兑兑乖乖坐好,回道:“小丫头,谁不听话了?”
表姐妹俩听后差点失笑出声,才多大的娃子就唤人家小丫头,真是人小鬼大!
陈家五少爷和王家父子三人只逗留了一个下午,用完晚饭后就回去了。陈少爷给沈家留话说,回去让家兄准备一番,等照地到府学后,陈家亲派了人来府学接照地回到京城国监子上学。
家中该添置准备的东西都已备好了,各家亲戚也陆陆续续来了,贺礼堆满了一间房,沈家小院里是一团喜气热闹。挂红灯笼,贴喜联窗花,亲戚间说不完的家长里短,转眼间便过了三日,明日就是照天的大喜之日了。
到了夜里子时,家里点燃炮仗驱邪镇妖,又了烧元宝香烛,请了族里辈分高的老人来架新床,再由玉眉跟来送妆的姑姑布置床铺,喜帐、被褥枕头箱笼等物品,又在被缛下放了红枣、花生等物。
新房里的桌上一对大红烛,门户、正墙上和家什上都贴上了并联的双喜字,寓意新婚夫妇互敬互爱、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各事摆弄妥帖后,照天与兑兑一起睡在新房里,压新床。
兑兑对于压床颇有经验,前年他哥哥成亲时也是和他一起压的床,小娃子瞅着一屋子的红,东摸摸西摸乐得很,又时不时剥花生瓜子吃,吃完口干便要喝水,水喝多了便嚷着撒尿上茅侧,将照天折磨了一个晚上。他本也心情激奋难平,竟忍不住跟小娃子说起知心话来,事后自个想想都觉得脸红。
正月十二是个黄道吉日,宜嫁娶。偏巧又出了太阳,可不是更应景么?家中人人穿着喜气,不是大红就是大紫,比过年还热闹喜庆。锣鼓唢呐班子和喜娘周氏一大早就赶来了家里,商议迎亲行程,迎亲队伍是从家中挑的二十个仆从。
大米、肉类、鸡蛋、豆腐、青菜类等挪到祠堂里去了,又支使了崔婆子和一个护院长到祠堂去支应。今儿定会很多人上山来,留了吴婆子在家里招呼客人,一个护院长看护林子安全。沈大姑和沈二姑亲到祠堂里接收贺礼,章氏和娘家姐姐嫂子在家招待准备。
且说玉眉家,从早两日前便开始哭嫁,“哭爹娘”、“哭哥嫂”、“哭姐妹”、“哭叔伯”、“哭陪客”、“哭媒人”、“哭梳头”、“哭祖宗”等,亲族乡邻前来送礼看望,也要哭哭,谁来就哭谁,作道谢之礼节。
今儿天未亮时又凄凄惨惨的哭了一个上午,内容无非是感谢爹娘长辈的养育教导之恩,哥嫂姐弟的手足关怀之情,闺房伙伴的姐妹之情,玉眉的嗓子有些受不住,嘶哑难听。
☆、第九十四章 嫁娶二(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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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挺着个大肚子,只沈丘桂夫妇在家忙不过为,玉屏夫妇把半岁大的奶娃子交给公婆带着,赶回娘家来帮着张罗打点。
玉眉的闺房里围了一一群女娃子和年轻媳妇,都是来送嫁的,其间碧清也在。全福夫人请的是四房长的媳妇贞氏,正在帮玉眉梳妆,嘴里不断地说着祝福的吉祥话。玉眉的妆粉脂膏照例是碧清这个闺中好友亲自做好送来的,这样的情分不知羡煞了多少姑娘。
玉眉心里头紧张,一直拉着碧清的手不放,碧清便安慰着她,又有圆圆在旁说笑,其余的姑娘们的应和,闺房里倒也喜气热闹。
余莞也过来了,瞧着一身喜气的玉眉心头分外酸楚,她本不该过来,明知他们是两相欢喜,自个瞧了只会徒惹伤心难过而已,却拗不过内心的偏执。
许是当新娘子的原因,她觉得今天的玉眉比往日里明艳漂亮许多,含羞带怯,娇矜柔情,那张脸上了新娘妆后愈觉福气逼人,她的喜气与自个的悲楚一对比,余莞差点就落下泪来。
她也在月老面前虔诚地祷求过,求今生得一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子孙延绵富贵长天,为什么月老没有把这人心所向的福祉安在她身上呢?也许因为她婚前的日子过得太顺遂如意,所以便加了这道坎让她跌跤?她想不通,她想不透,她不知道一腔悲苦向谁诉说。可是谁又会来同情她呢?没有人,这个世道的女人,自顾不暇!
陈家老爷除正室的夫人,有三房姨娘五个通房,夫家的大嫂子与三个女人共侍一夫。二嫂子是个病弱不经事的,妾室更是踩到了她头上去,可想而知她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丈夫招妾室抬姨娘!
