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琛目光往穆晋玄看了看,又朝杜家那一处看了看,尤琛觉得,自己这次,只怕是真的站错了队,可是这时候,让他放了施醉卿,施醉卿东山再起,死的就是他了……
施醉卿可容不下背叛自己的人。
尤琛进退两难,那边大司寇杜秉献示意他按兵不动,看看形势再说。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穆晋玄挥了挥手,道:“放人。”
穆晋玄如此就说干脆的放人,倒让众人有些不解,穆晋玄却表情平静。
他说他宁愿毁了施醉卿,也断不会让施醉卿与寂璟敖逍遥,可事到临头,他才知道,自己真的下不去手。
穆晋玄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无法杀了施醉卿,也没知道,施醉卿这一次不死,给自己带来的后患将有多大——不过好在,他早有安排,即便不能这次夺取大夏国的政权,也能全身而退……
见没人动,穆晋玄一个冷厉的眉眼淡淡的扫了出去,“还愣着做什么?给本侯放人——”
穆晋玄身后两人立马站了出来朝火架走去,公孙太后想要阻止,却被突然窜出来的两个小太监给捂住了嘴,悄无声息的就拖了下去。
群臣这会儿是松了一口气,庆幸刚才没有见风使舵对施醉卿落井下石,虽然现在东厂损失惨重,但众人都知道,施醉卿这人,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东山再起徐徐图之都不在话下。
他们是连在心里咒施醉卿都不敢了。
眼看着施醉卿即将脱离险境了,温离颜却带了人快步赶到了太昭门前。
“慢着,谁也不放了这阉人——”
温离颜命人将宁姑姑押下,“这诏谕是假的,杜太后弑君犯上写下假诏书,已经被皇上拿下等候发落,皇上让本司过来通传,即刻处死施醉卿,不得有误。”
底下爆发了一阵热议。
他们自然知道温离颜口中的皇上是临贺帝,也由此可见温离颜是站在临贺帝那一边的。
诏书是真是假倒是其次,他们只是无法想象杜太后会为了逼临贺帝写假诏书,而做出弑君的事来。
杜家义愤填膺,正有人要出头,被大司寇杜秉献挡了下去——大司寇杜秉献一向是个沉得住气的,即便是此种时候,他依然没有乱了阵脚。
“大祭司,你刚刚说什么?”,长陵王寂孜笙不可置信的看着温离颜,“你说我母后弑君?不可能,我母后怎么会弑君?更何况是为了这个阉人——”
寂孜笙神色慌乱,起身就要去弘徽殿看个究竟。
温离颜道:“长陵王殿下,皇上念在夫妻一场,让杜太后先回了仁寿宫。”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寂孜笙去仁寿宫找杜太后,温离颜可不会让寂孜笙去弘徽殿坏了自己的事。
寂孜笙果然就朝仁寿宫而去。
温离颜又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朝臣道:“皇上的口谕本司已经带到,尤统领,你还不快行刑?”
尤琛刚才没动,这会儿更不可能动了,要是临贺帝亲自站出来还好,但温离颜片面之词,不管是真是假,这时候说出来完全就是讲杜家往火坑里推,杜家和祭司府又不对盘,他怎么可能听温离颜的号令?
温离颜见尤琛无视自己,眸光中闪过一丝狠色,随后又看向了穆晋玄,“侯爷,皇上有口谕,但凡有不听号令者,即刻杀无赦——”
穆晋玄看着温离颜,眸光深深的,让温离颜霎时间脚底发寒。
江回渊站在百官之前,声音掷地有声,轻讽道:“大祭司是被我大夏国的子民捧得不知所以然了,连自己主子都不认识了?既然你称杜太后为太后,又怎能称太上皇为皇上?这不是乱了礼制?再说了,我大夏国历来只有皇帝主政,从未有太上皇干政一说,如今大祭司口口声声太上皇的口谕,难道皇上加盖了玉玺的诏谕还比不得大祭司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口谕?若是我等买了大祭司的账,大祭司这面子,岂非是要大过天去了。”
☆、754.第754章
温离颜看向说话的江回渊,江回渊在朝堂上政绩斐然,又是手握实权的百官之首,手段厉害非常,她自然要忌惮几分。
“江丞相说的没错,皇上是皇上,太上皇是太上皇,可如今皇上卧病,让太上皇出来主持大局,难道还要问过江丞相的意见?”
自昨夜施醉卿被擒后,宫中对外发出小皇帝卧病的消息,聪明人都知道小皇帝这是被囚禁了。
“既然皇上卧病,那我等不如先去参见了太上皇,仔细问过这究竟,再来发落施醉卿也不迟,也免得让旁人误会了大祭司眼高于顶,连着大祭司的位置都看不上。”
大祭司虽不是正经的官位,不如丞相那般拥有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实权,但却是名誉上的地位崇高,仅次于皇帝,江回渊说温离颜看不上大祭司的位置,那不就是想要做皇帝?
