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能,捉那些腿肥的,把腿撕下来放在火上烤熟,喷香得很,要不咱试试,保管你吃了还想吃。”照人一脸跃跃试欲的模样,她前世还是姑娘未结婚时,家是在乡下的,在春夏两季常见到蚂蚱,有时来了兴致便邀了伙伴们去捉来烤了吃,肉质细腻香懒特回味儿,就是太小个了点不抵嘴。
见春烟瞪直了眼睛。她忙笑道:“哄你玩的,现在这东西还没长膘不好吃,到夏日里的时候个头大些肉也丰肥些,吃着才好吃。”
春烟瞧着她手心里把玩着的蚂蚱,细胳膊细腿仿佛一碰就会折断般,青绿的颜色,恶心极了,忙转到别的话题上不再扯这茬,再说她就要吐了。她能将蛇啊老鼠啊一棍打死,但这些颜色奇怪的小个肢节动物她却是怕极。
“姑娘口干么。我去装些水来喝。”说罢,她就要起身去山涧里打水。
照人忙拉住她:“莫去了,等会就要回去了。这个时候外头的水不能喝哩,水里头有许多虫卵。”
“姑娘晓得的可真多。”春烟顿时现出一副无比崇拜的样子。
照人抿嘴笑道:“等再过一两年,你也都晓得的。”见那边沈丘山唤她,忙起身拍了拍屁股,往沈丘山那边去。
“闺女。这边有地菜哩,掐一把回去煮了,味道可是好极了!”沈丘山用嘴呶了呶边边上空地里长得肥硕的地菜,笑道。
“嗳!”照人喜滋滋地蹲下身,扒开碍事的草藤子扯了起来,羽状的青翠茎叶伏在地面上。扯起来一瞧,根子呈白色,肥嘟嘟的。上面还沾着些碎泥粒子。
沈丘山边挖坑边笑道:“爹小的时候常吃这地菜,那味儿现在还记得哩。每到寒冬天冷时,你奶奶就带着你大姑二姑去收过稻子的空田里挖地菜,挖一个上午就能挖起几筐子来,一筐筐的洗净挑回来。或煮了吃,或剁了做猎食。都好得很。这东西贱,在哪都容易长,从寒冬直到春日里随处可见着。”
照人抬起头来:“爹,你小的时候家里吃不上饭么?”她前世里听说过,在她爹娘小的时候家里就是穷得吃不上饭的,特别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更是饿殍遍野。他们常常刨野菜裹腹,久了野草都没了,只好啃树皮草根,特别可怜造孽。
原本她爹家里是很有钱的,她曾祖父是村里的乡绅地主,家财万贯,田产地产上千,还有别苑数幢。每年收的租子可够寻常人家一辈子的花销,谁个不对他家马首是瞻给,就连村长镇长都给几分薄面。后来遇上特殊时期,他家被斗了,房屋别苑全被拆卸,家产全数被没收,她曾祖父曾祖母被绑在树桩上活活烧死,家里的人死的死,逃得逃,最后只她爷爷还在村里头落地生根,但家里也是贫寒得很,一直过着食不裹腹的日子。到她出生时,各个地区迅速发展起来,日子才慢慢过好,吃得饱吃得暖。所以她对前世里的父母总是很疼惜,为他们曾经受过的那种苦难。
她小时候父母忙着生计,爷爷因为劳累过度早早地去,只跟着风烛残年的奶奶在家里,她没少听她奶奶说起过她父母那辈、爷爷奶奶那辈、曾祖父曾祖母那辈的往事,每每听得入了迷。那时候小,还不懂得感同身受,只觉得听着像故事般精彩有趣,长大后再回想,深觉愧疚。由此,她对这一世的父母所经历的往事便多了几分怜惜。
“咋吃不饭?饭还是吃得上的。”沈丘山停下来,手掌着锄把子,回忆道:“那时候皇上还不是皇上时,这么多年了,爹也忘了叫啥皇帝了,就是当今皇上的爹。那时皇上的爹做皇上时,赋税徭役都不重,大家都还是能吃得饱饭的不至于到卖儿卖女求生的地步,只家中没几个闲钱罢了。身上没钱,手脚便拘着,做啥事都不方便,买个锄头买斤盐巴都要细细算了一道又一道。”
“日子过得这般拮据紧凑,大家便想着法子挣家底,田地里的野菜长得好便挖野菜,山上的笋子龙爪长出来了便上山掰笋子龙爪,或当粮食吃将节约出来的口粮换钱或是喂牲口卖钱,大冷的寒冬里还下江打鱼哩,总之只有能让日子过得更好一点的法子没有不用的。”
“爷爷又留了房子又留了钱给咱,大哥出生时日子该过得好些了吧?”
沈丘山又动手挖起坑来,嘴里应道:“那是自然,你娘嫁过来时跟着爹过了一段苦日子,为的就是多余些钱将来供养你们,到你大哥出生时,村里分茶油林了,咱家分了有十亩,又做了鱼船可以和你爷爷下江打鱼,那时你大姑家里也开始好起来了,时常帮衬着咱,日子就渐渐松泛。到你二哥出生前,咱家买了三亩地五亩水田,第二年你也出生了,咱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
“爹总觉着歉着你大哥的,你大哥是个懂事的娃儿,明明很想上学堂却不去,那时家里供两个娃子上学堂还是供得起的,爹娘知道你大哥是怕咱两老辛苦所以才在家帮衬着。小时候你爷爷教着认了些字,后来就跟你二哥学,唉!”
