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封后绝望
正月甲寅,太子行冠礼。并下诏勉农重农,令各郡国劝农桑,多种树,禁止官吏征发人民采黄金珠玉。以此减轻百姓赋税劳役。
后一月,太子刘彻继位,淮南王联合朝中重臣以及周亚夫余党向新帝发难。淮南王翁主刘陵入京周旋。
为太高皇太后势力,刘彻封舅舅田蚡为武安侯,田胜为周阳侯。又尊太后母臧儿为平原君,封田蚡、田胜为列侯。可纵然这般,朝中叫喧声也从未停歇,而窦婴因刘荣之事与刘彻心有隔阂,常以身体不适为托辞久不入朝。有于周亚夫交好的,也深感条侯决死吐血而死极为悲凉,加之刘陵等人暗中交际,遂也偏向了淮南王。
三月,刘彻继位根基不稳,隐隐有被封王压制之势。窦太后与王皇后急召窦太主刘嫖入宫商议,终是决定给新帝举行大婚大典,册封陈阿娇为皇后,以压制和拉拢世家和藩王家中的贵妇女眷。
阿娇从未想过再入椒房殿为后,尤其是她身怀傅子卿子嗣之时。可看着皇祖母与母亲为大汉江山日夜不能休憩片刻,每每见到自己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阿娇心中也极为不忍。纵然她不愿承认,可心底也是明白的,如今的局势,只有自己的显赫身世能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忌惮,也是只有自己这个窦太后和太主、堂邑侯府和隆虚侯府最疼爱珍惜的翁主,才值得更多势力依附,进而为新帝造势。
新帝大婚,天下同乐。阿娇手下抚过冰冷华贵的皇后朝服,曾经的自己以为这是天下无双的宠爱和幸运,也以为身着皇后朝服便可日日无忧,与彻儿永结同心。可如今,阿娇只觉得入手便是一片阴寒,便是那佩在腰间的凤佩都迸发阵阵冷意。
“皇后,时辰到了。”门外是皇祖母身边的宛兮,许是担心自己,自入宫,皇祖母便把身边的宛兮和窦嬷嬷都遣了过来。
听到宛兮的话,一旁的青枝叹息一声上前想拿起朝服,却不想刚踏出一步,就听到翁主手中的凤佩发出清脆的响声,竟然平白无故的在翁主手中破裂开来。
心中一惊,青枝和青稞赶忙上前,大婚前凤玉裂开,这是大不吉啊。更何况……
青枝看向阿娇的小腹,更何况那里还有个小的,若让人知道,翁主必定性命不保。混淆皇室血脉,就算长公主只怕也难护住翁主。
叹息一声,青枝心中知道,长公主既然让翁主入宫,势必是不会留下她腹中的胎儿了。
阿娇眼眸闪过一丝坚定,抬手附在自己的小腹之上,这一次算是她还了这些年汉室对她的宠爱。帮舅舅他留给儿子的基业,帮皇祖母和母亲解决燃眉之急。之后,是生是死,她都只为傅子卿而活。
“青枝,如果我遭遇不测未能来得及安排后事,你就将我所在的宫殿与我一同烧掉。”此时的阿娇再不复娇柔刁蛮,也不再是傅子卿跟前喜笑怒骂皆有心的莽撞女孩。
“翁主!”青枝和青稞齐齐跪在地上,一时间竟然泣不成声,她俩心里都明白,翁主这是抱了必死之心。
将傅子卿送给自己的玉佩摘下,今日大婚,她只想跟傅子卿同在。
阿娇换上一袭皇后朝服,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恍若不识。直到宛兮在门外又喊了几声,她才匆匆回神。
浅浅一笑,淡然的将属于傅子卿的玉佩挂在腰间,都说为母则强,如今她终于明白了。
“皇后娘娘,请移驾未央宫。”见阿娇搭着宛兮的手出了殿门,刘彻身边的太监郭合赶忙上前伺候着。
章建之上,已然雅乐乐颂,文武朝臣颔首肃立于高阶之下,而武帝刘彻头戴十二旒天子冠冕,身着黑底金丝帝装,宽广的袖子上金线所绣的十二纹章熠熠生辉,无端让他显出了几分褫夺人心的霸气和肃穆。
阿娇眸色冰冷的踏上长阶,犹如没有魂魄的傀儡,不在意刘彻殷切和灼热的目光。
刘彻看着一步步踏上高台的阿娇,只觉得她步步都踩在了自己的心头。前一世的时候是怎般的不甘,这一世就是怎般的渴望。正是因为这份心心念念的渴望,他宁可自毁名声以示弱为局,引得阿娇回到他身边。
是啊,他是刘彻,是手段果决的汉武帝,是重生而来占尽一切天时地利的大汉帝王,若非他有意示弱,这朝堂怎会出现这般情形?若非他暗中以刘陵为棋子,下了淮南王这步棋,窦太后和馆陶姑姑又怎会允许阿娇入宫?
