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棘手归棘手,秋曳澜可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见己方侍卫因为离他们比较近,已经被他们推搡着吃了好些暗亏了,忙令车夫喊他回来,自己戴了帷帽,掀帘呵斥道,“况青梧你父亲况时寒当年曾受我外祖父武烈将军抚养栽培之恩,你身为其子,如今入京,不思到我外祖父墓前祭拜致奠,反而无故拦阻我去路,简直就是忘恩负义!丧心病狂!”
不待况青梧回答,她声音一高,又骂那些镇西军出身的侍卫,“无论我外祖父武烈将军,还是我父王前西河王,都曾是你们的前辈与袍泽!你们这些没规矩的东西!就是这样对待镇西军中老人的晚辈?!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们今日欺凌本郡主父母双故,年岁幼小,他日岂知你们的家小又会不会有人怜恤?!”
这番话说出来,况青梧皱起眉,思索着回话那些镇西军既然是况时寒给自己独子选派的侍卫,自然是况家死忠派,可按捺不住了,纷纷道:“武烈将军?当年若非他贻误战机,咱们镇西军又怎会在西蛮手里吃那么大的亏?!”
“就是,若非咱们国公挽狂澜于将倾……”
“武烈将军是两年前我外祖父过世时,朝廷追封!”秋曳澜冷笑着道,“乃薛相所提,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都点过头的!怎么镇西军看来对于朝廷之命很不服气?!”
况青梧轻哼了声,道:“小姑娘不要乱说话!本世子是很尊敬武烈将军的,但你跟武烈将军有什么关系,可不是你空口白牙说了能算的!”
“噢?你尊敬家外祖父?”秋曳澜冷冰冰的道,“那么你入京几日?有否去阮家吊唁慰问?有否去墓前祭奠致意?有否打听其晚辈?!你若打听过了岂会认不出本郡主左右?!怪道况时寒之母及其叔伯不愿意抚养于他,当年本郡主听闻这段往事时还以为他们冷漠无情,原来人家那是有先见之明,深知你们父子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况青梧虽然因为幼年的遭遇,对况时寒一直怀着怨恨,但况时寒被当众点名道姓的骂了,他脸上也十分挂不住:“放肆!家父名讳岂是你一个晚辈能够直呼的!”
“没规矩的东西!你在跟谁说话?!”秋曳澜勃然大怒,“区区国公不过是二品爵,本郡主乃从一品!本郡主直呼况时寒之名有何不可!?你有意见你倒是让大瑞朝廷把国公也调成从一品之爵啊?!本郡主看你们镇西军上下简直就是想造反!士卒质疑朝廷的追封、世子混淆品级的上下!莫非朝廷是你们况家开的不成!”
又冷笑,“而且况时寒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做本郡主的长辈!?本郡主的外祖父好歹养他栽培他一场,结果这么多年来,况时寒可曾有过丝毫回报?!早知道养这么个东西,当初外祖父他还不如养条狗!”
况青梧额上青筋毕露,怒道:“给我上去把她拖下来!!!”
亲爹被当面骂成不如狗了,那他算什么?!
“世子,那可是郡主……”之前众士卒非常的嚣张,现在听他下了令,到底有些顾忌主要这里是京城,要在西面,镇西军只手遮天的地方他们倒没什么好担心的。
况青梧暴跳如雷道:“出了事本世子担着!”他这两日已经打听过,秋曳澜跟江家关系密切但,他也不是没有后。台,只要不弄死秋曳澜,谷太后跟况时寒自然能够替他回转!
再说江家家大业大的,又能替个晚辈的心上人出多少力?!
总之他今儿非让秋曳澜吃个大苦头不可!
然而况青梧却不知道,目睹镇西军士卒迟疑之后朝自己拥来,帷帽下秋曳澜嘴角却是微微一勾,借着长齐胸前的纱幕遮挡,她悄悄服了一颗解药,同时把手背到身后,拨开一个小巧的瓷瓶这瓷瓶是在那村落里时秋静澜交给她的,主要是上次她不小心着了梅雪跟秋千的道儿,秋静澜生怕事情重演,特意给了她两瓶极厉害的迷药。
只不过这迷药虽然见效快疗效好,但杀伤范围也不大,毕竟是防近身袭击用的么!
尤其现在是在室外……秋曳澜刚才措辞刻薄,就是为了激怒况青梧,让那些剽悍的镇西军士卒靠近自己这会见己方侍卫下人纷纷围上来意图保护自己,忙用拇指扣住瓶口,怒斥道:“都给我退下!本郡主倒不信了,区区一个国公世子,区区几个士卒,胆敢对本郡主下手?!你们让开,看他们敢不敢靠近本郡主三步之内!”
不料她这话掷出来,侍卫们还没领命,马车后忽然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说的不错!老子也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公然对郡主不敬!”
听这声音秋曳澜一愣扭头一看,果然鲜衣怒马、领着一大票家奴侍卫的凌醉,正气势汹汹的冲过来!
