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你看她身边跟着的那个小丫头,长得也真够标志的……哎呀你别扯我……”
无萍的喊声和那几个男子交谈的内容也被路上的其他女人听了去,大家越传越多,皆三三两两的朝我们看过来,她们的表情先是惊奇,然后是艳羡,后而转为鄙夷,再接着,便开始了无休止的咒骂:“这乞巧节,什么货色都敢出来逛啊……”
“就是的,勾引男人都跑到大街上了!还想去别人家里抢不成!”
“真不要脸……”
男人们用别有用心猥琐的眼光打量着她,而女人们则用尖酸刻薄的语言咒骂着她,她们一个个高昂着头颅像是自己有多高尚似的,甚至都不会低头正眼瞧一眼风吟,仿佛那样会让他们失了良家妇女的身份!
或许她们只是怕看见了风吟那张沉鱼落雁的容颜而感到羞愧,失去了咒骂她的底气和胆量,只留下深深的自卑。
☆、第十章 青衣伴风吟
一股怒火冲上了我的心头,我该如何跟这些人解释,风吟从来没有碰过任何一家的任何男人!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只是在弹琴,在弹她的琴,她希望高雅的音乐弹给高雅的人听,而你们那些*熏心恶心的男人在看到她的美貌之后便会想入非非而无心听琴!男人生性好色,这也是风吟的错吗?这能怪她吗?为什么要把所有的罪都往一个根本无力还手的弱女子身上推?
作为一个艺伎,或许比任何一个所谓的良家妇女都矜持,她们只是用自己的技能去换取生活所需。她们所想的所做的,从来都不是如何勾引男人,而是如何拒绝男人,如何拒绝那一大堆心术不正,妄图用金钱收买一切,像狗皮膏药一样想黏上来的男人!难道不是么?
我满腔怒火甚至想要冲上去理论,而风吟却始终不动声色,她默默的转过身,拉上我们三人想要离开。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那几个贼眉鼠眼的男子突然间围了过来,挡了我们四人的去路。
“风吟姑娘幸会!姑娘这是要对对联吗?”那几个男子中穿紫色长袍的先说了话,他一脸坏笑的指着旁边的摊位搭讪道:“在下这正好有几个绝对,还想要和姑娘好好探讨探讨。”
还对对联呢,他那一脸油腻腻的样子简直辱没了风雅这两个字。
“我们没空,我们要回去,还请您把路让开。”无萍红着一张脸,略微紧张的回答道。
“呦,回哪去呀?玉春楼有男人这里也有呀!”旁边的几个猥琐男子帮腔道,说完几个人便淫荡的笑了起来,穿紫色衣服的男子一副无赖像,摸着下巴上那两丝胡子,傲慢的说:“看不起本大爷不是,玩游戏嘛就得讲规矩,要是对不上来对子,不妨就回我家好了……哈哈哈!”
他们几个人围成一个圈,将我们四个围在了中间。路上开始有人停在不远处围观,一些胆小怕事的也早早的就鸟兽散了。
看来今天是碰上流氓了,我们四个人想要脱身,并没有那么容易了。
“若我接的上,你们就把路让开?”风吟依旧淡淡的说道,神情完全不像绿黛和无萍的慌乱,她就是这样,永远都那么冷静有主见。
四个男子没想到风吟居然会接招,都面面相觑,不由得一愣。
风吟此话一出,过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风吟环顾了一眼四周,大声说道:“现在基本整条街的人都在这儿看着了,还请大家做个证,如若我对出来还请让我们回去,我想大家也不会跟我这样身份的一个女子,过不去吧”。
看着她如此从容不迫不卑不吭,那几个男子似乎有点慌,一看他们的样子就不像是什么腹中有诗书之人,还偏偏要学别人吟诗作对,本来想嘲笑一下我们而玩弄的伎俩现在反而轮到他们自己难堪,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风吟看他们互相推搡着没主意,等待了片刻便对打头的紫衣男子说道:“要不这样好了,我来出一个上联,若是公子们对不出来下联,还请麻烦各位离开。”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不少人也开始起哄,这长安城里,救火的人本就不多,看戏的却从来不少。
风吟略一思索:“我们这里有四个人,那么我就以我们四人的名字作为上联,公子听好了:无萍绕绿黛,青衣伴风吟。公子一行也是四人,还望公子能以你们四人的名字对出下联”。
那几个男子面露难色,踯躅思忖着良久没有结果。
“那我们四人便先行告退了。”风吟拉着我的胳膊朝左侧迈了两步,人群自动的让开一条道来,那四个酒囊饭袋无法对出下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光明正大的离开。
好一个“无萍绕绿黛,青衣伴风吟”!周围有人开始夸赞起来。
无萍也扬眉吐气了,开心的手舞足蹈:“小姐!你真给我们长脸!”