当下温离颜脸色就沉了下来,不过看江回渊真要带人去弘徽殿过问临贺帝,温离颜心下一慌,忙道:”杜太后谋害太上皇,幸而本司去的及时,只是太上皇到底伤了身子,旧病复发,如今正卧床静养,江丞相何必去因了这些小事去扰了皇上的清净?“
杜秉献见时机已经差不多了,这时才站出来,脸色极其的难看,“还请大祭司慎言,我杜家世代忠良,对大夏的中心天地可鉴,太后娘娘又乃中宫之首,先皇亲自挑选的皇后,品行端正,岂会无缘无故做出弑君这等大罪来?如今大祭司全凭一张嘴对着朝堂内外之事任意编排,除去了施醉卿,除去了杜太后,接下来大祭司是不是就要指摘咱们这些碍你眼的文武百官也有谋害太上皇的的嫌疑了?是不是要将咱们一并除去了?”
杜淳也冷笑道:“以本官看来,这大夏国上下,也就只有大祭司一个是忠君爱国的,咱们这些奸佞乱臣,都该被绑在这火架上烧死,也好遂了大祭司的心意了,到时这大夏国,大祭司一人发号施令,想要如何就如何,可真是痛快。”
温离颜干预政治,对朝中大事指手画脚,该管的不该管的,只要有利可图就去插上一脚,越发的不知道收敛,简直便八辈子没见过钱权似得,朝臣不满,但也得罪不起她这个大祭司,不然人家说你是祸国妖孽,这天下百姓不都跟着温离颜的瞎哄哄?
这样一对比下来,朝臣顿时觉得施醉卿和蔼可亲多了,至少施醉卿要整人,整的含蓄,也只有实在容忍不下去的时候,才弄点血腥得来杀鸡儆猴。
此刻朝臣见杜家开了口,一个一个的有了底气,开始声讨起温离颜来。
温离颜早就知道这些大臣对自己是面服心不服,心里有些发虚,可她也不能说出杜太后弑君救施醉卿的真正原因,说出来,施醉卿更死不成了——温离颜也不傻,只要暴露了施醉卿是大夏国嫡出公主的身份来,不管这个身份的曲折来历,就嫡出二字,没人敢轻视,不听到皇帝的亲口杀立决,他们谁也没胆子去做那侩子手。
“太后要杀太上皇,这么巧大祭司正好去了,救下了太上皇,成了护驾功臣,太后娘娘成了弑君罪人,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有人讽刺的笑出声,言外之意便是温离颜无中生有,想要借太上皇来压朝臣,想要借杜太后弑君来压杜家。
可是也有人心里犯嘀咕——无风不起浪,温离颜总不至于有那胆量凭空的诬陷杜太后吧?而且那诏令,真是杜太后的贴身宫女带来的呢……
又有一位刚被提拔上来的年轻官员说道:”都说东厂不能容人,可我看,大祭司分明领的是虚职,却偏要干政,干政就算了,还容不下异己,便是施醉卿,也没你这么能颠倒是非的。“
施醉卿听着这话,也不知道哪里好笑,呵呵的笑了一声,那笑容顿时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心里毛毛的。
宁姑姑其实也将温离颜的话信了一半,方才杜太后神色间就有股破罐子破摔的疯狂,很可能真的为了掩盖真相而杀了临贺帝。
但此刻临贺帝那边没有动静,她就绝不能让杜太后弑君的罪名坐实了。
“大祭司,太后娘娘与你无冤无仇,你何故要诬陷太后娘娘?”,宁姑姑道:“这诏令是皇上的意思,太后娘娘只是遵了皇上的旨意,皇上尚且在安录宫好好的,怎么太后就能成了弑君的罪名了?若说是太后娘娘谋害太上皇,那既然大祭司亲眼所见,又对太上皇忠心耿耿,怎么不在弘徽殿好生照顾着太上皇,来这里做什么?这太昭门可不是可向来没有大祭司来置喙的余地。”
别说这太昭门,整个朝堂都没有温离颜说话的余地。
众人都知道临贺帝身子早就是不行的了,他们只听说临贺帝好过来了,但多数人还是觉得那只是回光返照,若是临贺帝现在真是因为身体不行出了事或者直接给闭眼升天,而温离颜这一番话,岂非是将临贺帝的死因全给推到了杜太后的身上?
而杜太后背上这样的罪名,那杜家不是完了?
大祭司又跟杜家不对付,杜家完了,温离颜不就是最高兴的人?
众人这么一想,顿时觉得温离颜心机恶毒,实在有辱大祭司这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