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正午的太阳正在散发着它最后的威力,阳光下的稻子有些怏怏地垂着头,几只小鸟落到稻穗上开心地啄着稻粒,却被正在稻田里割稻子的人们挥刀驱赶,只好扑棱着翅膀慌乱地飞起,在天空盘旋着,伺机再飞下来跑餐一顿。
田埂上,蹲了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两个人,宋芸娘毫无形象地端着碗大口吃着,身旁的萧靖北也像芸娘一样屈膝蹲着,姿态却比她优雅许多。他时而扭头瞟一眼埋头苦吃的芸娘,时而又将目光投向面前那片金色的麦田。一旁的稻田里,荀哥正蹦蹦跳跳地捉着蚱蜢,时不时发出一两声雀跃的欢叫。
“萧大哥”,宋芸娘吃完饭,将碗放回篮子,好奇地问:“你怎么会来这里,还刚好和荀哥儿一起来的?”
萧靖北愣了下,有些不自然地说:“我想着到明年我家也要种田了,可我对农事一窍不通,所以今日有时间就来田里看看……我刚刚去你家看了看钰哥儿他们,正好碰到荀哥儿要给你送饭,便和他一道过来了。”
宋芸娘看了看着挂在篮子上的一把镰刀,扭头笑眯眯地看着萧靖北,“哦,只是看看而已,怎么还带了一把镰刀来啊,是要亲自演练演练吗?”
萧靖北垂下眼帘,微微侧过头,小麦色的脸上居然也有些发红,“是……是要提前学熟。”
宋芸娘心中暗笑,面上却装作惋惜的样子,“哦,原来是来学习的啊,只是我家的稻子金贵得很,可不能给你瞎练习,没得都割坏了,不如你去傍边田里问问,看看有没有哪家愿意给你练习的?”
萧靖北面色大囧,越发有些面红耳赤。宋芸娘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脸颊和耳垂,额头处渗出的密密的细汗,不觉在心中偷笑。刚刚走过来的荀哥刚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忙叫道:“姐姐,人家萧大哥听说你一人在割麦子,特意过来帮忙的,你就别为难他了。”
宋芸娘瞪了荀哥一眼,荀哥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将篮子里的镰刀递给萧靖北,嬉皮笑脸地说:“萧大哥,我先回去了,田里的事就有劳萧大哥了。”说罢就撒腿跑开了。
宋芸娘在前面割着稻子,萧靖北在一旁有模有样地学着,不一会儿就很有些熟练了。两人不言不语,埋头干活,一下午的时间居然割了三四亩地的稻子。
此时,太阳已快落山,三三两两的军户们挑着割好的稻子,向堡里走去。张二郎和他的两个侄儿路过芸娘身边,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张二郎看见宋芸娘和萧靖北两人配合默契地收拾着割好的稻子,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他轻轻摇了摇头,放下心中最后一丝不舍,跟着两个侄儿离去。
宋芸娘和萧靖北一边捆着割好的稻子,一边轻松地说着话。宋芸娘看着萧靖北纤长优美的手指,笑着说:“萧大哥,没想到你这拿惯了刀剑、握惯了笔杆的手,拿起镰刀来也挺是那么回事儿,居然快赶得上我这个老手的速度了!”
萧靖北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刀剑,擅书写?”
宋芸娘笑道:“这还看不出来,你手上的茧都告诉我了呢?”
萧靖北翻着手掌看看,也有些失笑,觉得自己怎么在宋芸娘面前就像是变笨了一样,宋芸娘看着他呆愣愣的样子,越发笑得花枝招展。
两人挑着捆好的稻子,一前一后沿着田埂向张家堡走去。
萧靖北呆呆看着走在前面的宋芸娘,两大捆稻子压在她单薄的肩上,她却仍然身姿摇曳地稳稳走着,步履轻盈优美,便很有些吃惊她纤弱的身体里怎会有这么大的力量,他觉得自己越接近宋芸娘,就越充满了惊奇和敬佩。
作者有话要说:
☆、稻香里的丰年(上)
宋芸娘有了萧靖北这个得力的帮手,自然大大提高了效率,四五天的功夫便将稻子收完了,又用了两三天的时间脱粒去壳,收完后量了一下,居然有二十多石的稻谷。
北方边境土地贫瘠,天气早寒,灾多收少,往往每亩能够收上一石便极为难得。有时候,好不容易收好了粮食,却又遇上南下抢掠的鞑子,一不小心还要落个粮抢人亡。今年天公作美,风调雨顺,宋思年又费心耕种,田里居然有了难得的丰收,而且一直到稻子收完,都没有听到鞑子入侵的消息,宋芸娘只觉得是万事诸顺,只盼着宋思年的腿伤快快痊愈,荀哥儿能够恢复记忆、继续读书,那便真的再没有什么可以忧心的了。
收完了自己家的稻谷,抽时间去旱地播种了冬小麦,宋芸娘便又去帮柳大夫收粮。柳大夫去年刚到张家堡,他一个虚弱的孤老头子,精力和体力都不够,便只种了一二十亩粟米。他分得的田地大多十分贫瘠,再加上平时也不会伺弄,故此粮食长得很不好,有几亩地甚至颗粒无收,最后一共也只收了四五石。好在柳大夫还处于不用交税粮的头三年,芸娘想着,反正自己家今年收的粮食多,到时候分给柳大夫一些,或者直接让柳大夫来自己家里吃饭也行。
傍晚时分,张家堡家家户户升起了袅袅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饭香。宋家的小厨房里,宋芸娘将香喷喷的白米饭从锅里盛出来,小心地铲起锅里留下的一层薄薄的锅巴,在锅壁刷上一层薄薄的油,再将锅巴翻个身放进去,用小火炕着。萧靖娴坐在灶旁一边添着柴火,一边轻轻和芸娘聊天。
“芸姐,我什么都不会干,老是给你们添麻烦,不如你教我做点儿什么吧?”
