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闹,海晏在床上躺不住,开始起床梳洗打扮,她坐到梳妆台前,发现韩江一直没出现,问听雨:“雨姐姐,将军去哪儿了?”
清韵拿着新折的梅花枝,踩着轻快的脚步进入房间,恰好听到海晏的问题,插嘴道:“公主你忘了,今天正月初一,要举行大朝会。”
海晏这才想起这件事,发现果然出宫才几日,就忘了朝中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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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
这一天,要在皇宫最大的宫殿——太极殿,举行君臣大朝会,届时,周帝着衮冕,接受百官朝贺。
大朝会之所以称“大”,是因为京城官员、地方要员、各族使臣等都要参加,他们在御前列队,向周帝贺岁。
海晏不能亲临现场,但也能想象朝会的盛况,她在家等候韩江回来的时候,却不知朝会上发生了大事,对韩江不利的大事。韩江回来后,对朝会上发生的事只字不提,海晏也是在当天下午听大皇子说的。
朝会上,各族使节要一一向周帝祝贺,并献上贡品,但在突厥使节祝贺的时候,却出了异状。
突厥刚臣服,骨子里的剽悍气势连宫廷侍卫都不及。他们献贺时,只有一百匹良马,别无其他。与其他各族的贡品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周帝看突厥使臣并不标准的跪礼,心里已经不高兴,再听贡品的数量,决定打压突厥使臣的气势,于是道:“突厥僻远,物产不丰,朕能谅解。”
突厥侍卫当场就要发怒,不过却被他们的主使拦住,那主使道:“皇帝陛下,大周倒是物产丰富,但却仅限于皇都。外臣一路走来,看到的却是饿殍遍地,想陛下坐拥天下,不知看到否?”
周帝当时脸都黑了,他自认为自己“勤政”,当众被外臣暗讽,不将他们推出去斩首就不错了。
“外臣听说大周人才济济,如今一来并非如此。臣数遍大周,只佩服忠武将军一人,没想到此次来朝,竟看见明珠暗投,大周朝堂没一人慧眼识珠吗?可惜啊,我突厥有慧眼,竟无明珠可识。”
这使臣真是好口才,三言两语既讽刺了周帝,又挑拨了君臣关系。对此,木派的人自然暗暗高兴,而刘敏文这样注重大局的官员,则暗自皱眉。
反观当事人韩江,他像是没察觉朝堂的紧张气氛,站得笔直,两眼目视前方,完全置身事外。
等下了朝,刘敏文找到韩江:“突厥这次有意挑拨,将军为何不置一词?”
“多谢大人关心,陛下圣明,怎会不知突厥的挑拨?”
刘敏文暗自着急:陛下刚登基时,的确圣明,但现在就难说了。陛下或许看出突厥使臣的用意,但对韩江的怀疑早就生根发芽,这只会加剧君臣矛盾。
韩江不以为意,拜谢刘敏文之后,就回了侯府,当然,朝会上的事他也不会告诉海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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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江回府后,海晏和他面对面吃了午饭,虽然难得说一句话,但一起吃饭的感觉,让海晏心里甜丝丝的,对她来说,这是绝无仅有的经历。
等吃过饭,海晏无所事事,就跟着韩江来到他的院子,韩江在书房里看书,而海晏就陪着韩江看书房里的摆设。
男人的书房就是跟女人的书房不一样,虽然都有笔墨纸砚,但这四宝更粗犷更大气。虽然都有各色书籍,但兵书、政书却多了不少。
韩江的房间里还摆了兵器,放在最显眼处的是一把金丝云纹剑鞘装饰的宝剑。
“我能看看吗?”
看到韩江点头,海晏兴奋地取下宝剑,剑有点重,还有流苏剑穗装饰。拔出剑,冰冷的剑光,就像是冬夜里的寒气,让海晏颤抖了一下。
看着剑身上,印出自己的脸庞,欣喜而惊讶的表情一览无余。
“这是你的佩剑?它叫什么名字?”
“北辰。”
北辰有指帝王的意思,海晏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个释义,但觉得不合适,于是改口道:“是指北方星辰?的确有北方的寒气。”
韩江“嗯”了一声,继续看书。
海晏放下剑,有些无聊地来回踱步,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来到韩江面前:“这些院子都没有名字吗?”
