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转着瓷盅的手顿时停住,诧异的看着他。
江崖霜目光沉沉的望向亭外雨帘:“婉儿可能是八哥所害;可能是大房所害;甚至可能是十四嫂推出来牺牲之后,为了跟咱们说今儿那番话!”
秋曳澜心念电转:“因为……因为父亲他,掌着镇北军?”
“不错!”江崖霜淡淡道,“因为祖父一贯以来的态度,三伯虽然不甘心,却一直被大伯压着。他非常希望咱们父亲能够站在他这边……但父亲这会只想打理好镇北军,不想被拖下水。所以无论大房还是三房的话,你以后听归听,千万不要太相信!更不要许诺!”
“……我知道了。”秋曳澜再看了眼黑夜中远近的影影幢幢白昼放眼望去柳暗花明的葳蕤,与一座座金碧楼台,在这沉沉雨夜,却俱仿佛遥望中的千山万峦,复杂幽深,恶意潜藏。
点点灯火照处,细雨似银丝,被火光染如翠微氤氲。夜幕里那些模糊混沌的光晕,一如这府邸中的人心,晦明难测。
(本卷终。)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一章 给大房点颜色看看!
四月十五成亲,三朝回门之后,江崖霜又在家里陪了秋曳澜两日,便去翰林院报到了。
两人新婚燕尔,他在家里时自然时刻腻在一处所以一直到他上差后,秋曳澜才有功夫计划婚后生活。
……这个适应的时间比她想的要短暂得多。
主要江崖霜不但是孙辈,还是幼孙。
三房又有个和水金,即使秦国公府家大业大,上上下下单管事的数量都可以用成群来形容,她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彻底杜绝了妯娌分权的可能!
目前秦国公府后院之权是这样的:核心是和水金,同为三房的六少夫人、七少夫人以及年纪比她们大不了几岁的八夫人为替补这几位都撑不住时,将由三夫人和氏、陶老夫人这两位亲自出面救火。
实在实在需要四房搭手,秋曳澜上面还有小陶氏跟盛逝水。
所以她能管的,跟江崖霜之前说的一样,就是他们住的这个院子。
院子是江家嫡孙统一的标准:三进三出,后面空了一大片地、挖了个池塘做成花园。
其中第一进是厨房所在,也是小厮等男仆居处;第二的正屋是待客之处,厢房辟了几间做客房,其他则是丫鬟们住的地方;第三进才是江崖霜夫妇住这一进在建造时自然也是最用心的,入院的垂花门精雕细琢,连脚下的青石门槛上都刻满了寓意美好的图案。
里面的庭院更是移步易景,从抄手游廊走去正屋的途中,假山、薜荔、花草……交错布置成景,这季节看起来缤纷绚丽、犹如画卷。
正屋中的陈设也是按照家族规矩来以秋曳澜这两年被邵月眉和阮慈衣调教出来的眼光看,江家不愧是江半朝,一个孙辈的住处,许多东西竟是西河王府里都没有的。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认清书房、浴房之类的地方,秋曳澜让彩奇带自己去看后花园这后花园的地方不小,足足有前面三进院子加起来那么大。要进去有三个途径,一是正房屋后墙上的小门,二是书房的后门,三是这座院子的后门。
秋曳澜领了一大群丫鬟婆子,怕经过书房碰坏了东西,就从墙上的门那里进去,才进去,就是一条青石小径,两旁花木扶疏,怪石嶙峋。
沿着小径曲曲折折走上一段,便是一座一人多高的假山,假山中有可以供人躲入或穿行的洞穴,山侧是狭窄石阶,上面建有八角凉亭就是成亲次日,彩奇劝他们过来用饭的地方。
“那天下着雨,又是晚上,看看四周都是黑黝黝的,也没觉得什么风景不风景。现在看看还真不错。”秋曳澜提着裙子爬上来,不禁赞叹道,“居然还有丹顶鹤!”
这假山另一面就是池塘,池塘的沿岸栽种着芙蕖,如今已经开放了好几朵了。
池畔是依依的垂柳,中间不时传来黄莺之类的鸣叫声。仔细看还能看到不止一两个鸟巢。她说的丹顶鹤就在绿荫下,正怡然的梳理着羽毛不止丹顶鹤,秋曳澜多看了会,就发现荷叶间还有两三对鸳鸯在凫水,而她站在假山上这点时间,池中锦鲤大约以为是要喂食,成群结队的朝假山下涌来,浑然不惧那对丹顶鹤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短短片刻,假山下的水面上,一片赤红,仿佛绽开了一朵巨大的曼荼罗。
“简直就是世外桃源!”秋曳澜让人回去拿了鱼食来,撒了几把在水面,就见鱼群争食更加激烈了,甚至不时有鱼跃出水面。
彩奇笑:“您喜欢那真是太好了!”
