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覃逆道。
陆小凤诧异道:“不知道?”
覃逆道:“我们在冷战。”
“冷战?”陆小凤愕然。
“就是吵架,不理睬对方。”覃逆面无表情地解释,却漏掉了一个关键词“单方面的”。
西门吹雪竟然也会吵架,不理睬对方?陆小凤和李燕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这句话。
“为什么?”陆小凤问道。
覃逆道:“因为他要去送死。”
李燕北的脸色已僵住了。
陆小凤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心更是沉下了几分,他知道没有人比覃逆更了解西门吹雪的剑了,她这样说,一定是有原因的,他的声音有些涩涩的,“为什么?”
覃逆沉默了片刻,才道:“他受伤了。一个月前,一群人偷袭了他。”
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陆小凤一定不相信,可它却是覃逆说的,那么就一定是真的了。李燕北的眼睛已经彻底黯淡下去了,就像一个失去了一切、穷途末路的枭雄。
陆小凤的心既沉重又难受,“是谁偷袭了他?”
覃逆沉默了。
许久,久到陆小凤怀疑她知道对方是谁,她才用比平时的语调慢了许多的语速,缓缓地道:“不知道。”
陆小凤紧紧地盯着她,希望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覃逆却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茶水中漂浮的茶叶,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还是一贯的古井无波。
陆小凤缓缓地问起了一个跟眼前毫无瓜葛的问题,至少李燕北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你为什么一定要看上官飞燕的手?”
覃逆似乎对他这个问题丝毫不吃惊,但她却仍是盯着茶水,沉默不语。
陆小凤又问:“你避开了绣花大盗,为什么?”
覃逆还是沉默不语。
陆小凤有些恼怒。
覃逆却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道:“如果我说是直觉,你信吗?”
陆小凤看着她,心中的怒火突然一下子消失了,他点点头,道:“我信。我信朋友。”
覃逆的表情动了一下,似乎泛起一丝暖意,她说:“金鹏王朝一案,除了第一次见到上官飞燕,后来她就一直防备我,似乎刻意不让我看到她的手,一直到最后,有人用永和街的灭门案调开了我,之后,上官飞燕的尸体就消失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是什么让什么人这样警惕我?我所做过的唯一出格的事情,就是向衙门递交了一份西门吹雪的逮捕书(陆小凤抽了抽嘴角),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西门吹雪,嗯,其实,我连你是陆小凤什么的(陆小凤:我不是‘什么的’)也都不知道。”
陆小凤道:“所以,你就避开了绣花大盗一案,你趁机去万梅山庄呆了几个月(公私两不误啊)。一个朝廷的捕快,本来是不可以这样无故休息大半年的。你必须要给衙门一个说法,即使你能力出众。”
覃逆点点头,“朝廷一向对准时点卯上班很重视,就连迟到都要挨板子。但他们却不仅没有开除我,甚至连惩罚都没有。那时,金九龄已经死了。”
陆小凤低下头,沉重地道:“你本来以为是金九龄,可是不是。”
覃逆道:“是的,可惜不是。”
陆小凤道:“金九龄曾经说过,他只害怕一个人。我曾经以为是我,但后来,我发现不是。”
覃逆道:“我本来不应该来京城的。”
陆小凤道:“那你为什么来了?”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是为了西门吹雪?”
覃逆扭过头,道:“不是。有人托我查案。”
陆小凤看到她的嘴似乎微不可查地嘟了一下,否认地也太快,他突然笑了,不管有些事情有多沉重,总还是有能让人舒心的事,不是吗?
李燕北一直静静地坐着喝茶,没有打扰他们。此时却开口了,“你们怀疑是那个人偷袭了西门吹雪?”