韩江抬头,有些意外海晏问这事,如实答道:“还没有,你可以取名。”
韩江和韩老妇人,都没有为各个院子取名的心思,加上韩府人本来就少,也就没有取名的需要。
“那我来取名。”海晏终于有事可做,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一瞬间,韩江也恍惚了。
这时,听雨前来禀报说:“将军,公主,大皇子来访。”
“大皇兄?他怎么这时来了?”大皇子难得回一次长安,哪次不是抓紧时间笼络朝中要员,安插自己的人,怎么在大好的初一,来见没有权利的自己和已经失去兵权的韩江呢?
“公主,大皇子派人送来好几箱东西,说是给您的新婚贺礼。”
海晏这才想起在家宴前,大皇子说要给她补上贺礼,没想到这么快就送来了,而且大皇子本人还亲自前来拜访。
“你去吧,说我不在,”海晏没想到韩江突然这样说,有些惊讶,韩江解释道,“大皇子前来,是想招揽我们,我不便出面。”
海晏这才反应过来,她让听雨赶紧去把大皇子请到她的院子,她也跟着回去。
“公主。”这时韩江喊住海晏,“记住静观其变,不要轻易承诺。”
海晏笑着点头,无比愉悦地回了自己院子,不一会儿,大皇子就来了,随着他过来的,还有四五个红木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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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妹,这些可是皇兄我从益州带回来的宝贝,尤其是这件——”说着让随从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件雕刻精美的后院嬉戏木雕,很大,占据了整个箱子。木雕上的假山流水非常逼真,在后院荡秋千的少女,就要腾空一般。
“这是金丝楠木?”大皇子笑着点头,这件木雕他可是花了大心思弄到手的,心里十分自豪。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听说有一根楠木一条命的说法,皇兄送如此珍贵的礼物,海晏受之不起啊。”如果不是韩江提醒大皇子前来的目的,海晏或许还为大皇子所送的婚礼而感动,但现在她更是觉得大皇子目的不纯,这些婚礼更是成了烫手山芋。
“皇妹说什么话,我就你一个妹妹,为你准备的婚礼当然不能寒酸。”
海晏只好笑着收下,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其实他和大皇子的关系也只能算凑合,如果要深算,大皇子应该讨厌她才对。
大皇子名叫李清河,母亲只是低等宫嫔,他出生后,在宫里一直不受宠,甚至一直没有正式名字。海晏出生后,周帝才想起这么个儿子,于是根据“海晏河清”,给大皇子取名李清河。
海晏请大皇子坐下喝茶,大皇子问:“晏儿,驸马呢?”
“驸马有事出去了,——皇兄难道不是来看晏儿的?”海晏笑道。
“看皇妹说的,咱们都快一年没见了,皇兄当然是来看晏儿的。”
海晏不知大皇子此行的目的,每说一句话都谨小慎微,就怕被大皇子套进去。很快,大皇子也不绕圈子,直接对海晏说道:“皇妹,皇兄虽然远在益州,但驸马的威名也如雷贯耳,只可惜……驸马的军职被木氏一派替代,为兄真为驸马叫屈,皇妹你当知鸟尽弓藏的道理。”
海晏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成语,现在已经淡定了许多:“皇兄,驸马忠于父皇,不会有你说的那天。”
“皇妹或许还不知,今天朝会上,突厥使臣可是将驸马夸上了天,说整个大周,突厥人只佩服忠武将军一人,皇妹应该能想象父皇当时的表情吧。”
这件事海晏不知情,心里一阵慌乱,甚至埋怨韩江不告诉她这事,但转念一想,以韩江的性子,的确不会多费口舌,而且告诉她,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徒增烦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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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这只是突厥的离间之计。”
“但父皇却信了,皇妹敢说父皇没有收回兵权的打算?”这是铁的事实,要不然周帝也不会变相剥夺韩江的兵权。
听大皇子说到这里,海晏再迟钝,也发现大皇子有意拉拢韩江,于是问:“依大皇兄之见,驸马该怎么做呢?”
“当然是重掌兵权。”
海晏不动声色,问:“如何重掌?”
“将领当然起于乱世,”大皇子说着让大厅里的人都退下,他站起来说道,“为兄收到密报,——东边战事扩大。不出半月,东边势必回朝求援,到时朝廷无可派之将,只能启用驸马爷。”
海晏心绪难平,因为她发现大皇子说的一点不差,不过她还保留一点理智,她想知道大皇子的目的:“皇兄为何告诉我这些?”
“当然希望驸马能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