宋芸娘撇了撇嘴,心道:我的大小姐,我还敢教你什么啊?教你织布,把我的织布机弄坏了;教你做饭,饭烧糊了;教你做菜,家里的盐都被你用光了,菜也无法下噎……
她见萧靖娴还在一个劲儿的添柴,忙阻止她,“靖娴,咱们是在用小火炕锅巴,你再加点柴,那就不是锅巴了,直接就是焦炭了。”
萧靖娴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双手在裙子上擦了擦,讪讪道:“芸姐,我不知道啊,你也没有提醒我……”
宋芸娘心想,得了,又是我的错,不论你做错了什么,最后都是“没有教你”、“没有提醒你”的我的责任。
她看着穿着自己粗布襦裙的萧靖娴,纤弱的身子怯怯地站在那里,白嫩的脸上还沾有一小块炭灰,不觉心一软,叹了一口气,缓声道:“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了,你去洗把脸,马上咱们就有香喷喷的锅巴吃了。”
正屋里,宋思年和柳大夫正饮着茶,高谈阔论;院子里,荀哥儿和钰哥儿正你追我赶地玩着游戏,宋家小院难得的充满了欢声笑语。
“锅巴好啰!”宋芸娘笑嘻嘻地端着一盘焦香扑鼻、金黄诱人的锅巴从厨房里走出来,荀哥儿和钰哥儿俱都眼睛一亮,咚咚咚地跑到芸娘面前,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宋芸娘看着他们黑一块儿白一块儿的小脸,脏兮兮的小手,忍住笑严肃地说:“快去洗脸洗手去,洗不干净不准吃!”
两个孩子又竞赛似的跑去洗手,钰哥儿迈着小短腿跟在荀哥儿身后,嘴里不停地喊着:“荀哥哥,等等我。”便又听到荀哥儿没好气的声音:“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准叫我荀哥哥,要叫荀叔叔。”
宋芸娘见天气晴好,天空中的晚霞格外美丽,火烧般的云霞绚烂多彩,如梦如幻,让人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而愉快,便在院子里搭起桌子,准备就在院子里吃晚饭。两个孩子早已洗好了手脸,此时站在桌旁,一块接一块地吃着崩脆透酥的锅巴,一时只听得嘎嘣嘎嘣的声音此起彼伏。
宋芸娘正收拾着桌子,听到院门吱呀一声推开,却是萧靖北扛着一大块肉大步走了进来。这段日子,萧靖北刮了胡子,一改初见时的颓废和疲态,显得又精神又抖擞,双目炯炯有神,全身散发出一股英气和锐气。
钰哥儿撒开腿跑过去,开心地叫道:“爹来啦,爹来啦!”他一向被教导称呼萧靖北父亲,在宋家住了几天,见芸娘和荀哥儿都叫宋思年爹,他便也学着唤爹。
萧靖北柔柔看着芸娘,笑着说:“今天砍柴时顺便猎了个袍子,晚上加个菜。”语气轻松自然,好似丈夫在同妻子交代。宋芸娘感觉到这语气的不适宜,便白了他一眼,微红着脸转身走进厨房。萧靖北呵呵笑着,跟随着芸娘将袍子肉扛进厨房。
萧靖北走出厨房后,看到一直像尾巴般跟着自己的钰哥儿,便弯腰抱起了他,柔声问:“钰哥儿,今天在这里听不听话?”
钰哥儿点点头,又大又黑的亮眼睛一眨不眨,“我很听话,荀哥哥都夸我呢!”
荀哥儿便又在一旁不耐烦地说:“是荀叔叔,荀叔叔,不是荀哥哥。”他嘴里还含着锅巴,说出来的话含含糊糊,格外可笑。
萧靖北皱起了眉头,“钰哥儿,以后不能叫荀哥哥,要叫荀叔叔,不然辈分不对啊!”
钰哥儿看着父亲,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芸娘刚从厨房里出来,便不在意地说道:“什么辈分不辈分,又没有血缘关系。我看他们俩年岁差不多,叫哥哥也没有什么关系!”
萧靖北闻言愣住,面色有些发白,他轻轻放下荀哥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低沉地说:“宋娘子,过两日我便要去边墩驻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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