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眉,还没哩,我哥说不着急,这不是还得再等两年么。”只得如此安慰她了,非是不想帮她,而是感情这回事,向来是两方对得上眼才行。
听后,玉眉心情好了一些,人也活泼了起来,拉着照人要去看她家的香獐子。
“你们打算咋办?一直养着它么?”两人往栏里一小扎一小扎地丢着嫩草叶,玉眉如是问道。
照人抿嘴笑道:“不得哩,咱家商量过,等它产完过了月子后,就将母子俩放回青山岭里去。”放回她们要买的那片山里繁衍生息,雄獐产的麝香可是极名贵的药材和香料。这只母獐子瞧着怀的应该第一胞胎,将来可是还能怀上个四五胎的,若只顾眼前利益杀了或卖了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明儿我姐姐姐夫也回来看戏。”玉眉又提起一茬。
“那真是太好了,好久没见到玉屏姐姐了,我大姑一家也要从镇上回来哩。”想来,这戏班子确实是不错的。
“早上听我哥说,戏班子已经来村里了,都是男的,谁扮虞姬哩?”
“不是有青衣么?”
“啥是青衣?”
“青衣也就是正旦,扮女子的。”
“那男子哩?”
“扮男子的叫生,扮霸王的就是武生。”
……
两人向屋里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转角处。
因青山岭村人口太多了,刘家院子容纳不下,刘家商量后,将戏台搭在青山岭脚下的平旷草地上。
戏台以木桩木板,再铺以红色地毡而成,后方有以帷布遮成的隔间,给戏子化妆休息用的。戏台顶上四周,绕以红稠及花团,两边各挂一红色大灯笼,顶上贴以红纸黑字的横联:天作之合。前台门柱上,亦贴有一红底黑金字的婚联:玉镜人结合璧;姻缘甜美百年。
戏台前方的平旷草地便是看台,村民都早早地自带了板凳来占个前方的位置,来得晚了便只能往后靠了。
一时间,整个青山岭脚下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村长沈丘田和刘老爷子俱是一身喜气的戏台上,看着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沈丘田笑吟吟地大声道:“乡亲们,请静一静,请静一静。”
待人群安静下来,他才又笑着接道:“今儿呢,是刘少爷的大喜之日,刘家请得城里有名的戏子来村里热闹一番。”说完这些,他转头笑看着刘老爷。
刘老爷抚抚长须,自成一股和善宽容之气,他乐呵呵地道:“今日小儿大婚,感谢乡亲们赏我刘家面子,待热闹完后,就到刘家吃喜宴。”
“好!”场下立时欢呼声一片,伴着此起彼落的热烈掌声。
场下的人嘴里嚼着瓜子干果仁,看着场上动人的唱造念打,与戏里同笑,与戏里同悲。后面的人瞧不见,或站立起身踮着脚尖儿往人缝里瞧,或踩在板凳上得意的笑。热闹劲儿,将这十一月的寒气都烧得沸腾起来。
照人一家坐在场下偏前的位置,二福和小海他们也都挤过来了,几个娃儿的声音如洪钟般在照人的耳旁时不时的响起来,她看得津津有味,却时要忍受几人大嗓门的打岔,最后躲到姑姑和表姐那边去了。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戏台上的霸王闻见四面楚歌,满怀愁绪,作悲歌一曲。
他唏嘘:“爱姬啊,想你跟随孤家,转战数载,未尝分离,今看此情形,就是你我分别之日了!”
“啊大王,好在垓下之地,高岗绝岩,不易攻入,候得机会,再突围求救也还不迟呀!”
大王一句:“酒来----”
虞姬强颜为欢:“大王请!”
二人在吹打中,同饮了一杯。
四面楚歌,霸王别姬。
乐停,声止。
“好!再来一场《秦香莲》!”众人叹为观止,掌声不绝。
晚上,照人躺在床上仍旧回味无穷,她是极仰慕项羽的,他是一个坦荡威猛的真英雄,是一个侠骨柔情的伟丈夫。有些人拼出自己的做人尊严,换来的只不过是一场过眼烟云,而豪气冲天傲气十足的项羽,是不屑于玩弄那些以牺牲自尊为代价的政治阴谋的,帝王他当然想做,但他不想在做帝王之前失去义气,失去傲气,失去坦荡以至于失去做人的本性,她非常赞赏项王这一点。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第三十七章 雪中情谊
院子里其它的花木都已枯败,只陶土罐里的几株黄色秋菊开得娇艳。
照人正在院里赏菊,忽狂风大作,乌云满天,气温越来越低了,瞧着似要下雪的样子,她也无心观赏那几株菊了,拉拢衣襟快步进入屋里。
“这天瞧着要下雪了。”章氏走进屋里,一边顺手掩上大门,并理了理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她也瞧出了“天机”。
“嗳,怕是到晌午就要下起来了。”照人忍不住,又拉开一点门缝往外瞧了瞧天色,一阵冷风顿时灌进袖口领子里,她打了个寒颤,忙把大门关得严实。
果然,晌午饭过后大风停了,天空飘起鹅毛大雪来,不一会儿,山间田里都覆上了一层白色,格外圣洁。
村里子里的上空,传来各处欢呼声:“下雪咯,快出来看看,好大的雪哩!”