看过了地盘,接下来就是认人这个在十六日那天,江崖霜就把人喊齐了给秋曳澜磕过头了。
他因为是秦国公亲自栽培,惟恐过于娇惯。之前没成亲时,伺候的人满打满算也不到十个。现在成亲了,秦国公才让和水金照嫡孙的标准把人配齐。
所以这些人连江崖霜也不熟悉,更不要说分派他们做什么事这些都甩给秋曳澜来管了。
花了半天功夫把院子前后转了遍,又花了半天功夫熟悉下人、询问需要安排的事宜……当晚没理会江崖霜的纠缠,苦思冥想的写了一份人事安排书出来,想起阮慈衣从前的指点,次日送走江崖霜,喊人备了份糕点,跑到八房找小陶氏:“十九说院子里的事情得咱们自己管起来,我也不知道家里都有些什么规矩,还请八嫂教我一教。”
小陶氏由于无子又不得丈夫喜爱,在妯娌中一直被轻看,以至于陶老夫人想方设法的算计江崖朱跟江崖霜的婚事,惟恐她在自己房里的弟媳跟前也没脸。
但无论盛逝水还是秋曳澜,过门之后开始打理自己院子,头一件事都是过来请教她,这让她感到很是欢喜。
此刻谦让了几句,就道:“家里规矩也不是很多,一会我给弟妹你说说就是了。”又嗔她,“你来就好了,还拿什么东西?”
“我陪嫁的妈妈做的,想给嫂子尝个鲜而已!”秋曳澜忙解释。
她这趟腿还真没白跑,小陶氏非常用心的看完了她拟的安排,随即用委婉的语气给她从头改到脚毕竟陶倩缤可是号称本朝最名门的名门出来的,陶家“一门七进士,父子三宰相”的辉煌,即使如今号称“江半朝”的江家也只能望其项背。
从前教导秋曳澜的邵月眉、阮慈衣,贵女、贵妇的程度在她面前真心不够看。
尤其她做江家媳妇都十来年了,对于江家种种明暗规矩、个人喜好、禁忌之类,完全信手拈来。
秋曳澜被她点拨半日,大觉受益匪浅,索性每天晌午后都带点糕点、瓜果跑到八房请教。
她跑的勤了就跟盛逝水撞上比她先进门几个月的盛逝水,看起来跟在西河王府闺学里时差不多,若非换了身少妇装束,几叫人疑心她还没出阁。
看到秋曳澜,她老远就笑吟吟的招呼:“去找八嫂吗?”
“是呢,十六嫂也是去找八嫂么?”秋曳澜看到她自然而然的态度,心里倒有些佩服,两人也算做了两年同学,只是谁也没想到,身世不清白的盛逝水,有朝一日竟会让她这个郡主喊嫂子。
虽然说江崖朱在家族里的地位远不如江崖霜,但算算他跟盛逝水之间的差距更大照秋曳澜过门前偶尔从庄蔓那里听到的消息,盛逝水在江家的日子不是很好过:自己出身不高而且身世还有问题;丈夫地位边缘却老迁怒她……
除了小陶氏之外,这江家上下也就陶老夫人对她还算和蔼但除非得罪陶老夫人,否则陶老夫人哪怕对下人也是很和蔼的。
这种情况下盛逝水居然还保持着出阁前那种明媚而落落大方的气度,哪怕是强撑出来也非常不简单了。
“那咱们一起走吧。”盛逝水闻言,朝她微笑颔首,一如寻常人家的妯娌,不自卑、不谄媚,只有恰到好处的亲热。
秋曳澜含笑应允,两人从前虽然有些敌意,但这么多年也没互相下过手……如今做了一个房里的妯娌,秋曳澜对她那点芥蒂也是淡之又淡,几近于无了。
小陶氏看到她们一起来,不禁一笑:“我就猜你们是不是会撞到?”就免了她们的家礼,请她们坐。
盛逝水坐下后就问:“这次是谁?”
“是七嫂。”小陶氏道了一句,才给一头雾水的秋曳澜解释,“昨天忘记跟你讲了,家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妯娌每季度聚一聚,由抽签决定做东的人……本来都在初春办的,但因为你要过门,就决定等你来了再办。”
秋曳澜好奇的问:“是怎么个聚法?”
“就是摆两桌酒,大家一起热闹下。”小陶氏咬了下唇,继续道,“当然,咱们这些人在闺阁里时,都学过些才艺……偶尔也会助下兴。”
她这么说时,脸色不是很自然秋曳澜心里就有些狐疑,如果仅仅是才艺的较量,以小陶氏的出身,就算不能技压群芳,也不可能有什么难堪……但看她神情似乎在这种聚会上吃过亏?而且以她的为人,估计是大亏才这样难以掩饰异样……
所以这天跟小陶氏告辞后,她特意邀了盛逝水一起走,路上就问:“这妯娌聚会可是有什么问题?我看八嫂说起来时,脸色有点不对。”
她问的直接,盛逝水答得也爽快:“去年聚会时,可能为了给我个下马威,有几个人串通了挤兑我弹琴,我琴技不是很好,八嫂看出来我为难就代我上场结果她弹得无可挑剔,那些人没有话讲,却阴阳怪气说八嫂是因为没有亲生骨肉,闲着就弹琴,所以琴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