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听他居然还厚颜无耻地意有所指,耳根隐隐发热,刘寻却笑着问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苏瑾这才想起适才她回了屋子,越发想起回程的事,雍王这边的事,还是留给下一任执行者来执行吧,她如今已经不再适合执行这个任务,为着这念头,她忍不住拿了之前那刻好的章出来,把玩了一会儿,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留给刘寻。
被刘寻问起,她有些窘迫,却不好就收起来,只得摊开手掌道:“前些日子无聊,给你刻了枚章。”
刘寻接过那温润的灯下反射着柔和玉石光泽的章,已经被握得温暖,润黄色的方条田黄石章的最上头刻了个饱满的石榴,裂开露出粒粒晶莹的石榴籽,石榴皮上则雕着蝙蝠纹路,线条朴拙,他微微一笑,看向苏瑾:“这是多子多福?”
苏瑾脸上一红,解释道:“太复杂的图案我也雕不来。”刘寻将章反过来轻轻抚摸着上头笔画有力仿佛刻入心中的“觅之”二字,垂眸不语,睫毛下掩映着的眸光深沉。
外头严霜进来禀:“晚膳已摆好在西暖阁了。”
刘寻将那章揣入袖内,看到苏瑾欲言又止,笑道:“怎么,难道这章不是送我的么?”
苏瑾哑然,她是要送,但是刘寻这样自然而然平静地拿走,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怪怪的,刘寻却已站了起来笑道:“去用晚膳吧。”
她被他的气势所慑,不由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才想起刘寻这些天在她面前都是一副低姿态撒娇求安抚的样子,她已经一段时间没见到他这样的帝王气势了,若是前几日她送了他这章,他肯定是眼里全是喜悦满脸发光一样的道谢然后会再想要更多的礼物。
为什么连声谢谢都没有……
到了西暖阁,刘寻已端坐着拿了双箸子替她夹菜,脸上的笑容一如往常,她压下心中的那一丝怪异,默默吃饭。刘寻却一改从前食不言寝不语的派头,开口问她:“姐姐今天和雍王谈什么呢?”
苏瑾放下筷子,看向刘寻,刘寻嘴角含笑,双眸平静,她解释:“还是上次的那些昏话,我随口搪塞过去了。”
刘寻哦了一声,垂了睫毛,从手侧拿了一个青花壶来,倒出乳白色的杏仁露来。
苏瑾却想起雍王妃这一茬来,问他:“今天那个药……真的是雍王妃下的?”
刘寻持壶的手顿了顿:“是。”一双利眸却扫向苏瑾:“姐姐还没说怎么知道的呢。”
苏瑾搪塞:“不是说宴席都是她筹备的么,我也是猜的。”
刘寻不再说话,缓缓地看着那乳白色的杏仁露倾入雪白的碗中。
苏瑾追问:“她好好的为什么要给你下药?”
刘寻斟满两碗杏仁露,示意身后的高永福端过去给苏瑾,微微笑道:“我怎么知道,也许是我丰神俊朗,雍王妃情迷意乱了。”
苏瑾忍不住笑了笑:“昨天雍王带着她来给我赔罪,看起来好像没之前那股嚣张劲了,长得是真的好看,她都嫁给雍王了,别是误会吧?”一边看着高永福端过来的杏仁露问:“这是什么?”
刘寻淡淡道:“兴许吧,其实是不是都无所谓,这些人不过是些小蝼蚁……朕没看在眼里……那是御膳房新作的杏仁露,很是清甜,你尝尝。”
苏瑾哦了一声,并没有立刻就喝,她并不喜欢吃饭的时候喝甜的东西,她只是有些关切对刘寻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你固然是英雄,却也还是要小心这些小人,比如上次雍王说的那些店铺,你去查过了么?”
刘寻用勺子舀起杏仁露喝了一口,看向她:“查过了,确实都是丁皇后那会儿就置下的产业,都是经营得十分妥当,获利甚丰的,想来他是真的下了本钱要取得姐姐的同意了,是真的想要……和姐姐一同走了。”
苏瑾有些尴尬,解释道:“说了都是我编的胡话……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对不住他,但是他人太偏执,那会儿若不这样哄不住他。”
刘寻笑着开口:“姐姐若是真能走,不如带上我吧?听起来真的很美好,可以永葆青春,无病无灾的海外福地么?姐姐莫不是天上的仙子?”
苏瑾不敢看刘寻,轻声道:“说了都是胡话,没有这回事,这世上哪有永葆青春的事呢?”
刘寻含笑:“那姐姐是如何驻颜的?”
苏瑾垂了头,拿起那碗杏仁露的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边,掩饰自己的窘迫。
刘寻看着苏瑾,握紧了案下的袍袖,忽然外头急报:“陛下!西南八百里紧急战报!”
苏瑾听到西南方,想起刘琏,神色一肃,放下了勺子,刘寻神色莫测,淡淡问:“高永福出去问问,西南都大胜了,还有什么紧急战报?”
