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香双手在大腿处的裙摆上扭来扭曲。十根指头快要搅成了街巷那可口的麻花模样。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的脚尖。
生怕一说错话,夜重就改变了主意,不再让自己离开了。
最近的他不知是何原因。越发喜怒无常起来,这几乎让她感到无所适从,也让她受够了苦头。
夜重移低了视线,看着林妙香不安的两手,知道自己的存在让她觉得不安,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盖住了有些疲惫的眼。“我去给你收拾行李。”
林妙香诧异地抬头,正要点头,却看见夜重的脸和嘴唇苍白得厉害,下颌的棱角分明得有些过分,像是瘦了不少。
她心里一慌,忙上前几步一把拉住夜重身侧的手。入手处冰凉一片,林妙香不由打了个寒噤,心里越发奇怪,她知道夜重的体温向来比常人低,可现在他身上竟像是没有丝毫热度了一般。诡异异常。
夜重看着林妙香拽着他的手,半晌没有说话,林妙香也想着其他,没有开口,气氛一下就僵硬起来。夜色渐渐褪去,淡淡的晨曦透入房间,天就要亮了。
“林妙香,再不放手,我就后悔了。”夜重没有动,低着头也不知在看什么地方。
林妙香惊得一下子就松开了他的手。她这一次说什么也得离开,要是夜重不让她走了,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夜重的身子像是僵了一下。林妙香猛然想起了上一次的离开,再抬头看着夜重眉梢的倦意,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病了……”
夜重眼神涣散开来,转身出了门,没有答话。
风摇影动,烛灯兀自扑闪着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在夜风中归于了沉寂。残月光映在床头,远处已传来几声鸡鸣。
就要天亮了。
林妙香扬起头,努力地脖子仰得高高的,颈间的青筋冒起了狰狞的弧度犹不自知。天亮了,夜间虫鸣,残月枯星,都将散去。
她吸了吸鼻子,觉得心里堵得发慌。她想要留下,可是耳边不断地回响起赵相夷说过的话,他穿着紫衣,风度翩翩,好看的下巴骄傲地扬着,“朕是一国之君,我说你值,你便值。这天下,是你的了。”
他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城下伏尸百万,面色有着不同寻常地冷漠,“要是必定有人要下地狱才能得到这天下的话,我愿意替你去。怨恨也好,杀戮也罢,我为你一人承担。”
还有他握着自己的长剑,嘴角含笑,可眼里却快流下泪来,“香香,你不要伤了自己。你说要去什么地方,我跟你去便是了。”
最后的最后,是一场漫天的大火。
那是在幕府,他为了救自己而被沈千山为难,一双手被琴弦割得血肉模糊,仍旧是固执地弹着。
那一天,夜很深,天很冷,火光照耀着他满是温柔却写满无奈的脸,“我好喜欢你,你真的不能喜欢我吗……不能再试试吗?”
他是哭了还是笑了,林妙香已经快要记不清楚,只记得他模糊的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响起。
香香,香香……
林妙香紧紧咬住牙关,指节发白,痛苦地呜咽声被死死地吞进了喉咙,满嘴苦涩的味道。
轻轻的脚步声在身畔响起,林妙香低下头去,看见一只白玉无瑕的手拎着一个包裹放在自己面前,她缓缓抬起头去,看着夜重越发瘦削的脸,心里五味陈杂,声音也低了下来,“这些事,你可以让下人去做的。”
夜重身子晃了晃,不知是不是因为即将黎明时的天色有些灰蒙,他的身子看上去格外单薄。
林妙香接过了他手里的包裹,沉甸甸的,几乎快要让她抓不稳。
夜重像是在笑,眼神漂亮得好似夏夜繁星坠入其中,“他们怎么知道你需要哪些东西,你这一去恐怕……恐怕要不少时日,还是准备充分一些为好。”
林妙香失了魂一样站在原地,手指不由摩挲着包裹的布面,想着方才那人弯着身子为自己收拾的场景,眼眶有些发酸,可张了半天嘴还是挤不出半个字来。
未来充满了不可知的种种,承诺太多往往无一得到实现,所以还是不要承诺的好。她这次离去,若是能冰释与凤持清的误会倒好,若是不能,她能在这场战争中护住的人,只有一个。
要么夜重,要么凤持清。甚至一个不慎,便是一起毁灭。
夜重牵过林妙香搁在包裹上的手,从腰侧取下随身的佩剑,放在她的手上,再将林妙香僵硬的五指合了起来,“你可知,为何我上次收回了这柄剑?”
