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气很舒爽,夹杂着一股青草树叶的香气。闻惯了大太阳下那股被阳光烤得热烘烘的燥闷气息,照人对这清新的早晨格外贪恋起来。仰着头使劲儿地吸了几口气,然后如往常那般做了几个简单的肢体动作,增加这小身子的灵活性。
她日渐注意到这具小身子的变化,所以精心地呵护起来,会用到的东西也慢慢地一样样准备好。除了早上到院子里做做体操,也会到小青山爬爬山增加锻炼,前世她可是个户外玩家,久了不上山便觉得少了些啥。晚上睡觉会提早些,伙食方面也会搭配均匀,还常跟章氏学了些土法子割些药草煮水洗澡,能防止很多小毛病不说,洗久了身上会有股淡淡的草叶香。
爹娘和大哥每天起早贪黑摸了田里摸地里,她便将家里的所有事务都从章氏手里揽过来。
做完晨练后,照人到菜子园里掐了一小把芫荽和青葱,粗叶青菜则掐了一大把,两手抱着拿回了伙房。将煮猪食的灶和煮饭的灶生好火后放了几块大木柴进去,这样就不用时时添柴苗了。昨晚淘好用水泡着的米锅放上灶熬煮,转身又从院子里的鱼缸里捞了一条四五两的鱼回伙房,去了腮和肚肠,然后切成薄薄的小片儿用碗装起来,接着将芫荽和一小块生姜洗净,芫荽切段,生姜切丝。待会锅里熬成米粥了就将这些放进去,熬一锅鱼片粥。
照人见差不多了,便将刚拨回来的粗叶青菜剁碎,拌上粮糠到鸡舍里喂鸡。
这时,照地也起床了,来伙房洗漱。他每日早上都会读一阵子书才吃早饭去学堂。这是妹妹说的,考秀才不是那般容易的事要多勤快些,早上读书更是有好处,不但能呼吸新鲜空气振奋心神,常把书读出来还能增强记性提升口才哩。照人见妹妹都知道这考秀才不容易,他就更不能轻心了。而且沈夫子担任族长不做夫子了,这新来的夫子又不如族长学问深,他要更加勤奋才是,不能光依赖夫子那点本事。
“二哥,起来了。”
照人端着鸡食盆子,瞧见二哥穿着那套土黄色的长衫将他身上的那股子书卷气衬得更显儒雅,有些呆怔:他的二哥才十二岁,已出落成一个飞扬坚毅有主张的少年郎了。
照地含糊地应了一声就开始洗漱起来,昨儿熬得太晚今早睡过头了,他要紧着时间多读会子书。
到鸡舍里将鸡食盆子放下,鸡们见状都糯着肥身子跑过来,不像开始那会子要“咕咕咕”地唤几声才过来吃食。照人瞧了一会子又便转回到伙房忙活。
沈丘山章氏和照天回来吃早饭的时候,各挑了一担打瓜回来。田里还有摘了没挑回来的,吃完饭再去挑。
照天帮照人挪了一个洗菜的大木盆,又拖来两个箩筐,让照人坐在树下将瓜的籽儿打在木盆里,瓜瓤丢在筐里给牛和猪吃。
沈丘山用竹勺从罐里又添了一碗粥,挟上一块大头菜片儿,赞道:“咱闺女就是手巧,粥也能做得这般好吃。”
章氏和照天也满脸笑意。
照人打了一个瓜,将籽儿抠进木盆里,对爹娘道:“咱家这瓜都这样打了,好浪费哩,咱不能存些起来么?”
她那小松鼠般的性子又出来了,她潜意思里总觉得古时候人都非常穷,不定哪天就断粮了,要多藏点起来,需要的时候吃。
章氏道:“咱往年来都是这样的哩,过阵子要割稻了,不抢着这会子把瓜打了晒瓜子,捱到割完稻都烂了哩。”
“咱不是有两口地窖么,咱把这些藏在地窖里再拌些草木灰怕是不得坏哩。家里去年用草木灰藏的地瓜不是留到今年都没坏么。等割完稻有空儿了再挖两口窖好放今年收的地瓜。”
章氏一听闺女这话,觉得是这么个理。现在牛猪的草食都丰富,到入冬牛猪没有吃食了,再拿出来喂猪也行。
沈丘山和照天也赞同照人的主意,他们以前咋没想到这茬哩。
照人又道:“上回我去咱那两丘瓜田里,瞧着怕是能收上两千来斤哩,咱现在挑些小的打了晒瓜子,大的留着到没果子吃的时候拿出来待客也好哩。”
吃完早饭,沈丘山和沈照天又去田里挑瓜了。
照人打瓜籽儿,章氏则将摘回来的长豆角和辣椒择了洗净剁了,或腌和晒。
章氏刚将晒豆角的簸箕放到架子上,就听得外头有人唤。将湿答答的手往衣摆上擦了擦,到前屋去开门。
“嗳,王嫂子过来了。”
章氏笑着将王嫂子请了进来,又将门闩上,边聊边往后院走。
“弟妹,嫂子可不得不来哩,想提前向你家订些鸡蛋,咱家大娃子的亲事定在下个月初十,可不是只还有一个了月么。”
