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王妃面上怒容一闪而没:“母亲!话不是这么讲的,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曳澜她是我秋家人,还是正式册封的宁颐郡主!即使锦儿的死要问她,那也应该先好好的问,而不是这么直接动起了刑!”
路老夫人冷冷的道:“你倒是个公正的人!那照你的意思,你是正式册封的西河王妃,而我这个老婆子连个敕封都没有!我是不是见了你还要磕头行礼啊?!”
西河王府上下都知道,老夫人路氏平生最恨的就是她当年作为老西河王的小妾,被主母西河太妃正式赶出家门,以至于现在她儿子做了西河王,她却还是无名无份。
但杨王妃现在听了这句重话,却没有立刻跪下来请罪,而是同样冷冷的道:“媳妇怎么敢?母亲您多心了!”
“这杨王妃……”只剩一口气,坚持清醒着的秋曳澜竖着耳朵听,心念微动,“她刚才是故意开口的?就是为了让我说那句话,好给她发作的理由?否则路氏把话说得这么重,杨王妃怎么都该服软了……就是不知道她现在顶撞了路氏,回头怎么跟西河王交代?”
记忆之中她那大伯父西河王是个孝子所以路老夫人偏心自己女儿,杨王妃也只能看着回娘家守寡的小姑子分权……
想到这里,秋曳澜头一歪,往肩上垂去!
杨王妃目光朝她一扫,吩咐:“还不快去把郡主放下来?前两日皇后娘娘召集命妇入宫,还训诫过为人妇者应当宽仁待下,不可施虐无辜以取乐……更遑论堂堂郡主?!这是想给王爷添堵吗?!”
成了!
秋曳澜得了这句话才放心她真怕杨王妃帮自己说话,是为了激怒路氏母女索性弄死自己,然后再拿了她们打死朝廷正式册封郡主的把柄……
现在杨王妃抬出皇后,秋曳澜才相信她确实不希望自己死。
而秋语情见嫂子提到“皇后”后,连母亲路老夫人脸上肌肉跳了跳,居然也不吭声了,惊怒交加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嚎啕大哭起来:“你这个狠心歹命的嫂子啊……我可是没了我那心肝肉的独生子啊!现下打这小贱。人几下,你就要放她下来!你有没有良心!是不是你支使她害死我儿子的?是不是?!你说!你给我说清楚!!”
“给我堵了她的嘴!”杨王妃目光怨毒,拍案大喝!
“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她声音才落,却听身后丫鬟婆子惊叫成一片,回头一看,却见路老夫人抬手指着自己,一手捂胸,不住翻着眼白,眼看就要昏过去!
杨王妃恨得咬牙:“还不快扶老夫人回去歇息?!”
正在这时,一个身着绯红锦袍的男子匆匆而入,一眼看到吊在房梁上的秋曳澜,就皱起眉,怒喝道:“混帐!这都在做什么事?!还不快点把人放下来!”
看清来人之后,众人都是一呆。
秋曳澜差点以为这向来看自己不顺眼的西河王也被穿了而秋语情则立刻尖叫着道:“大哥,你糊涂了吗?这小贱。人害死了锦……”
“你给我闭嘴!”西河王秋孟敏脸色铁青,因为一母同胞的缘故,他对妹妹向来宠爱,此刻却难得朝她怒吼,“江小将军刚才亲自登门,质问咱们家这大半个时辰都在折腾些什么,吵得他家不得安宁秦国公夫人现在就在隔壁的江家别院里小住,那可是皇后娘娘的母亲!你们还不快点收拾?!要人家亲自进来察看吗?!”
第三章 豺狼亲戚(上)
“郡主受苦了。”傍晚,贴身使女苏合端着药,一勺一勺喂侧躺着的秋曳澜喝下,看着她上过药后仍旧触目惊心的伤痕,苏合不时别过脸,侧头在肩上擦去泪,“姑太太好狠的心!”
“亏得王爷及时赶到。”已故阮王妃的陪嫁周妈妈双眼红肿,但还是强装笑脸安慰道,“有王爷开了口,接下来郡主应该可以好好养伤了。等伤养好了……咱们请表公子寻个理由,接了郡主去将军府住……”
苏合是周妈妈的孙女,现在内室又没有第四个人,她忍不住冲口道:“王爷哪里是真心救郡主?分明就是怕吵了在隔壁的别院里赏梅的秦国公夫人,这才让人放下郡主的!要不是江小将军登门,咱们郡主早就……”
“你轻点声!”周妈妈一皱眉,低喝道,“你想害死郡主么!”
继而向秋曳澜轻声道,“郡主,咱们如今寄人篱下,您……您千万忍耐一下!决计不要流露出来对王爷的憎恨!”
“周妈妈,我知道。”秋曳澜咳嗽几声,吐了口血水,淡淡的道,“不只王爷,连姑姑我也很体谅她,毕竟康锦章是她的独生子。”
苏合听着她平淡无比的语气,诧异的朝她看去,却见秋曳澜神情淡漠,目光却犹如寒潭悠悠,深不可测只看了一眼,苏合就忍不住打个寒噤!
