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突然不敢再看海晏的遗容,立即退开,之后海晏下葬,一切归于宁静。
……
长安之乱后,韩江成了这座帝京当之无愧的主人,就算周帝回来,他的权力已经被架空。
曾经不可一世的木贵妃到了韩江面前,也要屈膝行礼,韩江表面上进退得宜,一点都不因大权在握而失了应有的礼节,但暗地里他却在开展一场针对木贵妃乃至木氏家族的舆论风暴。
当初周帝修骊山,也是为了木贵妃,如今骊山劳役起义,只需韩江轻轻一挑拨,就足以引起轩然大波。加之木氏一派近年来太过招摇,如今有人起头提议处死木贵妃,长安城乃至大周各个地方都有人响应。
周帝不得不处死木贵妃,而韩江趁机搞垮了木氏一派。周帝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无权的皇帝,他担心明熙安危,封明熙为辽东节度使,让明熙远离政治漩涡,但却被韩江驳回。
看周帝为了宝贝儿子殚精竭虑,韩江就感到好笑,难道儿子是亲生的而女儿就是野草?想着周帝逃命都只带上儿子明熙,却把女儿抛弃在皇宫,韩江就为已死的公主抱不平。想着那个亲手被自己下令射杀的海晏,想着那个仅与自己有几面之缘的海晏,韩江心里有一种的异样的感觉。
之后,韩江成了摄政王,娶了世族嫡女为妻,不断巩固他在朝堂上的地位。大皇子和岭南王皆虎视眈眈,等着韩江野心暴露之时打起清君侧的旗号,但韩江却一直当个摄政王。大皇子率先按耐不住,起兵反抗,却被韩江打入谋反行列,而且很快被镇压。
韩江高高在上,所有人任他生杀予夺,但他并不急于称帝。他很快有了孩子,有儿有女,但他却最宠爱嫡女。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韩江终于知道他心里潜藏的那一种异样感觉到底是什么。
他从未对人提起,这些年来总有一道身影夜半扰他清梦。在他疲惫的时候,那人会对他笑,用最灿烂最纯真的笑。在他洋洋自得的时候,那人会拿着剑砍他,用最狠绝最憎恨的眼神。这个人,就是他实现野心第一步时被他杀死的人,他的未婚妻,大周的安和公主海晏。
又是一晚,韩江从夜半惊醒,他的妻子问他怎么了,他只是推开她,穿上外衣出去了。韩江悄悄来到皇宫,来到宁泉殿,这座宫殿多年无人居住,但却一直干净如新。周围一片漆黑,然而韩江却似乎听到了记忆中的笑声,那汪洋恣肆的笑声。
以前韩江总是讨厌海晏这位被宠坏的公主,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韩江发现有些女人就该被宠爱的。她们有让男子迷恋的气质,有让人久久无法忘怀的面容,有让人最同情的命运。
每每想起海晏明亮的眼神,韩江总会感受到自己为了野心而变得无比罪恶。每每想到麟德殿宴会上,海晏带着探究、爱慕的眼神,韩江总会感受到自己渐渐失去的跳动的炽热的生命力。
等韩江从记忆中苏醒,袁希辉却匆忙赶来告诉他,韩府闯入了刺客,他的夫人已经被人暗杀,而他却逃过了一劫。幕后凶手很快找到了,是皇子明熙,周帝为了救儿子一命,禅位给韩江。韩江这次终于答应封明熙为辽东节度使,送明熙离开长安。
等韩江登基,明熙却因外族攻打辽东而身亡,周帝漫长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临死之前,周帝诅咒韩江如他一般孤苦无依,痛失所爱,韩江却不以为意。
韩江给了周帝体面的葬礼,在离开皇陵的时候,他意外看到了海晏的陵寝。
“这辈子是我欠你,”韩江说道,“不过,我也算为你报仇了。”
之后,韩江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他辉煌而曲折的一生,注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
等再睁眼,他看见了一个高鼻深目的外族女子,女子惊喜道:“你终于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月亮的评论,上韩江前世篇~~
☆、第九十九章 番外之今生篇
韩江记得他被黄沙掩埋,很快就晕厥,现在他清醒过来,头仍涨得厉害。他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但是梦里的内容,他几乎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一个灿然的笑容,那是独属于海晏的。
“海晏,我要去找海晏。”韩江坚定地说道,他知道自己现在没有回长安,海晏一定会担心的。
阿雅拦住韩江:“你要去哪儿,我好不容易把你救了,你要一走了之?”
