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桓宇抬手抹掉她脸上的泪珠子,啧啧地摇着头,“别哭,本王会心疼的。等晚上用了膳,好好休息一晚,本王心情好了,明天自然会让你见见。别哭了,本王不想看这样的你。”司桓宇的笑很温柔,却藏着一把刀,“给本王笑一个。”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司桓宇却欣然笑纳了。将身体僵硬的安乐心揽进怀里,宽大的深紫广袖将她包围起来,仿佛他们两人就是一体的那样。她身上颤抖着,司桓宇的手掌在她的背后轻轻的安抚。闻着她身体发肤散发的略带甜味儿的香气,司桓宇前所未有的满足,也前所未有的放松,他说,“你要尽快习惯本王,今天先原谅你。”
宫纱浮动,婷婷袅袅。殿内想起缭绕,欲熏人入睡。天黑了,殿里不知何时掌了灯,婴孩手臂粗的蜡烛将大殿照的恍如白昼。司桓宇抱着怀中的人,闭着眼享受这难得的温情,可对于乐心来说,时刻如芒在背。排斥却又不敢推开,手心早已汗湿,睫毛微微颤动,她试着询问,“王,王爷....”
“嘘....”耳边传来司桓宇温热的气息,“.....别说话。”
安乐心一瞬间身上爬满寒栗。
霍骏那边丢失了安乐心,但他无暇顾及,可是却让寻人的祝平安兜了一个大圈子。确定安乐心已经重返千都时,祝平安恨得咬牙切齿,司桓宇这是故意耍着他玩儿呢?一边千里飞鸽传书给风纪远,一边又快马加鞭赶回千都。风纪远将皇上运出了皇宫,暗中遍访名医,可近一个月的时间过去,皇上躺在那里仍旧没有大的起色。眼见赤峰糟蹋着千都的子民,战火蔓延,匹夫尚有爱国之心,将士焉能站干岸?风家军默认的统领只有风家人,风纪远从月湖出来之后暗中只会风家军队,朝廷派来的几位新任将军离心离德,纵使朱天他们这些将领想要按照风纪远的指挥操作却也横遭阻截,所以战事进行的并不顺利。
风纪远怒而不能发,心中又有多方牵挂,接到祝平安的飞鸽传书时,他的手都是颤抖的。失去联系那么多日子,她现在竟然就与他同在一座城。几乎是立马的,他就要再次夜探皇宫,却被李锐死命拉住;“将军啊!眼下是什么时候啊?司桓宇布了天罗地网正抓您呐,您这一去不要紧,可是双手难敌四拳,咱们眼下在身边的就这么几个人,万一郡主没救出来您又进去了,您有没有想过,皇上怎么办?那千千万万跟随您的将士们怎么办?!”
风纪远急红了眼,他不知道留她在司桓宇的身边她会被怎样对待,单就他作为一个男人而言,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放在情敌身边那就是不能容忍的。
☆、第81章 束妃阁(一)
李锐跟了他这么久当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也知道他对安乐心有多看重。但是他今天不能放他闯皇宫,说他自私也好、无情也罢,李锐从做兵卒子的时候就敬重他、崇拜他,一步步跟随风纪远走到现在更是死心塌地中心追随。司桓宇是何等阴险的人物,他们都知道。风纪远的功夫是很高,可皇宫里那么多的大内高手,擒他一人仅仅是时间问题而已。他如果被擒获,司桓宇定是不能叫他再见第二天的太阳的,这样的话,那些生死追随风家的十几万将士怎么办?他不能让一个女人毁了他!
李锐横下心,撩了袍子,重重地跪在风纪远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男儿膝下有黄金,风纪远眉心紧蹙,甚是不悦,“你这是干什么?!给我起来!”
李锐平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皮相,现在却突然聚起眉峰,郑重其事地跪在地上,要将一片耿直之心剖出来给他看,“将军!请将军听李锐几句话,若是听完了您还打算闯皇宫,那李锐也不会管尚躺在床上的皇上了,舍身追随将军,折腾完了这条烂命倒也死得其所了。”
李锐跪在门口,另一只手大力的把住门扇,风纪远出去不得,心中又焦急万分,被李锐的行为气得怒火三仗。他愤愤地指着他,“你威胁我?!别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给我起开!”
将军简直是不要命了,他疯了!李锐也恼了,他大吼,“将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十几万风家军该如何自处?十几万人啊,他们对风家一门忠烈忠心耿耿,从不侍二主!万一您不在了,他们又不肯编入其他大将麾下,到时不管是谁坐在那张龙椅上,这十几万的兵卒都会是心腹大患,您就不担心他们从正规军沦为被皇帝屠杀的叛军吗?”
风纪远望着外面泼墨似的夜空,“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落败?”
