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西门吹雪根本没去杀人!她的“执行公务”理由缺少事实依据!
她不会被开除吧?理由是:上班时间跟男人跑了!
万梅山庄的风很凉爽,吹在人身上非常舒服。
覃逆站在门口。
她的衣服仍然是白色的,小翠帮她准备的,小绿帮她穿的,因为她自己不会穿。衣服上熏着的香气很好闻,一百两银子穿在她身上跟三十文的没什么差别,都是衣服。
事实上,她根本没在意这些事,她的房贷已经还上了。
她正在瞪西门吹雪。
很奇怪,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却的的确确是在“瞪”。
西门吹雪从长廊那一端走来,他刚刚练完剑,衣服上还沾着晨露,还有清晨的花香,混合着风的清爽。
他竟然根本没看覃逆,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过。好像他们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好像把她拐来的人不是他。
覃逆竟然抬脚跟上了他,就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起居室,却一句话也不说,面对面坐下。
小绿她们端上了早餐。
两个面无表情的人拿起筷子,面无表情地解决了早餐,席间充分发挥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仪态。
饭后。
西门吹雪站起身,瞥了覃逆一眼,拿剑,出门。
覃逆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那一眼,静坐不动。
来收拾碗筷的是小翠。
奉上花茶的小绿。
摆上话本小说的是小红。
小红出门的时候,覃逆问了她一句话,“西门吹雪真的要去杀人吗?”是的吧是的吧?是的话,她就可以给王捕头写信阐明事实了。
她没有渎职!她是冤枉的!
小红回以嫣然一笑,“庄主说了,您什么时候走,他什么时候去杀人。”言罢,媚眼如丝地给了覃逆一个暧昧的眼神,扭着小腰出去了。
覃逆木然地转回脑袋,端起花茶,喝了一口。
所以,她不但被拐了,还被“囚禁”在这儿了。
囚禁她的“主谋”还摆出一副臭屁架子,不搭理她。
覃逆捏着茶杯肯定,他一定是在为新获得的“小儿止哭”能力生气呢。
一定是!
不过这样一来,她的确可以算是在“执行公务”了,只是,不知道这“公务”得执行到哪年哪月。
☆、最新更新
覃逆已经对着小河抗议了两天了。
鲁迅先生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可她却只能在沉默中抗议。
世上有许多事是想躲却又躲不开的,也有许多事是想避又不想避开的。
河里的横波、岸边随风飘荡的柳髫似乎都在对她摇头说“不”,这样她的心情格外不好。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不好的心情了,这甚至要追溯到上辈子,她的片警调职申请被拒绝的时候。
每个人都有那么点小小的逆鳞。覃逆也有。
所以,她现在心情格外不好,也所以,现在轮到她不理西门吹雪了,更所以,即使知道他就在不远处的林子里看着她,她理也不理他,全当没看见。
做为一个兼职被诱拐囚禁肉票的捕快,突然拥有了双重身份的覃逆认为自己做了应该做的所有事:向上司汇报自己现在的情况,顺便委婉地求救,逮着机会偷袭诱拐犯西门吹雪以自救。
她难道做的不好吗?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在前方与匪徒斗智斗勇、英勇搏斗,转过头,她的上司就告诉她已经给匪徒签署了投降书,顺便把你这受害人也包布包布送给人家了。
当然,天朝历来盛行“委婉”之说,逃跑不叫逃跑,叫“撤退”;投降书也不叫投降书,叫“和平协议”;闺女送给人家讨好不叫卖女,叫“和亲”。
王捕头那经过千锤百炼的小脑瓜很好地继承了这一智慧。将得力干将打包送人也不叫“出卖手下”,叫“潜伏卧底”,美其名曰“监视西门吹雪”,期限没有,监视内容没有,连定期汇报、向谁汇报都没有,只有一样,提前支付给她的薪水——
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按她每个月二两银子算,整整二十年!
她接到了一个在万梅山庄潜伏卧底二十年的“狗肉任务”!还是在她挂着捕快腰牌、明晃晃地顶着捕快头衔的情况下!