“姑娘,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我必须尽快赶回大周。”
阿雅却不答应,她不希望韩江离开,在沙漠里看到韩江的第一眼,她就有这样一种执念。她的侍卫却也劝说她,说她现在处境危险,不能带一个陌生人在身边,而且这个人还是个汉人。
大道理阿雅都懂,她是西域一个小国的公主,但叔父窃取了王位还要追杀他,侍卫不得不护送她逃难。但是就在大周和突厥接壤的沙漠里,她救下了韩江,逃亡的路程瞬间不一样了。
韩江了解到阿雅的近况,说道:“阿雅,现在追兵仍然在追杀你们,不如到大周,寻求大周的庇护。”
于是阿雅带着侍卫前往大周,但是路上又被追兵追赶,他们只好改变路线,先往北再往南,前往大周新设立的北庭都护府。途中,韩江向过路的商人打听过大周的情况,知道大周并没有传出他的死讯,这让他松了一口气,至少海晏不会担心他。
在逃亡途中,韩江高强的武艺,让阿雅惊奇万分,而阿雅的侍卫也被韩江折服,非常希望韩江继续保护阿雅。韩江心里记挂海晏,不想耽搁太多时间,但阿雅对他有救命之恩,韩江只好答应送阿雅平安到长安去,而且他们正好顺路。
好不容易躲过几次追兵,来到北庭都护府,但却滞留在这里。
入关要拿通关文书,韩江和阿雅却什么也没有。韩江身上本来有证明身份的信物,但却因沙暴不知遗落到了何方,就连海晏给他的发笄也不见了,韩江为此还懊恼了一阵。
韩江一直隐藏身份,到了现在更是不便说,于是在庭州城内找了个偏僻的院子住下。他和阿雅第二天就前往都护府,办理通关文书,但府衙的人说新派的都护未到,原先代理的大臣又启程回了长安,所以很多政务都无法办理。
韩江只好和阿雅离开,等了两天再去询问,得到的答复仍是都护未到。韩江不甘心,又带阿雅去了都护府邸,府邸的张管事告诉他,都护过两天才到庭州。
韩江有些皱眉,这大周官员上任,什么时候这么麻烦了,那位新派的都护也是,竟然这么久还没有到任。韩江非常不满意,甚至都想亮出身份带着阿雅离开,管他什么通关文书。
……
把韩江送走后,都护府张管事也是一脸愁容,北庭新建,有很多事物要解决,他也很焦急。新派的都护据说是个大官,他打听过是谁,但却没得到答案。前不久新都护的侍从先来了,购置了奴仆婢女,把府里的住房都装饰一遍,还买了很多女人用品,而且样样价格昂贵。最离奇的是,那位侍从还托他请了产婆和奶妈,还要求身世清白,体貌中上。张管事想问,这确定不是给都护大人纳小妾?当然,他只是想想而已。
不过,那位崔大人一来,张管事总算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新都护的夫人恐怕要生产了,要不然怎么会急着找产婆和奶妈。张管事想这当大官的也不容易,皇帝一声令下,不管你夫人临不临盆,都要赶去赴任。这样一想,倒是能够理解这新都护迟迟不到了。
“崔大人,你回来啦。”
张管事在前院到处逛逛,看看有没有不妥之处,就看见崔云带着士兵急匆匆地回来了。他感到纳闷,这崔云从来到庭州的那一天,每天天一亮就带着人马出去了,似乎在寻人。张管事不敢打听,而且就算打听了,崔云也不告诉他。
“都护已经进城,快让人准备迎驾。”
张管事连连答应,这崔云平时一副冷淡的样子,但每次都能让张管事感到害怕。
都护府邸的所有人全都到前院,等着拜见都护,张管事更是和崔云站在门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很快,张管事看着一路人马,慢慢朝府邸这边过来。张管事在庭州多年,见到过不少大场面,眼前这支队伍,说实话,不像是都护大人的人马,看着更像是来往的商团。
张管事差点一拍脑门,这大官最怕半路出事,伪装成商客恰好能混淆视听。
马车很快来到大门前,张管事发现这辆马车太过女气了。很快里面走出一个侍女,就在张管事不解的时候,这个侍女又扶着里面的人下车了,是个大着肚子的贵夫人。
“属下参见公主。”张管事听崔云说道,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跪下来行礼。
张管事心里懊恼,这朝廷的保密工作也太好了吧,新都护是鼎鼎大名的摄政公主,他竟然一点风声也没有。
海晏让行礼的人都起来,她叫过崔云:“让人封锁庭州城,只准进不准出。”
崔云有些疑惑,芸儿解释道:“是这样的,刚才我和公主看见一个人酷似将军,但一眨眼却又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