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只想着填饱肚子,此时祭了五脏庙,则是要考虑去哪打探消息。
照天不知要去哪,只好带着妹妹沿着这条小食街一直走着。他从未进过城,对城里不熟不说,他也不清楚哪儿是消息传播的中心点。先前一直是妹妹出的主意,有行事计划,所以他才没慌了心神。
照人是打算在城里歇两日的,所以打探消息也不急于一时,于是便跟着哥哥逛了起来。
照天见妹妹似有逛街的兴趣,便不在烦神那打探消息的事,放缓脚步陪着妹妹细细地瞧,慢慢地挑。
虽烈日当空,但照人还是逛得不亦乐乎。这城里有许多她喜欢的东西,各色材质的簪子、五彩绣线、适合她指头大小的顶针、绣得精致讨巧的香囊巾帕、各色香料、陶瓷,就连棉布都是上好的。镇上的东西哪里能比得上城里的精致丰富,不过也便宜些就是了。
她忘了自己如今是个男娃的装扮,却净去瞧那些女儿家的东西,卖货的老板和买货的商客皆神色古怪不住地瞧她。不知她是故意忽略那些好奇的注视,还是压根就不觉得自己这行为有啥不对劲,仍旧津津有味地细细瞧,慢慢挑。
照人瞧虽瞧,却不会买,那些东西她用不着。最后倒是给两个哥哥们各挑了一条束发的玉带,及两根色泽不同的玉簪子。扯了两块细平棉布好给娘和自己做两件大披肩,快到凉秋了,掿在肩上可保暖,东清镇可是找不到这样让她满意的好棉布。后来又买了一块兽皮,回去好给爹缝制一双雨鞋,下雨天或是去江里网鱼没有雨鞋可是不方便的。
结果,将卖鱼的钱花完了不说,还多花了一两银子。
兄妹俩在外面匆匆吃过晚饭就回客栈了。劳累了一天全身疲沓,照人一回到房间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睡着了,半夜醒来才叫小二送热水上来洗漱。
第二十一章 毫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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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里歇了两个夜晚,兄妹俩就回来了。
此时,照人正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缝制披肩,玉眉就上门来了,人未至,声先到。
“照儿,这些天去哪了?”话音刚落,人才跨进院子里。
照人抬头瞧了瞧玉眉,笑道:“你倒是晓得我回来了。”
玉眉小脸一垮,道:“可不是么,我见天儿的上你家瞧你回来没,刚刚在路上碰见了婶子,婶子说你回来了,我可不是喜得就跑过来了。”
转而又笑骂道:“你这个坏丫头,去外婆家也不说一声哩,让我天天踩你家的门槛。”
让章氏对外说两兄妹去外婆家是照人的主意,她可不想让村里人知道一个女娃儿家家的竟然扮成个男娃子上城里去。
照人笑而不答,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到屋里拿了些在城里买的吃食出来。瞧见玉眉饶有兴趣地瞧着还未成形的布块,便说道:“这个是披肩的样子,还未做成哩。我想着等天凉了,又不好穿厚裳子的时候,做一件披肩搭着身上好保暖哩。”
玉眉赞道:“这料子真是不错哩,咋镇上从没瞧见过这样的料子?”
可不是么,那可是三十文一尺的好料子,哪是寻常料子能比得上的。若不是做披肩用的料子少,她还有些舍不得买回来做哩。
想到这里,照人抿嘴笑笑,把糕点干果放在板凳上,示意玉眉自己拿着吃。
玉眉也不客气,“咔咔咔”地剥了两个干果,塞了一个进照人的嘴里,自己吃了一个,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你去外婆家干啥了,去了三四天。”
听见玉眉问这话,照人想起在城里打探消息的情形。
在城里的第二日,她与大哥转了一天都打听不到一点消息,城门口、衙门附近、酒肆茶楼、市井街头都去打探过,却毫无收获。
看来这边关混乱的消息,不是朝廷封锁得很紧就是没有险情。如果边关没有险情,那沈夫子的话当是假的么?沈夫子并不是那等轻狂之人,怎会胡乱散播谣言?空穴不来风,想必是朝廷怕引起动荡,将消息封锁了。如果朝廷选择不战,但能忍辱多久?如果主战,又能坚持多久?
不管战与不战,只要边关的险情是真实的,最后都会战起来。吃亏的总是她们老百姓。
想到这里,照人秀眉轻蹙,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声。
玉眉听了,诧异道:“咋了?”