☆、十一章 跟聘礼比,风吟挣得还是太少了
对面茶楼上,有人举着一杯香茗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因为一句“无萍绕绿黛,青衣伴风吟”,风吟在闹市之中救了我们四个,玉春楼头牌一时之间在长安城内名声大噪,而也是因为这一句没有下联的绝对,风吟葬送了自己原本美好安稳的青春。
乞巧节次日便有人来玉春楼提亲,对象就是风吟!老鸨自然也是极力推脱:“风吟姑娘,是不嫁人的。”
这件事在楼里姑娘那里传的沸沸扬扬,而风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对这些讯息也闭耳不闻。她像往常一样坐在窗前弹琴,但弹得却是一首听不出来音调的曲子,谁说凡尘俗世扰不了她的心。
我轻轻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拿出那把已经在琴匣里躺了很久的琵琶。琵琶上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由于长期被遗忘在角落里不曾抚弄,也有一点点古旧的痕迹。
我细细擦去了琵琶上的灰尘,拿了出去递给了风吟。
“这首曲子要琵琶才弹得好,古筝是弹不出来意蕴的。断断续续白白糟蹋了曲子原本的连贯性。”
风吟似乎有些诧异,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想再弹琵琶了,况且我真的不善琵琶。”
我不知道她在回避什么。
“那我弹给你听吧!”不等她回答,我将琵琶轻轻放在腿上,转轴拨弦,指尖轻叩,虽然已经有点生疏,但曲调的连贯和旋律的曼妙却比那古筝强上许多。
一曲已毕,在袅袅的余音声中风吟开了口:“青衣,我就知道你不一般,日后你定会名动天下,成为这天下最美的人儿。”
还不等我回答,老鸨粗暴的敲门声便打断了一切平静。
她自然是为了提亲之事而来。
老妈妈三言两语的交代了事情的概况,而重点突出的是,这件亲事就这么定了,风吟没有做主的权利,最好呆在房里乖乖的等待着花轿的到来。
“风吟啊,妈妈我可是为了你好啊,女人就应该趁着风华正茂的时候挑个好人家嫁出去,以后也图个安稳日子,妈妈这些年可待你不薄啊,所以你相信我,我给你挑的人家呀,保准你满意!”妈妈一边说着话一边抚着风吟的背,好像这一切真的是为了风吟着想一样。
风吟紧咬着嘴唇,一句话都没说,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老鸨已经把话挑明了:她没有做选择的权利。
“可是,可是小姐是不嫁的!妈妈你答应过小姐的!小姐这几年为玉春楼挣得还少吗?”绿黛着急起来,出口反驳道
“哼,挣得是不少,”老鸨已经失去了耐心,原本装出来的温和顷刻间消失不见:“可是,跟聘礼比起来,风吟挣得还是太少了点!”
跟聘礼比起来!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我的心,在这些人眼里一切都只是金钱交易吗?没有人情没有心,如此冷酷如此薄情,谁出的价高就给谁,而现在这门亲事不异于是为了钱而把风吟生生卖掉!
我转过头去看风吟,她低着头紧紧咬着嘴唇。这是怎么样一种悲戚一种痛心,她怎么承受得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十二章 风吟的尖锐
我原本以为她为自己圈出一片宁静的土地,便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心灵上的安稳。却才发现,她的命运也是如此的悲哀与不幸……淡静如她又该怎样去面对这光怪陆离残忍薄情的世界呢!
老鸨走后,她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第二天,风吟突然对我说:“青衣,我要离开这里。”
我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玉春楼里的女子没有一个是有好背景的,不是家破人亡便是被孤苦伶仃,这里是我们这些人唯一的居所,离开玉春楼她又能去哪里呢?
若风吟的性格如春艳一般泼辣,离开这里倒未尝不可,可是她盈盈一握娇小瘦弱,偏偏又心底纯良,离开这里茫茫世界,她可要怎么生存下去呢?
可是,我看见了风吟尖锐的眼神,是的,是尖锐。
从她温润如水的眸子里第一次透露出来的决绝与犀利,她是那样肯定那样坚决,我便知道我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了。这一次,她不会逆来顺受。
当一个女子同时拥有温柔与决绝的性格,那么就已经没有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