刘彻假装没有看到阿娇面上的沉痛死寂,假装感受不到她骨子里散发的冰冷森然,只踏前一步,拉住阿娇的手。带了深情低低呢喃一句“阿娇”。
阿娇没有半分笑意,也不知听到没听到刘彻的声音。就如布偶一般,任由他牵着行礼跪拜祖宗。
见阿娇如此,刘彻的心终是慢慢沉下去,再看向阿娇时的双眼以充斥了威严霸道,甚至面上的柔情也换成了凛冽专横。他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阿娇,就算你还爱着别人,也别想从朕身边逃开。
封后大典后,阿娇就被送回了椒房殿接受内外命妇的觐见。因着如今局势复杂,加上堂邑侯府的翁主又是二嫁之身,众位命妇打探不清汉宫皇族的心意,也不敢多留,道贺行礼之后就各自离去。
椒房殿再次恢复了沉寂,阿娇环顾四周,只觉得人生当真是讽刺至极。前世她死都希望再回这里,可终是在长门园遗憾而去。这一世,她死都不愿再来这里,可纵然嫁人还是未能逃过宿命的安排。
“皇后娘娘,李姬求见。”青枝入殿欠身道。
阿娇怔了一下,片刻想起曾经在她身边被改了姓名的李青衣,当初母亲似乎是将她送到了刘彻身边?
“有什么事吗?”阿娇蹙眉,若非必要,她是不愿与那些人相见的。
青枝瞧瞧看了一眼阿娇,复又垂眸压低声音道,“进宫之前,阿呆曾告诉奴婢,宫里的李姬是傅家之人,可以相信。”皱了皱眉,她终是没说,阿呆也曾言说,平阳侯府的女婢安谷也是可利用之人。
听到傅家二字,阿娇原本沉寂无痕的眸低猛然掀起莫名的波浪。傅子卿,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有阿娇的地方,一定会有你在。
李姬见到阿娇,只觉得心头万般感慨。可想到公子离京时递来的安排,又觉得公子当真是将主母放到了心尖尖上。
“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李姬跪拜行礼道。
阿娇不耐与人虚与委蛇,挥手让人起来,目光奕奕直接开口:“傅子卿没有死对不对。”
这句话倒是难住了李姬,公子生死未定,纵然她手中有些人手渠道,也无法探知疆场上的事情。可对上阿娇乍亮的视线,心中的猜测她是如何也说不出口的。难怪公子非她不娶,大抵只因为无论是何境地,她满心都是公子。
“公子福大,又有傅家产业暗中查询,定然会安然无事。”李姬又说了许多宽慰的话,等到离开之时又暗中叮嘱青枝与青稞一番。毕竟这里是后宫,刘彻是汉武帝,纵然阿娇心念傅子卿也当避开人前。
阿娇有孕之事,只限在长公主身边之人知晓,就连御医都暗中被陈季须处理了。至于其他奴仆,根本未来得及出堂邑侯府的大门。陈午虽不是个好丈夫,却也知什么事能言什么事不能言说,况且自辞去侯位之后,他已然处于半隐居状态。若无大事,觉不出院门半步,甚至于老夫人几次上门找寻,他都避而不见。想来是被老夫人伤透了心。
窦太后只知阿娇因傅子卿之事,悲痛欲绝昏死过去,却也不知晓她已然有孕。否则定会在帝后大婚前强让人给她堕胎。而阿娇不能生育皇家子嗣,本也在她意料之内,好在阿娇早就被伤了身子,也免了入宫再受阴私手段的苦。
待到送走了李姬,阿娇才让青枝和青稞服侍着褪去繁重的朝服,只着了常服疲倦的倚靠在榻上。
晚间时候,刘彻带了几分醉意被郭合和王太后身边的郑荣送回了椒房殿。带了酒气的男人,看着在寝室昏沉入睡的阿娇,之间她侧躺而卧,青丝散开遮住半边面颊,跳动的烛光映着她娇憨的睡颜让刘彻见之心动。
不理会地上跪着请安的青枝和青稞等人,刘彻挥手踉跄着走向榻前。他的阿娇,终是又进了椒房殿。
伸手抚上她放在锦被上白皙柔软的缦胰,刘彻心生喟叹。刚要开口叫醒她,就察觉手上的缦胰一僵,这般刘彻便知阿娇必定是清醒着的。
“阿娇,莫要装睡了,不然彻儿可就要吻你了。”刘彻黑亮英气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阿娇,其中蕴含着一股狂妄霸气。手上摩挲把玩着对方柔嫩的手指,隐隐的带了某种暗示,他刘彻要她陈阿娇。
阿娇再也不敢装睡,猛地坐起身,将手从刘彻手中拽出,死死的攥着被角,满面不安和厌恶。
刘彻在一旁将阿娇的神情和动作尽收眼底,心中像是被什么物件堵住了一般,接下来的话吐不出咽不下。他记忆里的阿娇,从不曾有过这般的不安和无助,就算是前世让自己伤透了心,有的也只是决然。脑中回想着阿娇平日里恣意张扬的笑容,心头惦念着阿娇在傅府与傅子卿对视时的柔情娇媚,刘彻只觉得心都冷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