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江天驰当时人已经还朝,以这位的忍性、毅力、城府、手段……鄂国公夫妇能不能斗得过他真不好说不定又是一个秦国公!
皇帝想想秦国公当年把镇北军交给济北侯、还朝以来带着江家一步步崛起,成为公认的“江半朝”、如今又到“江满朝”的这些年,就觉得忍无可忍:“好容易熬到秦国公行将就木,如果又来一个镇北伯,难道朕要像先帝一样过一辈子?!”
简直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吐了口气,皇帝再次强调:“辛家暂时不要动,再想想其他法子罢!”
即使辛家目前看起来也不是江家的对手,但终归是一个指望。何况有楚韶这个血脉枢纽,兼具利益枢纽的作用,辛家天然就是皇帝对付江家的盟友。
处于弱势地位的皇帝当然要珍惜他们。
岑巍嘴唇蠕动了下,想说什么又住口,犹豫了一阵才道:“那位大人说,陛下若不愿意让辛家从中推波助澜的话,那么还能考虑的就是……江家大房!”
“江家大房?”皇帝思忖了会,道,“是说他们才被卷入沙州辎重焚毁之事里,所以急于立功?!”
岑巍恭敬道:“陛下圣明!”恭维了一句皇帝才继续道,“江家大房的暗子落在秋静澜手中,虽然有秦国公在,肯定不会允许秋静澜宣布此事。但秦国公年事已高,秋静澜又颇有手段,即使眼下过了关,事后却恐怕仍旧留着把柄好拿捏他们!”
“所以,眼下最希望出面做几件抗击西蛮之事的人,大概就是江家大房了?”皇帝喃喃道,“捐输的主意是秦国公出的,跟江家大房没关系,再说这事也谈不上光彩!倒是捐输仍旧不够,最好是出现了断粮,这时候江家大房在危急关头送去粮草,方显得雪中送炭,足以扬名?有了这样的名声,日后秋静澜拿出证据来,他们也能狡辩一二!”
他眯起眼,“此计不错!只是……江家大房既然是急于给人留下好印象,又怎么会去惊扰百姓呢?他们不惊扰百姓,我等当如何有机可趁?”
皇帝目前关心的根本不是西疆与北疆的战事连沙州囤积着的供镇西军取用三年的辎重都自己烧掉了,他早有付出双线大败的心理准备。
他现在最关心自己预备了这样的代价,是否能够夺回他应有的全力?
毕竟以他的年纪,哪怕北疆跟西疆丢失大片国土,只要北胡跟西蛮不打到大瑞腹心,在他的有生之年完全有机会把他们重新赶回草原上,恢复大瑞的疆域!
所以他其实不大希望秋静澜反击取胜,只有镇西军不断的兵败,才能够给北疆带去更大的压力。在这种情况下,秦国公才有可能考虑加赋,从而开启皇帝这边筹划已久的“江满朝”逼反黎庶的计划。
皇帝不觉得秦国公会同意议和,尤其是战败的情况下毕竟这位老人可是踩着北胡的累累尸骸上位,硬生生打出“国之干城”名号的狠角色,半生戎马的老将,纵然城府深沉,到底铁骨铮铮,怎么可能轻易对异族低头!
不肯低头,捐输接不上,那不加赋还能怎么办?让江家自掏腰包吗?先不说是不是掏得起江家纵然手握大权绝不缺钱,但镇西军到底是一整支军队!而且谁能保证西疆的战事不会像北疆一样一拖几年?
就算掏得起……江家其他子弟会答应?
秦国公还能起身那会兴许还镇得住场面,现在他病倒在榻。皇帝敢保证江家那些被宠坏了的子弟,绝对不会同意拿原本归他们继承的产业去助镇西军渡难关!
“江家大房倒有这么做的动机,毕竟相比里通外族的罪名,区区产业都是小事。再者以江家目前的权势,千金散尽还复来容易得很!”皇帝感到很棘手,“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够让他们惹得天怒人怨,举国上下都巴不得举义旗以求清君侧?!”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大瑞双线开战,西线大败,北疆暂时无法收尾,正是不尴不尬的光景。如果这时候国内再闹一场民变,矛头还就是冲着摄政的江家逼反黎庶去的,秦国公恐怕也得妥协,允诺让皇帝亲政什么的……
虽然说这个亲政估计也就是让皇帝上上朝、旁听下政事,做主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总比现在听到议政就得知趣走人好吧?
何况有了亲政的名头之后,他才能真正参与到这场皇权之战中去像现在他虽然也可以说是身已入局,实际上除了一些小动作什么也做不了,真正奔波策划的,都是外面的人实在是太被动太无力了!
皇帝正苦苦思索,却听岑巍轻声道:“那位大人说,江家大房如今恐怕也认为,镇西军今年粮草的缺口不是很大。但他们一旦入了局,却发现缺口其实很大……到时候想脱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问题又转回来了:如何让缺口很大,而且不引起江家的怀疑?”