“大哥这般孝顺懂事爹应该高兴才是,大哥勤劳又能干,就算没去上学堂,如今不也是很有出息么?”照人正色道,她不是为了安慰她老爹才说这番话,而是事实。若是他大哥去了学堂,不定能有这番成就来,每一种选择后面都有一条对应的路,不管是迫于无奈还是心甘情愿而选择,只要心怀虔诚认真踏实,顺着走下去日子总不会过得太差。
☆、第一百零三章 都是她娘说的!
春烟在一边叹道:“想不到老爷家有这么多故事。”
沈丘山瞅着照人笑:“咱家以前也只是温暖人家,如今家里样样不愁,可都是你姑娘的功劳。”
照人忙推让,撒娇道:“爹,这哪是我的功劳啊,要说这也是大哥的功劳,我只是想个主意出来,去做的人还是大哥嘛。”
沈丘山呵呵笑:“都有,都有,咱家的儿女个个都是出息的。”瞧瞧天色,道:“不早了,回去吃午饭吧,剩下的一点下午再来种。”
“嗳!”两个女娃子忙去收拾物具。
春日里爱下雨,难得有几日晴的,路上坑坑洼洼难行,每每都会脏湿了裤子鞋袜。照人打算趁今日天气晴朗,下午去村里池家瞧瞧碧清,反正家里人手多,又不靠她干活吃饭。
进了村里头时,她想去邀圆圆一道,这些日子来甚少去寻她玩儿,她都在抱怨排挤她了,真是小娃子心性,想着,她便低头笑起来,笑得旁边跟着的春烟一头雾水。
她专挑住家多的路儿走,哪怕多拐几个巷子也好过被那杨光录的人缠上好,有人的地方,相信他还不敢如次造次。不过,想来他没空儿,他忙着去抱秦家的大腿,常往县城里跑,帮着秦家向他兄弟通风呢。
这种人恶名臭昭久了,就算家里再有几分权势几个钱财,人家也都是避而远之的,突然遇上一个愿意捧他的人,还是村里头有头有脸的人家,他难保不自我鼓胀不乐颠得忘了形,使尽心力不计回报也必得会帮人家的忙。
圆圆家在整地瓜培秧子,圆圆见照人来找自个玩可高兴了,周拐子夫妇和圆圆奶奶也都热情的打招呼。
照人悄声道:“圆圆。我想去瞧碧清,你去不?”池家如今正在风头上,她不得不避讳着点儿,不是每个人的爹娘都像是她的爹娘那般通情达理讲情义的,她对圆圆爹娘不了解,自是小声说道。圆圆悄悄去了,尽一份姐妹之情,她爹娘横竖不晓得,也不必忧心怕惹闲头上身。
圆圆明白她的意思,偷偷笑道:“嗳。好哩!”转而又一脸正经地对她爹娘说:“爹,娘,我跟照人出去玩会儿。”
她娘笑着道:“去吧。傍晚回来帮你奶奶煮饭,可晓得了。。。”
“知道了,娘!”她娘话还没说完,她就拉着照人春烟往外走,回头应了一声。
三人不知。圆圆娘一直瞧着照人的背影,一脸深思的模样。
碧清比先前沉静了许多,正坐在绣榻上绣花,经过这些日子的缓冲想是已能接受这个事实了,既然都发生了莫道还一直哭泣逃避么?这是她的原话。
照人握着她的手道:“碧清,你能想开就最好。你可晓得咱都好担心你哩。”
“是哩,碧清,我娘说没啥过不去的坎。这根本就啥事都没有嘛。都是那秦家自个在闹,村里人向来爱乱嚼舌根,谁家的事不说?前年过年咱还被说得少么?我瞧着村里头的女娃子差不多都被说道了。”圆圆刚吃了一块梅香糕,咂吧咂吧嘴跟着说道,碧清家的点心可真好吃。
碧清和照人被她那小馋猫的样儿逗笑了。这个圆圆也不怕肥,真是无甜不欢。照人如今才知道。不单她前世里的女人爱瘦爱苗条,就这里的女娃子也是极讲究体形的,吃饭只吃个五六分饱,大凡甜食只会沾一点儿发体形发肥。可见,爱美是女人的天性。
碧清将绿茵叫进来,柔声笑道:“绿茵,你去厨房叫姑姑再做几样桂花糕石榴糕端过来!”
又轻声说道:“照儿,自这事发生后来我家说亲的人少了,可我也不在意这些,我倒希望那些人因为这件事而不来我家说亲,这样我爹娘就会把我嫁给一户人家,过你们这样的日子。跟你们在一块久了,我发发现我越来越不喜欢我现在的生活,自由简单没那么多规矩,能接触到更多的人和事,你可知道每日里在家呆得难受极了,恨不能天天往外走,可我家里是不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