林妙香摇摇头,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快要呼吸不过来,剑上面刻的无情二字如此熟悉,她却只是忽然觉得夜重的手令她如此安心,她都能感受到他心跳的声音。
夜重弯起了眼,一脸笑意地看着她,“我很小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人杀了我。”
林妙香惊讶地睁大了眼。
夜重握住她的手,举起来,对着自己的胸口,重重按下去。
“就是这样。用这柄无情,从我这里刺了进去。”
房外一声嘹亮的鸡鸣,整个世界开始泛着青白的天色。林妙香被烫着一般飞速地收回自己的手,将无情一把扔进夜重的怀里,生怕再多拿着一秒,那个梦就会成为现实一样。
夜重伸手按住了林妙香瑟缩的身子,将无情固执地放回了她的手中,“不要怕,那只是一个梦而已。你这次离开,前路叵测,带上它,以做防身之用。”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一拂手便会烟消云散而去一般。
林妙香死死地抓住了包裹和剑,不敢多待下去。她和夜重的位置仿佛颠倒了,在这种时候,反倒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走了。”林妙香低头看着地板上的裂纹,忍不住用脚尖去蹭了蹭。
“保重。”夜重侧过了身,将身后的房门让了出来。天青雾薄,淡淡地染在他狭长的眉目之上。
林妙香握着无情的手捏成了拳,“我真的走了。”
夜重轻笑着伸出手来,好一会儿,又缩了回去,化为了一声长叹,“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怎么还这么扭扭捏捏的,趁着太阳还没出来,早点上路,不然中午太阳大了,你身子受不了,路上千万小心,你很少一个人出门,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亮着我的名头吓唬吓唬那些人。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林妙香手里的包裹长剑掉了一地,她一下扑过去,用尽全身力起抱紧了夜重。
那一瞬,怀中人的身体浑然僵硬,竟然毫无防备地被她扑倒到了地上。
☆、第二百五十一章 孔丘
黑色的长袍四处散开,长发如蝴蝶飞舞,缠绕住林妙香纤瘦的十指,欲语还休。
林妙香重重地跌在了夜重的身上,头埋进了他修长的脖颈之处,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脉动在自己脸侧跳跃。
“我不走了。”林妙香闭上了眼,放弃似地压在夜重的身上,“我不走了……”
夜重没有动,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淡淡的,半晌,他轻轻抬起了林妙香的头,浓黑的睫毛翕合数次,才缓缓开口,“林妙香,你必须走。”
林妙香的脸一下子白了下来。夜重的说话的时候也并不冷漠,可林妙香觉得自己心里不舒服极了,她趴在他的身上说的那些话倒像是傻子一般。
想着想着,林妙香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来,僵硬地捡起一旁的包裹还有长剑,沉默地走出门去。
夜重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听到她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这才翻了个身,蜷缩了身子,近乎傻气地笑了出来。
笑到眼眶都渐渐变成了红色一片。
姜无恋一进屋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近乎恐怖的画面。他不禁后退了几步,眯着眼睛打量了地上的人半晌,确定他是夜重没错后,这才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虚心求教到,“你又练了什么邪门功法,看上去这么怪异?”
夜重脸上的笑顿时收了起来,可仿佛又止不住一般,嘴角抽了抽,才平息下来。他随手一挥,林妙香床上的被子就朝着姜无恋劈头盖脑地飞去,姜无恋赶紧伸手挡开。
只这一瞬间的功夫,再等他看向夜重时,他已坐在了床畔,斜着眼,一副君临天下的模样斜睨着他。
姜无恋眨眨眼。“后悔了的话,现在追出去也还来得及。”
“南王朝的百姓已经经不起战争的折磨了。”夜重两腿交叉着叠放在一起,双眼眯成了一道黑黑的缝。
他清楚,唯有林妙香前去将误会与凤持清解释清楚。凤持清才会撤兵。北王朝暗中被姜秋客操控,游信中了皮影戏形同虚设,夕照不过是一女子,带兵打仗好比梦话,只要凤持清不干了,这战争就无法发动。
先不说他身为皇帝,自是要顾及百姓在战乱时所受之苦,再者,南北两国近年来连续发动的战争也让人起疑,若他所料不错的话。这恐怕是海域中人试图吞并天下所设的局,以战争削弱两国势力,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姜无恋点点头,看着夜重的眼神里有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但想到离开的林妙香。还是隐隐有些担忧,“既然这摆明了是一个陷阱,林妙香此行恐怕不会轻松,不然她三言两语将凤持清打发,让这场战争没有了发动的必要,那渔翁岂不是没了鹬蚌相争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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