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皱眉道:“乐山先生?那是什么人?”
“看着像个中年儒士,应该是况家的幕僚吧。”春染道,“婢子也没听说过此人!”
“既然他们死赖着不走,那我过去看看吧。”秋曳澜脸色难看的道。
她进了前堂,果见况青梧跟一个气度儒雅的文士正相对而坐在手谈看到她来,两人忙弃了棋局来叙礼。
“两位不必多礼,请坐吧。”秋曳澜摆了摆手,在上首坐了,开门见山问,“不知两位今日前来是有什么急事吗?”言外之意当然是没什么急事少来打扰!
况青梧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拱手道:“家父早年与阮家有旧,闻说阮公子遇刺,本世子特来探望。”
“兄长他伤势沉重,如今不方便外人探望。”秋曳澜直截了当的道,“本郡主代他谢过你的一番好意,待兄长好转之后,本郡主自会转告。”
说完就端起了茶,示意送客。
况青梧一哂:“阮公子似乎伤得很重?不知道齐老太医可能妙手回春?”
这话在秋曳澜听来就是讽刺了,她顿时俏脸一沉:“你想说什么?!”
“此药或许对阮公子的伤有用。”况青梧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玉盒,见秋曳澜没有打发人上来拿的意思,就放到手边的桌上,“郡主若是不信,大可以拿给齐老太医看看;若老太医吃不准,这盒中有两颗药,不妨寻个人试一试,必知药效!”
秋曳澜怎么会相信?冷淡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阮家并不缺乏药材!”
“此药……可是万金难换!郡主若不相信,回头不要懊悔就是。”况青梧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也不计较她的态度,站起了身,“告辞!”
……出了阮家,乐山先生皱眉问:“这等续命之药,令尊似乎统共就给了两颗你?”
况青梧颔首:“都在刚才那玉盒里了。”
“你自己不留颗?!”一向冷淡镇定的乐山先生难得语气里出现波动。
况青梧笑着道:“先生不是说,这次秋静澜遇刺,谷太后必是最受怀疑之人,但她绝对不会给江家还有秋静澜置疑她的机会,反会把嫌疑引到况家所以为了避免成为替罪羊,咱们必须自己寻个辩解的理由,免得到时候全靠太后庇护,越发受其辖制咱们必须向秋静澜表示善意,哪怕是表面上的功夫,届时也有理由自己分解,不至于离了太后那边帮腔就没话说?”
乐山先生道:“是这样没错,但……那药?”
“青梧觉得既然要表示善意,那还不如好人做到底。”况青梧平静的道,“索性拉秋静澜一把,他若靠青梧给的药活下来,那么谁还会怀疑青梧欲杀他呢?虽然说这其实就是真相!”
乐山先生抚须的手顿住,震惊的看着他。
况青梧朝他歉意的笑了笑:“非是青梧故意瞒着先生,实在是事出突然,当时,先生不在附近,所以……”
“令尊在阮家经营至此?”乐山先生定力非凡,惊了一下,又恢复了淡漠之色,只语气还有些微的波动,“不然你才上京怎么会抓住昨日那样稍纵即逝的机会?”
秋静澜手握“天涯”,又知道身世已经暴露,岂能不严加防范?
如果不是熟悉的人,他根本不见。就算不得不见,也一定会防备在心也就是昨天那样,他那个宝贝妹妹忽然带着一群人跑了过去:偏偏昨天是千秋节;偏偏跑去的人里有江皇后最疼的女儿跟侄子;偏偏谁都知道二后不和,谷太后抓住这个机会为难永福公主跟江崖霜、而护短的皇后一边敷衍太后一边派人过来通气,怎么想都是顺理成章……
这种机会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
“这倒不是,是太后那边传的消息。”况青梧解释,“刺客是跟随上京的暗卫倒也确实是内侍。”
“兴康长公主的人吗?”从西面过来又是内侍,怎么想都是兴康长公主府里的了,就是不知道是长公主当年的陪嫁呢,还是这些年来在西面另外收的?乐山先生心思转了转,淡淡的道,“也是,昨日事出突然,二后都在宫中,谷太后若派自己的人,难免被江皇后察觉,反而你才进京,手里的底牌众人摸不清楚,容易被忽略。”
况青梧有点遗憾:“只可惜功亏一篑。”
“传闻不是说秋静澜命在旦夕?”乐山先生已经恢复了常色,哂道,“方才看宁颐郡主的脸色,传闻不见得是假的。你若不送药,没准他真的撑不过去?”
况青梧摇头道:“先生不知,那药本就是秋仲衍所有,当年他‘战死’沙场,那个人给他收尸时,从他身上得了方才那玉盒想是廉太妃就这么一个儿子,怕他上阵时发生意外,特意着人所制。既然如此,秋静澜手中未必没有多余的,恐怕在咱们到阮家之前,他的心腹已经给他喂下去了,所以无论送不送这药,他这次的生死,青梧如今已无法干涉,不如做次好人!”