“没啥哩,去看看外公外婆。过几天玉屏姐姐就要出嫁了吧。”照人适时地转移话题。
闻言,玉眉眼神黯了黯,可不是么,过几天姐姐就要出嫁了。这一段日子以来,她老感觉心里失落空虚得很,姐姐嫁出去了,家里就她一个女娃了,想找人说句私密话都不得了。
她闷闷地答道:“初十。”
照人知她心情不好,就不再提这茬了。恁是谁,心情都不会好的,虽说是喜事,可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姐就要嫁出去了,是她她也舍不得的。
静默地坐了会,照人便起身去翻稻谷了,玉眉也跟着上前去帮一把手。
烈日下,两个少女各怀心事,倩影悄悄地爬上了花梢之上。
半夜,沈丘山喝得酩酊大醉回来,章氏在堂屋里叨叨咕咕个不停,物体碰撞的声音,时而伴有一两声黑狗的叫声,在宁静的夜里格外清楚。
照人躺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动静,毫无睡意。小手不停地摩挲着怀里的香囊,脑子里似有许多个妖精在跳舞般,翻了几次身子还是睡不着,最后索性换上衣裳从房间里出来了。
见爹歪着脑袋坐在靠椅里睡着了,脚还在木盆里泡着,她上前摸了摸木盆里的水,凉的。又站起身借着油灯的光火瞧了瞧爹的面容,他额头上沁出一屋细密的汗珠。
倾身上前用袖子给爹轻轻地擦着汗,她闻到了爹身上一阵浓郁的酒气,看来是喝了不少了。她爹从不贪杯中之物,今儿咋会喝得这般晚才回来?
章氏此时从伙房过来堂屋了,见闺女起来了,忙道:“咋还不睡?可是吵着了?”
照人笑笑,道:“我睡不着,听见爹回来了,便起来瞧瞧。爹咋喝得这般醉?”
章氏叹了一口气,在沈丘山对面的凳子上坐下,道:“你大爷爷这几日身子好起来了,为了上次选族长的事儿四处闹腾个不休,今儿跑到你全四爷爷家去吵了一番,想是你爹在那里也受了他的气。惹上这样的族亲,真是晦气。”
照人听了娘的话,思索了一番,以爹的性子是不为这事浇愁的,怕是为别的事哩。小手忽轻忽重地揉着爹的手臂,好让他舒服一点。
见娘还坐在那伤神,便安慰道:“娘,莫为这些芝麻粒儿的小事发愁哩。爹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是那般经不起说道的人,怕是与二伯聊得高兴,就喝多了。咱扶爹去床上睡吧。”
章氏想想自家那口子确实也没提过是这么回事,心里好受了些,大概是真的是因为高兴才喝高了。劝了闺女回房睡觉,她自扶起沈丘山进房去了。
第二日,照人起得比往常迟些,昨晚睡得太迟,眼睛有些红肿。
沈丘山正在院子里晒稻谷,见闺女眼睛肿肿的,忙问道:“闺女,咋啦,可是昨晚没睡好?”
“是哩,在想咱家这制鱼干的事儿,所以睡晚了。”照人蹲在爹旁边,将手伸进稻谷堆里埋着,一阵沁凉和酥痒从手上传来,她舒服地眯了眯眼,对爹随口说了一茬。
沈丘山瞧着闺女那小娇样儿,嘴巴咧得老宽,“这事不是有你大哥在操心么,你莫想那么多哩。女娃儿就该在家绣绣花读读书啥的。”
原来爹一直是这样想的,难怪把以前的沈照人养得这般白嫩水滑的。闺女富养,没错儿哩。
清晨的阳光洒在父女俩的身上,格外柔和,几只山和尚也在枝头上欢快地跳来跳去。
第二十二章 添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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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才殁不久,族人本应要为其守孝,但玉屏的亲事在族长去逝之前就定下了,婚期离族长去逝之时也在百日之内,所以玉屏家便“借孝”,亲事如期操办。
初九这天玉屏家送嫁妆,照人跟着章氏到玉屏家里添箱。
玉屏家的院门上、正门上和屋里都贴上了大红喜字,正屋大门上还挂了一副婚庆对联。家里门庭若市,男方来催嫁妆的人,村里来给玉屏添箱的婆子媳妇姑娘,和瞧热闹的小娃子。
堂屋里,沈丘桂和玉屏的两个弟弟正在接待男方迎嫁妆的人。照人和章氏跟着玉眉从前院绕去后院,并不经过堂屋。
后院里已堆了五六个装着嫁妆的大红箱笼,媳妇和婆子在院子里坐着,姑娘们则到姐妹房里说话去了。
章氏对闺女笑道:“你跟着玉眉进去瞧瞧玉屏姐姐吧,我在后院里和这些嫂子婶子们说说话。”
照人“嗳”了一声,便与玉眉边走边说进了房间。
玉屏坐在床上,一群女娃儿将她围住,笑闹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