照人兴奋非常,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下雪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狂热和兴奋,她打开门跑进雪地里,仰着头在雪地转着圈,咯咯地笑着,任雪花飘落在发上、身上,
“大哥,你看这雪,好白好美啊。”她从地上拘起一捧雪,感受着手心里的冰凉浸润,隔着白色幔帘对照天开心地说道。
照天见妹妹如此高兴,他也很开心,站在廊下展颜笑望着雪中的妹妹。他极少见妹妹如此开怀,妹妹一向是淡然有度的,哪怕开心也只是抿嘴一笑,从未像这般发自真心的开怀。
雪越来越大了,到傍晚时大地上的积雪已没及脚踝了,行人动物踏上去,留下深深地脚印,但很快又被填平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雪才停下来,虽未出日头,天地间却是白茫茫一片,屋檐下枝丫上草垛上全挂满了或长或短的冰棱,井边的小水洼结了厚厚一层冰,菜园子里的青菜几乎都被雪埋了,只一点青尖露在雪地上。
因为这场大雪,学堂里放了一天假。
三兄妹如往常般早早的起来,在菜园子里挖着青菜。扒开积雪,下面的泥土湿润松软,菜棵子一扯就出来了。
照人一时手痒,在墙角边上的空地上垒起雪堆来,她想堆个白白胖胖的雪人,以前总在电视上和图片上才能看到这东西,如今能亲手垒一个,怎叫人不开心。
两兄弟瞧着妹妹堆起的“那物”极其好玩,扯满一篮子青菜后,也过来凑趣,三人不畏冰雪的寒冷,呼着白气,在院子里忙了一个清晨才将一个小白胖子堆出来。
照人拍掉小手上的雪粒子,上下瞧了瞧,觉得很满意,如果有相机或者手机什么的,那多好,拍个照留下来纪念。
“照儿,我跟楚延小海他们约了早上到青山里打雪仗哩,到时也堆一个这样的白胖子,他们肯定也很喜欢的。”照地喜滋滋地道,这种新鲜玩意儿他们肯定都没见过,如是想着,他心中有些得意起来。
还没丢下碗,一大群娃儿就上门来了,池容赫也来了。
照地想带着妹妹出去玩,但都是男娃只她一个女娃似乎有些不妥,在楚延的极力怂恿下,他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叫上村里的女娃一块过来玩。
顿时,青山里可热闹得不得了,村里差不多年纪的男娃女娃闻声都来了,如今将近年关,家家无事,又刚下了一场瑞雪,是难得玩乐的日子。
池容赫瞧着旁边那棵树后的沈照人,她那被白雪掩映得更加粉雕玉琢的容颜,让他不禁有些怔愣。最近他脑子里常浮起她的影子,总也挥之不去,第一次见她时,她给他的惊艳;第二次他偶遇她时,她谈吐间的心慧眼慧;第三次她扮男娃时,她的风流俊俏。这种情况让他他不胜烦忧,但心中却并不讨厌这股陌生的感觉。
这一出神,他就被对面的圆圆甩了一个雪团子,正中脑门。对面立时传来女娃儿们咯咯地脆笑声。
照地一把拉过他蹲下,并瞪了他一眼,“想啥美事哩你,站在那显眼处给人家打,输了可不饶你。”
说完,他的注意力又转移到对面去了。
池容赫脸上有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偷偷地再瞥了一眼那棵树后,却见到楚延与她在一块,躲闪扔砸,两人配合得极默契。他心中立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瞧她笑的,有那么开心么?楚延比他有钱?比他俊朗?比他学业好?
圆圆还记得上回池容赫的无礼,她专挑他砸,还找了几个姐妹一起,似要报当日之“仇”。
一个个雪团子砸过来,池容赫躲闪不及,被砸中了好几回,心下气恼,这几个女娃子是故意的么?他还未认出圆圆就是当日他“问路”的那肥妞。
照人瞧着略显狼狈地池容赫,忍不住偷笑起来。
“照人,你笑啥?”楚延不明所以,见她笑,他也跟着憨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