乐山先生呵了一声:“无法干涉?那药与玉盒既然本是秋仲衍所有,宁颐郡主大约当时年纪小,所以没认出来;但那秋静澜乃秋仲衍独子,廉太妃令他诈死时已存死志,怎么可能不把各样事情给他交代清楚?秋静澜纵然原本能活,乍听见了那玉盒,岂能不想到生父?原本就是重伤之人,被这么一刺激,该活也要死了吧?”
“先生明察秋毫!”况青梧并不隐瞒自己的目的,郑重道,“秋静澜乃我况家心腹大患,不可不除!刺杀既然失手,如今也不得不豁出两颗药来补上一刀了!但望他识趣点,就这么去了,大家都省心!”
乐山先生淡淡道:“说起来我倒是愧对你们父子,那般珍贵之药,想也不多,当年初与令尊相晤,却蒙赠一颗……只可惜我那书童惫懒,居然收拾着收拾着便不见了!”
况青梧忙道:“区区一药,先生请不要放在心上!青梧记得那人处应该还有一二,回头必为先生再讨……”
“不必了!”乐山先生淡然道,“生死自有命数,我当初就说过这药与我无用。倒是你,你这次为了刺激秋静澜,将两颗药都送了过去,却不想想你如今的景遇,每日里多少明枪暗箭,怎不留一颗下来做后手?”
况青梧察觉到他冷淡话语之下的关心,心中一暖,笑道:“有先生在,青梧何惧那些魑魅魍魉?”
“……”乐山先生听了这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片刻,才道,“不论秋静澜接下来死与活,这次刺杀永福公主与江崖霜都被牵累,还有欧家那位大小姐……皇后那方人,这次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接下来恐怕你有得忙!”
况青梧叹了口气:“这也是无奈之举!之前秋聂等人背叛秋静澜,原本已到了最后数日,便可让他万劫不复!不料却被铁马秋侠横插一手听说就是一句话的提醒,他连夜回城竟就翻了盘!这样的人,哪怕青梧明年会试不中,也不能留他!”
乐山先生嗯了一声,道:“不过秋静澜若死了,谷太后难道没有好处?接下来如果只有你焦头烂额,岂非很不公平?”
他淡淡的道,“昨天因为出了刺杀之事,千秋宴等于没开,你未有机会见到江家诸女……接下来再找找机会,尚常平公主的事情,不要让太后认为很顺利。免得她利用这次,试探你的底牌!那些可都是令尊留给你在真正的危急时候用的,不是为了给谷太后设法摸清了对付你的!”
况青梧迟疑了一下,眼前似划过方才阮家堂上,秋曳澜那冷淡不耐、却艳若桃丽的面容……他恍惚了下,才压下杂念,点头应允。
乐山先生还要说什么忽然马车猛然一停!
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差点把马车里的两人摔了出去!
亏得况青梧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乐山先生才免了这一灾,不待他发怒,外面车夫也已经高声怒叱:“什么人胆敢拦阻我家世子车驾!?”
却听一个少年冷冰冰的喝问:“况青梧?你方才去了阮家?你去做什么!”
“这个江十九,还真是殷勤……”听出这拦车少年正是江崖霜,况青梧皱起眉,揉了揉额,无奈的挑起车帘应答……
第四十八章 做牛做马算什么诚意?
秋曳澜送走况青梧跟乐山先生之后,把玉盒交给秋染,让她找个平常基本不用的库房扔进去,回房才小睡了会,却接到消息说江崖霜又过来了,顿时一惊:“出事了?”
“没有。”苏合摇头,“好像是听说章国公世子来过,不放心,专门跑过来问问的。”
秋曳澜心头一暖,忙爬了起来,埋怨道:“即使这样,打发个下人过来也就是了,他自己跑来跑去的做什么?”
苏合见内室没有旁人,大着胆子调侃道:“看到您大概就不觉得累了?”
“是吗?”秋曳澜点了点她额,“大白的晚饭跟夜宵……”
“……婢子不敢了!”苏合顿时垮下脸,悻悻道。
主仆两个出了门,匆匆赶到前堂,正看到江崖霜卷着袖子,在堂下来回踱步,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你怎么又来了?”秋曳澜一边跨进去一边嗔道,“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再者,那况青梧又不是傻子,上次在路上,他还能说不认识我。这里可是阮家,他敢撒野?”
江崖霜迎上来道:“那些人昨天才对你哥哥下了毒手,谁知道今天会不会再施毒计?我不亲自过来看到你怎么能放心?”
秋曳澜打眼一看他草草束起的头发都没全干,衣襟内露出的中衣领子也湿漉漉的,不禁蹙了眉:“你沐浴才起来就出了门?头发都没绞干哪!这样子被风吹了可是要头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