“您明白就好。”周妈妈同样察觉到秋曳澜的异常,叹了口气,“咱们如今只能忍……”
“周妈妈你刚才说表公子,那是谁?”秋曳澜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外祖父家的几位表哥,不是早就已经没了吗?”
记忆中外祖父阮老将军本是大瑞军中的二号人物,威望仅次于“国之干城”的骠骑大将军兼秦国公江千川,当年阮家也是显赫非常的。
但因为阮老将军十年前一场惨败,不但把儿子、孙子、包括女婿前西河王秋仲衍的命都送了进去,导致阮家跟亲家全部绝嗣,连半生戎马换来的荣耀也被剥夺得只剩了一座将军府和将军的虚衔。
也是因为这样,路老夫人才有胆子和机会对阮老将军和阮王妃下手!
“是郡主您才离京时,阮老将军过继的嗣子。”苏合小声道,“据说是阮老将军从前旧部之后,之前王妃的后事上,他还来过。闻说您被雪崩困在山上,生死未卜,主动提出代您给王妃送终……”
说到这里苏合眼圈一红,“王妃一咽气,姑太太跟杨王妃就派人过来说,王妃去的日子不好,若不快快安葬会妨碍一家大小……要不是表公子来后给了王府五千两银子的见面礼,他们甚至打算当天就把王妃抬出去……”
秋曳澜吐了口气:“我知道了。这个表……表哥还是表弟?”
“表公子长了您五岁。”苏合道,“对了,表公子本来托了杨王妃,您一回来就给他报信。许是今日白天被事情拖住了,不然……”
“五千两银子换一个送终的机会,如果再来看我,怎么可能空手?”秋曳澜没有说话,心里盘算,“看来杨王妃保下我的原因不是那么简单。不过记忆中阮家败落后日子过的很艰难,经常要阮王妃变卖嫁妆暗中接济,阮老将军也是因此被路氏找到机会毒害的……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表哥,居然能够有这样的大手笔?”
这时候内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衣着光鲜的婆子一摇三摆的走了进来,看到秋曳澜醒着,长长的“哟”了一声,走到不远处的绣凳上大马金刀的一坐,刻薄道:“您还没死呢?”
“你!”苏合气得要站起来,却被周妈妈眼疾手快按了回去,又飞快的给秋曳澜递了个眼色,这才朝那婆子赔笑道:“范妈妈,您怎么来了?”这是秋语情的心腹婆子范氏。
“笑话!”那范妈妈闻言,立刻抓起桌上茶碗朝地上砸去,“你家主子害死了我们公子,以为江小将军登门还有王妃给你们说句话,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苏合忍不住喊道:“我家郡主才没有害人!当初明明就是你们逼我家郡主去……”
“小蹄子敢跟老娘顶嘴?!”范妈妈闻言,眼中厉色一闪,腾的站起,上前就给了苏合重重一个耳光!打得苏合尖叫一声,连带手里还没喂完的小半碗药汁都倒在了秋曳澜盖的被子上!
“郡主!”周妈妈顾不得自己孙女,慌忙上前查看秋曳澜,见秋曳澜被苏合压到浑身伤痕后痛得脸色一阵发白,但苏合起来后还是朝自己微微摇头示意无妨,这才松了口气。
那范妈妈见状,忽然又推了苏合一把,但这次苏合宁可倒向旁边的青砖地上也不肯再压到秋曳澜!
“呸!下。贱东西!没点儿规矩!”范妈妈到底不敢直接上去打秋曳澜,见害不到她了,就朝苏合身上吐了一口唾沫,轻蔑的道,“总之,咱们公子死了,你却活着,咱们夫人是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
“姑姑想怎么样?”秋曳澜苍白着脸色,定定看了她片刻,漠然问。
范妈妈也被她看得有点发毛,但想到阮王妃已死,这个所谓的郡主才十二岁,自己背后可是有秋语情作为靠山的,顿时又瞪起眼:“怎么样?!夫人就公子这么一个儿子,含辛茹苦拉扯大!更不要说这骨肉之亲……”
她拍腿打桌的说了半天,见秋曳澜慢慢合上眼,似乎已经力不能支,怕耽搁了正事,这才不继续抖威风了,恨恨的道,“老太妃跟你娘的嫁妆,全拿出来赔给咱们小姐以后出阁用!小姐兴许可以帮你在夫人跟前求个情,饶了你这条小命!不然……”
周妈妈与苏合双双惊呼一声,周妈妈怒道:“那些都是咱们郡主的!都给了表小姐,咱们郡主怎么办?!”
“别以为还有两个贱骨头还愿意伺候你,就能保得住你那小命了!”范妈妈冷笑着睨了她们一眼,“要不是咱们小姐看你可怜,念着表姐妹的情份,你啊,能活过今晚才怪!我可告诉你了,就这么一次机会,天亮之后,不把自愿将那两份嫁妆作为害死咱们公子的赔偿的文书写好你就等着下去陪你那才葬了的亲娘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