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心里因着傅子卿的轻唤慢慢甜蜜,她不断的应着,想要告诉他,她在呢。可她太累了,实在想要再睡一会儿。傅子卿傅子卿,不要怕,你的阿娇还没有跟你生下儿女,还没跟你白头偕老,还没跟你赏遍天下美景,还没……让你宠上一辈子。有这么多愿望,你的阿娇怎么可能舍得离开?
又过两日,阿娇才缓缓睁开双眸,那双本该蕴含万千风情的眼眸此时还带了一层迷茫的薄雾。原本如牡丹绚烂的粉嫩的唇瓣,微微泛着青白,嘶哑的声音自嗓中漏出。
“傅子卿。”她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狼狈这么沧桑的傅子卿,看的她想笑。努力的伸手摸到他的面颊,阿娇咧嘴笑道,“傅子卿,你这样好丑啊。”
此时的傅子卿再没有往日的冷清和理智,像是一个继续发泄的孩子。将脑袋埋进阿娇手掌之中,任由泪水一滴滴滑落。
刘嫖被董偃半抱半扶着,但并没上前打扰二人,反倒是拉了陈融与董偃悄悄出了房间。若说以前她对傅子卿是半信半疑,带了猜忌和防备,如今见他待女儿这般,也算是放心了。
宣室太后遣来的宛兮得了好消息,终于如释重负,露出了多日来第一个笑,“公主,侯爷,这个时候奴婢也该回宫跟太后禀报了。”
刘嫖等人也知太后在宫里定然急坏了,赶忙允了。
“傅子卿,我梦到荣哥哥了,而且我看到他自杀了。”阿娇看着傅子卿,皱皱琼鼻,犹豫道,“我好想看到荣哥哥是用我的发簪自杀的,可我不明白为何我的东西跑到了中尉府。”
阿娇咬唇,每每想到荣哥哥的死许是与自己有关,她就无端憎恨起自己来。是她,害了那个真心疼爱自己的兄长。尤其想到,荣哥哥最后是带了那么浓厚的绝望,她的心就不由阵阵抽痛。
若此事说不清楚,她一生难安。阿娇虽对刘荣没有男女之情,可那份不参杂任何利益的兄妹之情,在汉宫也是弥足珍贵的,她不愿那个疼着自己顺着自己的哥哥,是因自己而死。
傅子卿眼帘低垂,眸光晦暗。不管阿娇是从何处得了消息,这件事都该好好探查一番,莫不是有人要把阿娇当诱饵?
“待到你稍好一些,我便让人探查此事。”其实对此事,傅子卿大概是有所猜测的,具体事由稍后定会有人回禀。只是,此事若有人背后推动,那必然是汉室高位之人,与阿娇只怕也是关系匪浅,傅子卿疼惜阿娇,不愿让她看到那些黑暗与龌龊。
哄着阿娇用了些汤药和米浆,傅子卿将人揽在怀里,抚着她的后背慢慢让人入眠。阿娇也不强撑,本来身子就有些困乏,这个时候在熟悉的怀里慢慢睡了过去。呼吸清浅,带了淡淡的药香。
傅子卿看着怀里微微仰头的女孩,笑抚着她的长发。果然还是绚烂些好,那娇气病秧的样子虽然多了几分柔弱,可让傅子卿是打心眼里疼。看着阿娇因着药水沾染有些水润的唇瓣,傅子卿终是没忍住低头吻了上去。
梦里,鸳鸯相交,情思相缠,便是一个吻都让相爱的彼此沉迷。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不远处的东宫,刘彻布下了怎样的死局等着二人。这一世,刘彻早早得了权势,又被景帝看重,再者对朝政势力的处理毫不费力,唯一让他费心的便只剩如何将阿娇拢到身边。
☆、第62章 谋算
书房中,傅子卿疲倦的揉了揉紧锁的眉宇,他本以为刘荣之事背后不是天子也会是长公主,却不曾想到将刘荣置于死地之人竟是太子刘彻。想到阿娇身边的小丫鬟四儿,傅子卿不由感到为难。
他心知阿娇极为喜爱这个四儿,却不想此人是刘彻在她身边布下的棋子。就如刘彻身边的青衣一样,看似无害,实则都是经过调教的。
“公子,可要处理掉四儿。”阿木见傅子卿许久不言,不由出声询问。
“暂时不必,四儿虽是太子的人,但对阿娇到底没有威胁。再者,我身边有汉室之人,才能让他们放心。”傅子卿点了点书案之上的竹简,心中已有了思量。只是不知太子所为,目的是在于自己还是阿娇。
阿娇养病的日子,傅子卿总共入汉宫两次,也不知与景帝达成了怎样的共识,他倒是没再被召见过。让阿娇一度认为,他日后只会跟自己做寻常夫妻。
中元三年,公元前147年正月春,废后薄氏死,葬于长安城东平望厅难。同月,景帝病重,咳血之疾愈发严重。不久住入甘泉宫修养,朝政之事大多要经太后与太子之手。