“那位大人说,陛下手里那一部分人……如此也正好推卸给谷氏余孽,彻底洗清陛下的嫌疑!”
“……你可知道这是朕手里最紧要的人手?!就算是皇祖母在时,也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肯动用的!”
岑巍只道他不愿意,其实岑巍也不赞成这么孤注一掷,只是他正要说什么,却听皇帝道,“所以让他告诉我他有多少把握五成以上,朕……就准了他!”
岑巍愕然抬头,却见皇帝目光灼灼,眼底满是疯狂之色!
第六十八章 江徽芝有孕
……捐输进行得十分顺利,在京的富商巨贾听说这是秦国公的意思后,不管是不是乐意,都有所表示。
薛畅亲自主持,在三月结束前就筹集了足够镇西军三月之资的粮草而这期间沙州连传噩耗,州城跟之后的一连串镇堡纷纷丢失不说,连望城都岌岌可危。
之前薛畅和易太章的话,让朝野上下知道望城之后的两座所谓雄关,都被谷氏那会的守将糟蹋成了样子货。也就是说如果望城守不住的话,西蛮很难被挡在相州之外。
相州这地方论人口稠密与货物的流通,应该属于中州,但在行政上它却被划成了上州:原因非常简单,大瑞皇室的先人陵墓建在相州。
其实楚家的桑梓不在相州,之所以把墓地选在那里,却是因为楚家祖上在那里找到块风水宝地,据说能够荫庇后人大富贵。
可想而知,楚氏建立大瑞后,对这话自然是深信不疑。虽然说那风水宝地地方有限,不方便修建帝陵,从瑞太祖起的大瑞诸君,都没能葬过去,但也大大修缮了一番,遣禁军看守,非常重视。
高宗时那场相州之乱,虽然说西蛮被死死拦在楚氏陵墓的百里外,但高宗仍旧捶胸顿足的下了罪己诏,重罚了当时的镇西军将帅这也是秦国公让秋静澜接手镇西军后,随便怎么败,底线都要守住相州的缘故。
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让大瑞皇室先人的在天之灵受到惊扰的罪名就不是那么好洗脱的了。秋静澜要真让西蛮坑了楚家在相州的祖墓,这朝野上下没人能帮他说话!
总而言之,江太后跟薛畅核对完账目后,马不停蹄的打发人速速押送西疆,惟恐耽搁了战况!
“若无意外,撑到秋收之后应无问题!”粮草送走后,江太后终于松了口气,赶紧关心一下亲生女儿的终身大事,“永福下个月就要下降了,诸样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如江徽芝预料的那样,辛馥冰在数日前,被江太后以“长公主下降,后宫不可无人主持”为由放了出来,操办永福长公主的下降,此刻温言禀告道:“按照陛下昔年与十九表哥商议的章程,都已经备齐了!”
便一样一样说给江太后听。
江太后边听边点头,含笑道:“你做事,哀家是放心的。”
皇后脸儿微红:“媳妇之前都在贝阙殿里,这些大抵是陛下做的。这几日才移交给媳妇!”
“夫妻一体,他做的跟你做的不都一样吗?”江太后打趣了一句,喊靠在皇后膝上的楚韶,“好几日没见皇祖母了,快过来给祖母好好瞧一瞧!”
名义上三岁,实际上还没满两周岁的皇子楚韶已经会走路说话了,不过走的还不是十分稳当、话也说的不是很清楚。在母后的鼓励下他迈着小肥短腿扑到江太后怀里,软糯的喊着“皇祖母”,引得江太后抱他到膝上,不住亲吻疼爱。
这样天伦融融的时刻没有太久就被一个消息打断:“江贵妃方才身子不适,请太医看过,道是有了!”
正亲手喂楚韶吃点心的江太后手一顿,看向皇后却见皇后面上闪过一丝落寞,随即露出一个温婉的笑:“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跟着对江太后道,“可要恭喜母后,又将多一个孙儿或孙女!”
“也是你的孩子!”江太后心下一叹,低头摸了摸楚韶的小脑袋,轻笑,“韶儿,你要多个弟弟或妹妹了呢!”言外之意却是在提醒皇后,不管江徽芝这一胎是男是女,终究是不如楚韶的。
果然提到楚韶,皇后抿了抿嘴,从故作镇定中沉静下来:“母后,贵妃有喜,按照规矩……”
“瞧哀家这记性!”江太后当然不是真的忘记贵妃有孕后的照例封赏,之所以不提,就是在等皇后询问,如此既是给皇后体面,也是敲打江徽芝,不要以为怀了孕就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此刻就着皇后的话,淡淡吩咐林女官,“贵妃有了身孕,自该有赏!你去办吧!”
不过这么一句话,一点也不上心这态度多少让皇后心里好过了很多,抿嘴道:“母后有赏,媳妇也不能不有所表示……”就提出告退,要亲自回贝阙去备礼,前往鹊枝宫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