是府上发生什么事了?”
为答谢这么多年患难与共的陪伴和曾经的教诲,端木亦尘一直尊张翼一声“先生。”
张翼听到端木亦尘的声音,非但没松了口气,反而更是如临大敌,“王爷……”他转身对端木亦尘行礼,“只是发生了点小事,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您还是先去用膳吧。”
张翼看着是在行礼,后背却挺得笔直,他是故意的,故意不想让端木亦尘看到红烟,殊不知,他已经比普通男子高出不少的身高,根本挡不住端木亦尘。
他相信小小的守卫是没胆子对他撒谎,王爷的贴身玉佩肯定在红烟那里,至于怎么到她那里的,他还真不知道。
听了张翼的话,端木亦尘还真的微微颌首,朝迟静言的院子走去。
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自从上次告诉迟静言,以后只要她在王府,就一起吃饭,他真的说到做到。
张翼目送端木亦尘离开的背影,心头长长的松了口气,然而,一口气还没松到底,脚就重重的挨了下外力。
张翼没想到红烟会踩他的脚,而且用力那么大,猝不及防,本能发出一声吃痛后的惊呼。
他连忙捂住嘴,还是晚了,他的叫声成功让端木亦尘顿足回头,更让他想撞墙的是,那个叫红烟的青楼女子已经流星似的朝端木亦尘跑去。
张翼把手从嘴巴上拿来,嘴角动了动,就算有千言万语,他也只能扶额,化作一声叹息。
……
七王府的下人和狗,再一次,不约而同的感觉到王府的气氛开始变得很诡异。
终于,这种诡异的感觉,在王妃生病卧床,王府来了新的女人两件事上得到印证。
王妃生病和王府来了新的女人,本事两件牛马风不相及的事,偏偏,这段时间,亲眼或者亲身经历了,落水被救起后的王妃的凶残,很容易就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那个女人胆敢在王妃大张旗鼓,且信誓旦旦要把侧妃们驱赶出去时进王府,约莫着是知道王妃生病的消息。
这叫什么?
这就叫将乘虚而入。
诡异的气氛,一直笼罩在七王府,直到,王爷让张翼把除了十八侧妃林絮儿以外的侧妃,一起喊道前面饭厅一起吃早膳,才稍微弥消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