李锐咬着牙,脖子上突起了青筋,见风纪远有所松动稍稍松了口气,“将军您智勇过人,可人家撒了网让您去钻,必是万全准备的。铜墙铁壁,就算您浑身都长了手那也逃不出去的。司桓宇当朝,对入侵敌军只是不痛不痒的抵抗,完全不顾生民百姓。皇上病症奇怪始终昏迷不醒,您这一撒手那不就等于我们最后的期望都破灭了吗?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我总觉得司桓宇对郡主是有情的,郡主那里可比您安全多了。您就是关心则乱,一遇上郡主的事据什么都不顾了。”
风纪远瞪他,“就是因为知道他有情我才......”
李锐站起来拍拍袍子,斜着眼看向风纪远,将军果然担心的是这个,“您忘了郡主的爹好歹也是个王爷吗?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他不动只是因为还没被逼到份上。您想啊,平南王虽然无兵权,但是他一向与人交好,那些个藩王侯爵的不是有不少跟他关系不错的吗?要是他暗中求助,总会有挚友出手相助。皇上失踪的消息并无外传,可见司桓宇也担心自己根基不稳,暂时不敢对郡主怎么样的。咱们就抓紧时间一边专心找治愈皇上的法子,一边暗中调兵遣将,待皇上一醒,得了圣谕,那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将司桓宇扳倒吗?”
见风纪远凝眉不发一言,李锐偷偷挠一下头皮,其实他这些话也是一时情急才说出来的,担心经不起将军的推敲。就在他内心打鼓之际,风纪远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屋内,“你说的不无道理。皇上无声无息的失踪,他没道理想不到宫里有密一事,我想再从密道回去恐怕行不通.....”
李锐脑子嗡得一下子,一张微黑的脸煞白煞白的,“合着属下说这么多,您就只是在合计如何进宫啊?!”那哪儿成啊,李锐赶忙上前,堵在风纪远的面前,急切道,“唉,将军您要三思啊,将军将军您听我说.....”
风纪远一把将他伸过来的脸推开,瞥他一眼,脸色依旧沉的不好看,“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放心吧,你说的有道理,既要救人也要顾全大局,我不会冒冒然就跑去救人。”
风纪远低头不说话,室内一阵寂静。李锐舔舔嘴唇,试着叫了一声,“将军,在想啥?”
风纪远眼眸深邃,加上长期在军队中端着凛冽之风,直勾勾被他盯着时让人有种敬畏,浑身发虚的感觉。李锐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将,将军....属下只是随便问问....”
风纪远错开眼,沉声道,“我想起一个人,或许可以找他来试试。”
“谁?试什么?”
“黄岐,早年我随老将军征战时听闻过此人的大名,在当地治疑难病症的名气颇大。”
“把他弄来也不是难事啊!”
风纪远摇头,嘴唇微抿,“难就难在我知道他时他就已经八十有余,现在都已经过去五六年了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人世。再者....他是赤峰国的人....人也很有个性,当年赤峰皇霍阿木想请其入宫都不得其法。”
李锐呲着牙挠头,这还真有点难办。不说这老头子年纪一大把经不经得起长途颠簸,单就是敌国这一出儿就难办。两国交战,双方百姓都把对方恨了个通透儿,这要是把一敌国大夫弄来瞧病,他暗里搞点小动作,皇帝怎么死的他们都不知道啊。
“那咋办?要不这样,找到了就先把他家人抓起来,晾他不敢不老实医治咱们皇上。”
“不可,你容我再想想。”风纪远想起了一桩事,“祝平安还在赤峰境内,你马上飞鸽传书给他,让他先别回千都,转个弯去余粮城打探一下黄岐这个人是否还在。”
“好,属下马上去办。”李锐一阵风儿似的跑出去。
司桓宇在几天之后安排乐心与她的娘亲见了一面。在她百般保证之下,司桓宇竟然真的松口答应将平南王妃送回王府,这让她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的纾解。
司桓宇可不是一个这么好说话的人,但他心里有自己的计较,既然想让她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许她一点甜头又何妨,况且看到她在得到允许的那一瞬间露出的笑他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受用。她笑起来两腮上会出现两个小巧的酒窝,酒窝醉人,司桓宇一整天的心情都是好的。司桓宇觉得她对他笑了,这是个好兆头。
母女俩依依惜别,安乐心站在高阁上目送母亲的车舆走出好远,直到拐弯不见。她脑海里回响的是娘亲上车前拍着她的手悄悄说的那三个字:束妃阁。
宫女们远远的跟在她身后,乐心独自一人走在前面,一路上她都愁眉不解,束妃阁是什么地方?她从未听说过皇宫里有束妃阁这么个地方。她想这个人打听一下,可转念一想娘亲是背着人告诉她的,这里面定是有文章的,找人打听是不成的。束妃束妃,听起来像是关妃子的地方,可犯了错的妃子不都关在冷宫吗?娘亲告诉她这三个字到底什么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