“喔?咋这般突然?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嫂子也是,这样的喜事,咋不早说哩。”章氏嗔怪道。
王嫂子眼神黯了黯,她不是早两天听说沈丘桂那女娃儿定下了,便也急着赶着将自个娘家一个堂哥的侄女定给了自个的娃儿。那娃儿啊,死心眼,不给他定下怕不得出啥子事儿。
章氏忽然也想起这茬,王家那娃儿跟玉屏本是瞧着挺相配的一对儿,却活生生闹得这般不像话,连着两家都断了来往。这不,丘桂大哥那好强又耿直的性子听不得闲话,就悄悄给玉屏定了一门亲事。这两家人做事咋那么不让省心哩?两家人都是好的,却被刘金花那个人来疯闹得成了这般模样,结不成亲家还成了仇人。
章氏叹了一口气:“嫂子,也不能挑玉屏出嫁的日子迎亲哩,你这不是往两个娃儿心口上插刀子么。”
王嫂子抹了抹眼睛,她也不想的,可她心里对沈丘桂这股气实在难消,这都算个啥?两个娃儿瞧对了眼,就因为刘金花将这事挑了出来传得人尽皆知,他沈丘桂就不让玉屏嫁给她元纪,两个娃儿若能真心过日子,管别人说那么多干啥?她家上丘桂家求了好几回亲,却被人家赶了出来,连这等损颜面的事她家都做了,还要如何?他要拿自个娃儿的婚姻不当一回事,她就索性要元纪也在这天娶亲,瞧他沈丘桂痛不痛自个的闺女。都是那个刘妖妇,求不着人家闺女,便做这等阴损的事,她不会让那妖妇舒坦日子过的,王嫂子恨恨地想道。
第十六章 七夕
眼瞅着七夕这日就到了,村里差不多年纪的娃儿都相邀到十二弯拜月老。做爹娘的当然都喜得同意,难得他们对自己的亲事上心,况且这日会有许多姑娘小伙子去,不定能瞧上一个哩。还有亲娘姑姑带着去求拜的,这成亲本是正经事,哪有啥好害臊的,害臊的娃儿寻亲时还不吃香哩。
章氏让大娃儿带着妹妹去,玉屏玉眉两姐妹是一定会去的,圆圆玉秀这爱瞧热闹的也会去,让人意外的是碧清也去。
自那日上池家之后,碧清又来邀了几次,正是农忙时候,照人和玉眉几个都没空儿去。
照人她们正在在村口等人,见碧清面戴纱巾,由绿茵和婆子伺着走过来了,她还打出招呼,手就被碧清握住了:“先前你们都没空儿来我家,今儿我可不是寻着由头出门,找你们来了。”
她只觉碧清身上一股清气拂入自己心田,格外怡人。回握住碧清的手,轻笑着唤了声“碧清”,就不多言了。有些人你见着了不用说感激也不必客套,对方就能理解你的心意,她跟碧清在对方眼里就是这样的知心人。
玉眉担心道:“碧清,十二弯可不近哩,你可走得动?”
这个极少出门的千金小姐,能走那么远的路么?她很是怀疑。
碧清眉眼弯弯:“莫担心,我娘派了轿子的,这会子想是跟上来了。”
果然,来了三抬骄子。
绿茵对那抬最后面的降红色软轿招了招手,那抬软轿不一会子便停到了碧清的身前。
碧清由绿茵扶着上了轿,又唤照人和玉眉姐妹上去。
轿子空间有限,乘三个小娃儿加一个丫环差不多了。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后,尴尬地红了脸蛋儿,这么多人这轿子装不下哩。
圆圆和玉秀见状,皆道:“你们坐轿子,咱走路哩,不碍事。”
照和和玉屏姐妹也一番推让。
最后照人和玉屏姐妹上了轿,绿茵跟轿走路。
几个姐妹有说不完的体已话,轿内一片笑声连连。
前面不远处的一抬轿子的人,听见后面那抬轿不时传出清脆的女声,用手指叩叩了轿身。
旁边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忙半掀开轿帘,问道:“少爷,啥事?”
只听那帘内的少爷道:“后面的轿子,可知是谁家的?”
小厮瞧了瞧后面那抬降红的轿子,然后回过头答道:“池家的,刚刚瞧见里池小姐还有几个村姑上了轿子。”
轿帘内的人沉吟了一会,才道:“知道了,没你的事了。”
一路颠颠簸簸,轿子爬上了山,又在山上绕过十二道大弯,上得附近最高的一个山顶,这里便是十二弯了。
十二弯的庙非常简朴却很宽敞干净。庙里有两个庙堂,一个庙堂供着如来、观音、弥勒菩萨等铜像,一个庙堂供着月老的铜像。这座庙只有一个老僧人和他的一个弟子在打理。传说这个老僧人通晓天机,是个了不得的神算子,所以十二弯方圆数百里的山岭都得荫庇,算得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