于是,覃逆抗议了,提出了“严正”抗议:潜伏在贼窝做间谍应该是六扇门的工作。我只是个永和街小捕快!(是片警!不是刑警、特警之类的!)
王捕头回复了:六扇门的人万梅山庄一下子就知道了,而且,他们打不过西门吹雪。
覃逆回复:难道西门吹雪就不知道我?我就打得过他?
王捕头的回复相当简单:至少他不会一剑刺死你。
正中靶心!
最后,王捕头十分人性化地给了覃逆两个选择:因为西门吹雪是有案底的(还是你留下的),兼之最后在永和街闹事、“袭警”,做为永和街捕快,你可以选择留在万梅山庄监督他,或者设法把他抓进牢里。不过需要跟你讲清的是,此人战斗力超高(在皇帝老子头顶上蹦跶比剑,皇帝老子都没把他怎么样),所以,劳烦你自己亲自看守他。
简而言之,要么他囚禁你,要么你囚禁他,自己选吧。
顺便,王捕头做为个人,还十分友善地在信的末尾给覃逆附带了两则小故事。
一则是大慈大悲的地藏王菩萨三下地狱救母,还着重强调了那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另一则是释迦牟尼割肉喂鹰。
并告诉覃逆,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帮忙寄几本佛经来,对于感化罪犯非常有用。
覃逆的心情就像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庐山瀑布一样从九天一下子跌进马里亚纳海沟了。
其实覃逆不知道,王捕头也很郁闷的。
就在覃逆寄信给他的当天,万梅山庄的人找到他家,给了他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问了他一个问题:“我家庄主想向王捕头请教一个问题,不知您家住在哪里?我家庄主下次来永和街时可以顺道来拜访一下。”
如果王捕头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他可以直接把银票扔到对方脸上,再吼上一句:“他妈你不知道老子家在哪里,你是怎么站在老子门口的?”,可惜,他是个打了折的。
于是,他很没骨气地收了银票(哭,这还不是给他的,得还回去!),并坚定不移地表示,永和街这屁大点的地方,怎么能劳动庄主大人的贵足呢?他家就更不用说了,小破屋一个。
就这样,暗暗赌誓一定不会给西门吹雪任何来永和街和他家闲逛机会的王捕头,发挥了他两百分的聪明才智,将覃逆所有的抗议统统堵了回去。
郁闷的人就变成了覃逆。
三岁小儿不高兴了会嚎啕大哭,市井小民不高兴了会破口大骂,荆轲不高兴了会拿把小刀去戳秦王,秦王不高兴了会坑杀四十万降兵,那覃逆不高兴了会怎么样呢?
如果说上辈子她会掏枪,那么这辈子她就会——拔刀!
于是,她就拔刀了。
当然,在她面前的,不是王捕头,而是西门吹雪。
两人大战三百回合,刀光剑影,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小红小绿在旁边看得双眼发亮、容光焕发,老管家摸着胡子笑得满脸“好事将近”的贼样,活像他自己焕发了第二春。
砍完西门吹雪,覃逆就到小河边蹲着了。
这一蹲就是好几天,除了河水一概不理。就连皇帝老子千里迢迢偷偷派人送来一篮大樱桃都没引她开怀,反而面无表情地盯了人家“钦差大人”好久,直把人家盯得全身发毛,留下樱桃,连句“谢恩”都没帮皇帝讨,就火烧屁股地跑回紫禁城了。
小河是多么清澈啊,两岸的柳树多么葱郁啊,垂髫搭在水里,那荡起的一圈圈水花又是多么清爽啊。就连偶尔跑过的小鱼,都那么欢快自在。
只有她,奋斗了两辈子,努力了两辈子,好不容易实现的人生理想,就像那天空的流星一样,嗖,晃了个影儿,没了。
树林里,小绿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道:“姑娘,吃饭了。”
覃逆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顺道一提,生气归生气,吃饭归吃饭。覃逆每天跑来河边抗议,可不管吃饭,还是花茶小说,一样都没落下,时间分配地非常合理,跟上下班一样,朝六晚三,准时点卯放衙,只不过地点不在衙门,在小河边的土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