高永福连忙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进来,脸色有些奇怪,看了苏瑾一眼,轻声道:“西南军主帅定国侯宋峰班师回朝过程中,剿匪失手被擒,匪首说……是奉圣郡主的师兄,让奉圣郡主亲自去见他才放人……”
苏瑾讶然,看向刘寻,刘寻将勺子掷回碗中,发出叮的一声,冷冷道:“五万大军,就这么没用?看着主帅被擒?”
高永福看了眼苏瑾,轻声道:“可要副将进来回报详情?”
刘寻道:“既然和侍诏有关,便传到御书房吧,朕和侍诏用膳后一同过去。”
高永福低声道:“是。”便下去传谕。
刘寻看向苏瑾:“你有师兄?”
苏瑾皱了眉:“从前的事……我也不记得了。”
刘寻抿了唇,有些烦乱,仍是压着脾气温声道:“你先用膳吧,用完我们再过去,反正那匪首既然如此说,自是要等你过去的,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苏瑾知他心里烦躁,低了头,其实也已不想吃了,只是怕刘寻又要唠叨,好歹也要吃一些,看到杏仁露,想起适才他专程倒的,便拿了勺子打算喝完再说,刘寻却在上头开口:“这杏仁露适才我尝了下,没做好,有点酸,恐怕坏了,严霜先撤下去了,让御膳房做东西用心些。”
苏瑾一愣,看着严霜端走,只好将就着又吃了些菜,才放了筷子道:“我好了。”
刘寻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出去,苏瑾紧跟在他后头去了御书房。
来报的居然是宋石,看到苏瑾也明显愣了一下,先大礼参拜了刘寻,刘寻免礼道:“说吧,你们是怎么五万大军剿匪都能失手让主帅被擒的?”
宋 石面有愧疚:“侯爷率军班师回朝时,途经西林郊外青风山,听说那里有个匪窝,便想顺路清剿了替百姓除害,因连日赶路,侯爷感觉单调,又觉得剿匪甚是容易, 便只点了精兵三千,亲自带了去山寨剿匪,只说是手到擒来,做个行路途中的调剂。没想到远远看着明明有人,进了山寨,却是个空寨!我们已知中了计,连忙撤 出,回去的山道狭窄,不能行马,只能不行,在山道上,有个男子拉着绳索从天而降,将侯爷挟持走了,留下了一纸书信附在飞箭上,只说是奉圣郡主的师兄,邀请 侯爷去做客几日,待到奉圣郡主到了,自然放回。”
刘寻脸色极为难看:“你们侯爷也算是打仗打老了的积年老将了,怎么会上这样的当?”
宋石满脸惭色:“此次着实是托大……掉以轻心了……听老百姓们说,只是普通的山匪而已,原想着顺手剿了不费什么力气……”
☆、第46章
苏瑾终于忍不住问:“可看清那人的长相?”
宋石惭愧的摇了摇头:“太快了,只看到一闪而过,那人就挟着侯爷飞走了,我们急着射箭都射不到他。后来派人围山搜山,都没有搜到。”
苏瑾与刘寻对视了一眼,苏瑾轻声道:“我过去一趟吧。”
刘寻沉声道:“朕和你一起过去。”
苏瑾抬眼有些顾虑道:“你随意离京,会不会不太好。”
刘寻摇了摇头:“没事,西南战事也平了,京里这点小鱼小虾蹦跶不出什么水花,再说了西林离京里也不远,三天不到的路程……朕,就来会会这位奉圣郡主的师兄吧。”
三日后,圣驾到了西林府城,当地知府率着百官接驾,苏瑾换了身侍卫服,骑马随着圣驾入了城,当日下午他们便去了青峰山,那儿仍然还在围着山,负责留下搜寻的副将上来禀告,道是山里每一寸都如同搜篦子一样的搜过了,没有找到人,除了山寨,连有人住过的痕迹都没有。
穿着一身玄色劲装的刘寻脸色暗沉,看了一眼苏瑾,这样在野外熟练掩盖消除痕迹的手法太熟悉了,苏瑾轻声问:“搜过城里了吗?”
那副将一愣:“城里?”
刘寻不忍再看他们的蠢样:“山里搜不到,这附近村庄也不好藏人,自然是进城里去了!立刻派人封城搜索,拿了定国侯的画像查,着重搜客栈、酒家、妓家!一旦发现可疑之人……”他看到旁边的苏瑾看着他欲言又止,他吞下了那口气,冷冷道:“先围起来再说!”
宋 石连忙领命带着人下去了,刘寻翻身上了马低喝道:“回城!”眉间满是森冷阴霾,这一路来刘寻一反从前的腻歪,虽然对苏瑾依然是体贴温柔,苏瑾却敏感的感觉 到了其中的不同,她刘寻是不是已经猜出她的打算?以刘寻那样的执着……她想起这几天出外,始终跟着自己的严霜、如秀和众侍卫,有些头疼地摇了摇头。如今又 冒出来一个神秘莫测的师兄,自己的报告中从来没有提过,此人会不会是时空管理局派遣来接应自己的另外一名执行者?还是自己在过去的穿越中认识的人?是敌是 友?自己的报告如今看来已经不可全信,至少……在一些事情上,过去的自己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