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陈午房里那些女人如何斗,刘嫖自然丝毫不在意。反正那些女人争来争去都再争不出一个子嗣了,就算得了脸面也无用,最终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物。
长门园凤栖院中,刘嫖卧坐在梧桐树阴凉处的坐塌之上,她身边自是一直顺她心意,时时爱护的董偃。
“他倒是聪明。”涂了鲜红蔻丹的指甲缓缓划过杯壁,刘嫖斜眼瞟了一眼来送信的人,此人本是陈午身边伺候的长侍,却不知何时与刘嫖这般恭敬,“药都用了?”
“用了,奴才按着公主的意思,每日让侯爷用些绝育粉,又教唆了几位夫人姬妾使用香料斗宠,如今侯爷只怕……”只怕不仅是力不从心了,这一泄如柱伤了精气不足,可既是难以治愈又是难以言说的病症。
那长侍瞧瞧看了一眼刘嫖的脸色,见她神色平淡心中不免为侯爷挽了一把辛酸泪。不过想到侯爷得了长公主,又有二位少爷孝顺恭敬,还有娇俏可人的翁主,这般日子多好,非得学别人家三妻四妾要享齐人之福,也真是不知足的。如今可好,让公主这般动心算计,日后怎还有他出头之日。思及此处,长侍在刘嫖面前更加恭敬了,日后少不得得依靠公主过活呢。
挥挥手将蜀娘将人带走。
没了闲杂人,董偃才浅笑出声,取了刘嫖手中已经微冷的茶水,道:“你这般安排……”
“你是觉得无用?”眼角微挑,刘嫖声音冷清道,“你只知嫡长子是铁上钉钉的继承人,却不想这世间有多少意外。”
董偃微微摇头,他是男子不懂女子之间的事,但看到自己喜爱的女子成长如斯,心底大概也是极为感慨的。
这边二人还悠闲饮茶赏花,心情怡然。却不知帝京简陋的小胡同中,有一破落的小院,院子里倒是摇曳着几丝珠光,显得极为诡异。
顾安人身形单薄脸色苍白地躺在只铺了薄薄炕褥的床上,心中无端懊悔。若当日不是迷了心窍,听了公子的话回到家里,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床边是神色复杂的丫鬟碧盏,原说碧盏是有心思给自家小姐做陪嫁丫鬟,以求留在这富庶之地。谁知小姐没那福气,不仅没得了贵人赏识,如今还被赶到这种脏兮兮的地方落脚。心中不免起了别的念头,如今小姐名声不好,自己何苦在这里伺候着?不如回了家里,哭诉一番,大不了将罪过都推到她头上,想必也没人会为难自己这个可怜的丫鬟。
顾安人不知碧盏心思,只道自己这般落魄了身边还有这么个丫鬟,心里也是感激的。轻咳几声,苍白的脸颊也带了几分不正常的血色,那模样若被惜花的男子瞧见,真真是能惹了怜惜的。只可惜此时的她只能强忍着心里的不甘,拉了碧盏的手道:“没想到,到底了还是你跟在我身边。”
“小姐莫要担忧,奴婢守着您,您也好好休息一会儿。”掩了脸上的嫌恶,碧盏强忍着脱手而去的冲动给顾安人拉了拉被子。
顾安人得了这般下场,自然也是傅子卿的意思。既有胆子设计他,总要又能耐承担后果,他傅子卿从来都不是圣人,更不可能去怜惜一个可恶可厌的女人。当初留下她几日,不过是想着得了她延迟花期的技艺,后来几番敲打觉得她也是个聪慧的,谁知竟然也是个不知足的。
阿呆将消息写在锦布之上,携于信鸽腿上送出。当初自己有心帮衬顾安人一把,不过是觉得公子的亲人极少,这顾家也算得上他的姨母家,多少也是个人情能有个冷暖。却不想最后成了这般,甚至公子都有些埋怨自己,更是只带了阿木离京。
此时平阳侯府的刘娉心中蠢蠢欲动,她是见过那个顾安人的,也算得上是极有姿色的佳丽,更重要的是经由此事,那顾安人定时恨极了馆陶姑姑和陈阿娇。想到这里,她招手吩咐身边的芸娘上前吩咐一番。
芸娘是王娡从母家带进宫的丫鬟,忠心且极有心机,在刘娉成亲时为方便在宫内外互传消息,遂王娡将人陪嫁给了刘娉。
芸娘得了主意,自然起身点了几个可靠的随从陪同自己一同去寻那顾安人。
本收拾了唯一的一点值钱物准备瞧瞧溜走的碧盏,没想到大半夜的还遇上有人砸门。还没等她找个地方藏身,就见那本就不甚结实一碰就能掉下碎屑的木门应声而倒。
“你,你们是什么人?”既然躲不开,她自然是挺直腰杆假装护主的大声斥责。
芸娘皱皱眉,掩口往一旁挪了挪步子,见碧盏那模样那打扮,怎不知她有何心思,不过是懒得揭穿。今日她来只是为了顾安人。
“顾家小姐顾安人可是在里面?”缓缓开口,芸娘毕竟是在宫里待久了,虽不若碧盏那般拔高声调,却也顺利压住场面。“我是平阳公主身边的,我们公主听闻顾小姐不仅熟知各种花木,更有一手养花的绝活儿。恰逢公主最喜爱的紫竹如今涨势恹恹,所以才想请了顾小姐前去。”
之所以说后面的话,自是因为芸娘瞧见了摇晃而出的顾安人。只见她虽病弱,却也难掩美人相貌,又想到自家公主如今常让人留意与太子相当的女子,莫不是……
心中一怔,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能猜测的,芸娘赶忙收了心思。
迈步上前,也未给顾安人欠身,只询问道:“顾小姐可方便与我去一趟侯府?”