他之前大概离得远,没发现两边是在对峙,不是在叙旧,所以没有疾驰,因此无论一心一意激怒况青梧的秋曳澜、还是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况青梧,竟都未察觉他的到来。
然后凌醉到了附近恰好看到镇西军冲向秋曳澜的一幕作为秋静澜的死党,凌醉哪能不怒?!
他是长公主之子,又是专业纨绔,在京里横行霸道惯了,夹进来之后,先横马挡在秋曳澜跟前,继而一指况青梧,开口就是:“听口音你这黑不溜丢的小兔崽子就是外地人!老子管你在外地怎么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法,进了京来还想继续充大?!当老子这些人都死光了是不是?!剜了你这双不会看人的招子留下来,再跪地自掌三十个嘴巴、从老子胯下钻过去,老子今儿个就宽宏大量一回,放你这小兔崽子一马!”
况青梧才被秋曳澜气了个死去活来,再听年纪一看就比自己小的凌醉一口一个“小兔崽子”,亲自拔剑上前杀人的心都有了他怒极反笑:“听你口气,你在这京里是大爷了?却不知道你是谁家子弟,胆敢这样跟本世子说话?!”
凌醉想都没想:“知道老子是你大爷,还不快点滚过来磕头请安?!你家大爷是谁你都不知道,数典忘祖到你这地步,老子都不知道认你这小畜生有什么用!”
秋曳澜戏谑的看向脸色一瞬间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况青梧:你一个上京赶考的读书人,跟个专业纨绔玩街头对骂?你这不叫作死叫什么?凌醉这辈子吵过的架砸过的场子,估计比你读过的书还多!
“给我杀了他!!!”况青梧被气得眼前好一片昏花,险些从马上一头栽下去!
这一瞬间他连秋曳澜也不管了,眼里只有凌醉!
第三十一章 纨绔遇见兵
只是凌醉惹是生非这么多年,又是在京中土生土长的,怎么可能被个才进京的世子解决掉?他轻蔑的一挥手,身后家奴立刻祭出混战必备暗器石灰粉、爆竹、吹箭、小弩……简直就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甚至还有人就地取材,撕下袖子包起街边的马粪朝镇西军人群里砸去……
真要论到实力,况青梧的手下那肯定完胜凌醉这边。问题是这处街道虽然还算宽阔,但秋曳澜一行、凌醉一行,三方人马早就把路堵了个水泄不通,骑兵出身的镇西军精锐压根冲锋无能!
冲锋不起来的骑兵,又被兜头撒了一头一脸的石灰粉,跟着爆竹一顿乱响,坐骑受惊节奏立刻进入凌醉主仆最最擅长的街头混战!
在各大青楼狭窄逼仄的空间里磨砺出来的技能,让凌醉等人在眼下的混乱里游刃有余他在指挥家奴撒石灰时就命人暗中通知秋曳澜等女眷下车到后面躲避,跟着扔爆竹、暗箭伤人、背后捅刀子、甩马粪……无所不用其极,从况青梧到镇西军一干见惯了正规战场的人简直被打懵了!
只是正规军到底是正规军,狼狈了一阵,重伤了几个人手后,随着士卒中的什长出言调度,弃马后组成阵型的镇西军还是迅速开始扳回劣势!
见状,凌醉骂了几句,吩咐:“你们都退下,看老子用毒烟弄死这群小兔崽子!”
家奴轰然应允,纷纷把手里剩下的石灰粉等物一股脑儿的丢出去,然后撒腿就跑!
镇西军那边在刚才的混战里已经充分见识了他的无耻,这会听“毒烟”二字顿时大惊失色,一边高声道:“这是章国公世子,太后娘娘的外孙!你们可不要自误!”
“误你全家!”凌醉从怀里掏出一大包东西,比着方向要砸况青梧,骂道,“老子也是太后娘娘的外孙,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小兔崽子的表兄弟?!”
不待那边再接话,他已经抡圆了胳膊把东西抛了出去!
只见那包东西一落地,顿时哧哧而燃,烧得那叫一个浓烟滚滚恶臭扑鼻……镇西军那边简直都快疯了,正架着况青梧没命的朝后面跑,却听浓烟对面传来凌醉张狂的笑:“小兔崽子就是不经吓!区区一把浓烟就全跑了……趁这机会,咱们赶紧撤!”
合着他就是使诈断后!
况青梧等人几欲吐血!
但还没等他下令上马追击,就在他们退开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快马奔驰声!
眨眼光景,一名华衣美服、袖子上还染了一抹墨迹的少年打头,十余骑紧侍在后,已冲到这条街上!
一眼看到况青梧等人挡在道中,那少年正待拨转马头从他们旁边过去,然而他身后一名骑士忽然咦了一声,沉声道:“公子,他们是镇西军!”
“拿下!”那少年扔下两个字,却也不勒缰了,反而催马加速,火骝驹助跑之后直接一个飞跃,从正匍匐在地躲避浓烟的况青梧等人头顶跳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