覃逆和陆小凤却都沉默了,他们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甚至弄不清楚偷袭西门吹雪有什么好处,唯一能得到好处的,似乎就只有——叶孤城。可是——
“叶孤城却不是这样的人。”陆小凤道。
覃逆没有见过叶孤城,无从评论,李燕北却也点了点头。
陆小凤突然问道:“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是谁提出改期的?”他知道西门吹雪不可能因为受伤更改日期的,他就算是死,也不会改期。
覃逆却道:“西门吹雪。”
连李燕北都愕然了。
覃逆又道:“因为我说,如果他不取消决战。等他死后,我就去挑战叶孤城。”
陆小凤和李燕北都明白了,受了伤的西门吹雪绝对不会是叶孤城的对手,他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死。但他却绝不愿意覃逆死,所以,他只能妥协。
陆小凤道:“他不可能取消决战,就只能延期。”
覃逆点点头。
陆小凤明白了,所以西门吹雪的行踪才会这样隐秘,因为他必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尽最大的可能养好伤。他身上背负的不是一条命,很可能是两条,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没办法肯定,如果他死了,覃逆会不会去挑战叶孤城,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力保证他自己的命。
“那你们又为什么还要吵架?”陆小凤道。
覃逆道:“因为我的要求是‘取消’。”
陆小凤叹道:“他不可能这么做的。”
覃逆道:“我知道。但我知道不代表我不可以生气。所以,我决定不理他。也不问他在哪里,更不管他伤好没好。”
陆小凤笑道:“但你却来了。”千里迢迢跑来了,在明知道不应该来的情况下。
覃逆立刻道:“我来是为了查案。”
这一回,连李燕北都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覃逆的恼怒
没有人怀疑龟孙老爷是为何被杀的。一个人知道的太多总是一件危险的事。
银月清冷。
城外一个久已荒废的窑场里,一个个积满了灰尘的窑洞,看来就像是一座座荒坟。其中一个已破了大洞的窑洞里,突然出现一个幽灵般的影子。
影子伫立在原地,借着月光,已看清了她想要看清的东西。
她已看过龟孙老爷的尸身,还有那两口已标明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上好的楠木棺材。龟孙老爷的致命伤是喉头上两点血痕,凶器是一条赤红的小蛇。这是陆小凤亲眼看到的。
覃逆已决定将案子交给陆小凤了,今夜,她只是来看看能不能发现其他的什么。
覃逆很清楚,在这个时代,她或许有些细节地方强过陆小凤,但论查案,她却不如他。她缺少了陆小凤闯荡江湖的经验。还有,时代的局限性也注定了思维的局限性,她和这个时代人们思想上的差异让她难以揣摩他们的行动方式。
但,这也是她的优势。
并没有停留很久,秋风再起时,覃逆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里。
当她来到李燕北的公馆时,却发现陆小凤不在,欧阳情躺在床上,惨淡的灯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她美丽的脸上已完全没有血色,美丽的眼睛紧闭,牙齿也咬得很紧。
李燕北和十三姨站在床头。
李燕北道:“我们赶到厨房里去的时候,她已经倒了下去!伤口在左手,我已封住了她左臂的穴道,阻止了毒性的蔓延。”但也仅只如此。
覃逆听出他话中的另一层含义,“你们怎么知道她要被暗算?”伤口跟龟孙老爷的一样,剧毒,若非及时赶到,不可能救下欧阳情。
十三姨摇摇头,“是陆小凤。他叫我们过来的,他自己却追出去了。”
覃逆道:“追出去?”
李燕北道:“那个吹竹弄蛇的人。”
覃逆突然陷入了沉思。
陆小凤找到了吹竹弄蛇的人,是个孩子,那孩子却说是个驼背的老头子让他做的。而那个驼背的老头子,竟然是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却已死了,被一根红得像血一样的鲜红缎带勒死的。而那根缎带竟还跟她自己短剑上的缎带是一个样子的,或者说,就是她自己的缎带。
陆小凤却并不认为公孙大娘是凶手。
李燕北道:“你怎么知道公孙大娘不是真凶?”
陆小凤道:“我不知道。”
十三姨道:“可是你能感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