悲从中来,她扶着床架子支撑着身子,怕一屋子姑娘媳妇看到,忙悄悄的抹了眼泪告辞走了。一屋子人都绕着玉眉转,自不会注意到她的悲伤事,只议论着玉眉喜服的绣工、妆容、发式、簪钗等好不好看,够不够衬头。
到傍晚时。初春的暖阳将落未落,满天红霞蒸蔚,金光挥洒。一支两乘四抬大红喜轿的迎亲队伍到了玉眉家院门口,执事轿夫鼓吹手都着及膝的彩衣,头戴斜插鸟翎的大帽,唢呐锣鼓一路吹打奏唱,好不欢快。照天坐在一乘喜轿里。陪同来的有照天的舅舅、姑父。村里大半的人都挤了过来瞧热闹,将玉眉家院门前刚冒出个尖儿的野草都踩得贴在地面上了。
玉眉家的院门上贴着喜联双喜字,却是紧闭着的。外头媒娘周氏一声高呼:“新郎官到!”
里头也不甘势弱地传来几声男音:“且猜出我的迷题来才放你们进来!”
外头呼应道:“什么迷题?快快说来,莫要耽误了吉时!”
里头便有男娃子说了迷题,听声音大概是小舅子林晓的声音,外头这厢答出来了。接着又是几道不同声音出的题目,外头这边都一一答了,隔着一重门。院里院门都是高呼的大笑声,过了一道道关卡,迎亲队伍方才被沈丘桂爹娘族亲叔伯请进了屋里。
这边玉眉屋里也开始送进饭来,前后拢共送了十次,每次种类都不同。意喻十全十美。
到迎亲队伍回程时,玉眉换上大红绸绵衣绵裤。哭哭啼啼地,话里话外都是哭诉着离别之情,又是爹娘兄嫂姐弟的关怀之情,全福夫人将她搀扶着到了门口,沈丘桂忙躬身将哭唱不止地玉眉背上背,后头有全福夫人含笑高唱:“新娘子出来咯!”
等玉眉入轿落坐,玉屏提着新鞋让玉她换上,意为离别娘家水土,又有玉眉的姑父和同房亲近的伯父陪同相送。
迎亲队伍上了山到达沈家时,炮仗、鼓乐齐鸣,全福夫人为玉眉搭上红盖头,然后将她搀扶下轿。玉眉手中牵着一根大红绸,另一端牵的是照天,走过铺着红布的通道,到了堂屋里,一路有人向她身上撒五谷杂粮、彩色纸屑、草节、麸子、栗子、枣、花生,意为驱邪避煞。
堂屋上首坐着穿着喜气讲究的沈丘山夫山,夫妇俩满脸笑意。
媒娘周氏高声唱道:“一拜天地!”
玉眉耳朵里全是旁人嗡嗡地谈笑声,根本听不大清楚媒娘在说什么,在会福夫人的示意下她方才佝了身子拜礼。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依声拜了礼,玉眉的一颗心此时才落了地,捏着红绸的手心全是汗。出了堂屋,那道红布不知何时已被好事者拿走了,新娘是不能沾地的,一屋子人闹哄着笑道:“新郎官抱上走,抱上走!”
玉眉能感觉到耳根子热得发烫,幸好有一方红巾遮住。走前她几步的照天也是一脸通红,转身瞧了眼被全福夫人扶着站定的玉眉,在旁人的催促笑闹下,他终是举步过来一抱将玉眉抱起,玉眉轻呼了一声,声量小小的,屋里又吵,只旁边的照天听见了。
照人一直按捺住想瞧热闹的心情,身边的几个表姐妹也是一脸期待,隔着窗缝儿往外头瞧,却只能见到一堵不断移动换着衣色的人墙,等到外头一声“可以看新娘了”,急欲出去,又念及到此时新房里人物混杂便又压着急切的心情捱着,好容易等人群去祠堂用酒席了,几个丫头们才从照人的房里出来,如出笼的鸟儿飞奔着往新房跑去,瞧得一屋子里亲戚好笑不已。
多数宾客都到祠堂里喝喜酒,喝完喜酒再过来闹洞房,沈家屋里也摆了几大桌,招呼着亲朋好友用膳。沈丘山夫妇和照天兄弟俩都去了祠堂里招呼。
新房里头,玉眉的红盖头早已被挑起,此时她正端坐在新床上,身上的红与屋内的红交相辉映,台上两支大红烛燃得格外欢快。
新床是不能随意碰触的,几个女娃子便都挪了凳子坐于床前,与玉眉说话。又有前头的人时不时来催促她们去用饭,说是等会客人们用完饭便会上来闹洞房,到时又不便出来用饭了。
到深夜,好容易熬到瞧热闹的人都走完了,一对新人才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照天喝得有些微熏,意识却是清醒明朗的,他坐在玉眉身侧,执着她的手,眼眸里流光溢彩,鼻间是玉眉身上传来的馨香,似有若无,撩人心猿。
玉眉驼红着脸,低垂着头,始终不敢看照天一眼,两对大红烛的火光跳跃着,时而偏向一边,时而又复原,发出细微地“突突”声。
照天放下她的手,双手转向她的脖颈处,玉眉吓一跳,下意识地要挪开身子,却又想起今儿是他们的大喜之日,便又生生止住了,脸上的红云仿佛染了厚重的脂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