甘泉宫中,景帝身形单薄,自住进这里,他无事再不见王皇后与后宫嫔妃。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思,太后不知,皇后不知,天下人皆不知晓,不知晓他最爱的女人含恨葬入城外,不知道他心中最深处的那份情谊在登上天子之位时,生生被压制被掐断。
手中是那日被薄氏丢弃的凤珠,亦是他们二人大婚定情之物。景帝负手而立,紧握手中明珠,她大约是恨自己的吧。一腔柔情入宫,本以为可做贤惠的妻子,虽不能独宠后宫,但必定也能举案齐眉,可就因着她姓薄,有着权倾朝野的祖母,所以生生被自己冷落厌弃。如今想来,她有何错?从不结党,也不谋私,更不会对薄太皇太后告状诉说委屈。纵然被其他受宠的妃子欺辱,也从不曾借太皇太后之势压制对方。
“尚合,你说薄皇后当年为何不同朕提太皇太后为难她之事?”当年薄氏还是大族,薄太皇太后还握着朝政大权,她想要稳固薄氏的地位,自然会要求薄皇后从中周旋。可在自己面前,薄皇后从未提过那些要求。
不是不知道啊,这后宫就那么多人,就那么多事,又有多少能瞒得过皇帝?不过是不愿干涉,不过是想要逃避对她的情谊,不过是……不断用她的姓氏假装厌恶这个结发妻子。
尚合躬身垂头立在一旁,陛下直唤薄氏为皇后,自是有一份情谊,可他这做奴才的却是不敢这般说的。更何况是妄议天子与太皇太后之事。所以,最终尚合也只能讨罪不语。
好在景帝也并不想要一个答案,他心中怎会不明白,当日对她的冷落,亦是伤狠了她的心。后来对她不闻不问,更是让她被人私下称作弃妇。如此情形,纵然她跟自己说了,只怕自己也不会护着她不会疼惜她半分。
“朕从未想过她会这么早离开。”在天子眼中,什么都可以利用,所以就算真的喜爱她,作为天子的景帝依旧可以利用她离间薄氏家族。甚至废后为姬,让她一生都悲伤弃妇之名。
他以为还有许多日子,虽然不能常常见面,可至少她还在后宫,还与自己同在宫墙之内。他们还能看同样的风景,见同样的人。
长叹一声,罢了,他这一生注定这般孤独。注定不能同父皇一样,与母后伉俪情深。
王皇后站在甘泉宫的宣室,听着屋内景帝长长的叹息,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她从未想过陛下所爱之人竟是薄氏。
“皇后娘娘,可需奴婢通传一声?”守在门前的宫娥屈膝低声询问。
王娡摇摇头,想了想道:“莫要告诉陛下本宫来过。”
好在她这次前来的仪仗并不多,遂未惊动陛下,否则少不得惹了陛下堵心。得了那宫娥的应答,王娡才带了常在身边伺候的人离去。天子情谊啊,她虽羡慕,但也知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如今陛下愿意给自己荣耀和脸面,那自己也没必要在争夺所谓的帝宠,毕竟相较于男人的宠爱,权势和那条通天之路才是最重要的。
随后四月,大旱,窦太后同朝臣商议,最终下令禁酤酒,以此减少粮食浪费。同年,丞相周亚夫仗权势官位让朝臣见之跪拜,太子禀明天子,以为此是不尊礼数,有违规矩不堪当朝臣之表率。后匈奴数掠扰汉地,景帝命中尉魏不害率车骑、材官驻扎于代、高柳等地,为备抵抗匈奴。未过几月,匈奴部落叛乱内讧,王子於单率部属降汉。景帝欲要将王子於单等五人封侯,周亚夫以丞相之位劝阻,景帝言之迂腐不堪重用。周亚夫一怒托病辞官,景帝本就有意罢其官职,以约束周亚夫。遂当下同意。
周亚夫丞相之位被罢黜,景帝又升御史大夫刘舍为丞相,并以卫绾替代刘舍之位。
11月庚子日,景帝封匈奴王於单为安陵侯,享受食邑一千五百户。几个月间,景帝迅速调整朝中官职人员。为安周亚夫之心,又封其为条侯。
后傅子卿再见景帝,二人商谈,言之周亚夫虽有将帅之才,但为人傲慢非辅佐新君之才。恰景帝亦有意试探,定下宫宴之事,以确认周亚夫罢官期间是否有所收敛。
宴会之上,因竹箸,周亚夫以为自己被轻慢,羞愤不已。待到天子出言相询,他虽知错处,却不情愿地跪拜请罪。等天子免礼,他竟然极为不敬的径自离去。至此景帝叹息,暗道傅子卿识人之能当真毒辣。
谁都不知,此时的傅子卿正坐于太子刘彻对面,二人相对饮酒。要不是两人眸中的算计,只怕都要道一声好雅兴了。
“傅公子此番算是投诚?”刘彻一身黑色锦袍坐在石凳之上,看着眼前一片淡然的男子,冷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