顾安人只觉得心头一跳,与平阳公主搭上关系她自是百般愿意的。她虽刚入京不久,但也听说这平阳公主是极为陛下和皇后受宠的人物,且她在平阳侯府也是个极有主意的。
想到如今自己已然这般,就算回到家里也落不下个好结局,不若在帝京拼一拼,许是能博一个好前程。抿抿嘴,顾安人柔弱的欠身应下。此后到了平阳侯府,被刘娉单独说教一顿,便做了侯府的歌姬。而刘娉也是个舍得下本钱的,不仅专门请了教坊的师傅教习,更让人教导她房中之术。
帝京的事暂且不说。且说在江陵玩耍了多日的阿娇,这几日也有些厌了。
加上天越来越热,她便总不想出门。偶尔出门也常常约了刘陵耍闹,但刘陵毕竟是要回寿春的,所以同她结伴几日就来辞行。
阿娇极为舍不得这个好友,不说前世恩怨,单说这一世她就帮了自己不少。平日里玩耍也总是宠着自己,哄着自己开心。如今乍一离别,到又哄了阿娇掉泪。
坐在马车上的刘陵想着刚刚阿娇送别时红了的眼眶,不由心底柔软,指尖抹了抹眼角。日后见面,不知会是何等光景。她的小阿娇,可要日日这般快活鲜明才好。
手指摸向窗棂,她的一生注定漂泊无根,纵有珍惜之人也终会失去。就如儿时自己求了兄长偷偷带回一个小兔,可最后被父亲下令摔死。后来自己喜欢上一个谋士,本以为是话本里的有情人天眷顾,可最终那人却生生被父亲下令杖毙。再到后来,自己的生母也被带走……
此后自己便过着这般不知滋味的生活,就如同每日醉酒同权贵高舞声歌,不知往昔不图明日,只求母亲能多活一日也好求一个牵挂。
傅子卿一边安慰着郁郁不乐的阿娇,一边还思忖着刘陵之事。这几日得见刘陵,也非心恶之人,且自己多次试探所知,她只是无法脱身罢了。皱皱眉,若她真心待阿娇,自也只得自己费心思维护一番。
大概这便是古人所言,爱屋及乌吧。
红日高挂,青枝打了一把傅子卿亲自描画伞面的纸伞立于阿娇身旁,见翁主只扭着头同岸上的人挥手,便笑道:“翁主,你若再这么不舍,太阳落了都走不了。”
阿娇撇撇嘴,没好气的瞪了青枝一眼,“青枝,你现在愈发会挤兑我了小心明儿我就给你家阿木塞一个大美姬。”
青枝跺跺脚,偷偷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阿木,羞红了脸,“翁主哪里舍得?”
傅子卿在阴凉处瞧着甲板上面色红彤彤的人儿,侧身吩咐开船。又让阿木去请了阿娇入船坞中休息一会儿。
“晒了那么久,来喝口茶吧。”傅子卿眉目含笑,将手边的茶杯递过去。
阿娇扯了手帕在面上匆忙一擦,盘腿坐下,接过茶杯一口饮下。
“记得让青枝打伞了,倒是没晒到。”想到那伞面是傅子卿亲手所绘,阿娇赶忙扭头对青枝吩咐道,“青枝青枝,你那伞收好,少不得到了江都还要用。”
青枝没忍住轻笑一声,她是明白翁主的意思,大约是因着这伞面的不同,才好生嘱托一番,否则怎不见她往日里关心伞具?
阿娇因着青枝的笑,脸颊愈发红了起来,还张牙舞爪的强词喊道:“让你收起伞,你还笑,赶明儿就把你送回长安。”那模样活脱脱就是,你笑话我,我再不跟你玩了的样子。
青稞听了这话也笑了起来,跪坐在茶几旁给阿娇添了水,“要奴婢看,将青枝送回长安最着急的不是青枝。”说着还往傅子卿身后瞧了两眼,抿唇道,“您瞧瞧,阿木的脸色都白了呢。”
阿娇啧啧两声,极不厚道的扬颏看了几眼,复又摇摇头似是极为可惜的说道:“哪里能看出眼色,满面都黑黝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