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躺了这么多年,对外界消息知之甚少,而公孙太后被施醉卿夺权,对施醉卿恨之入骨,自然对施醉卿的功绩与贡献闭口不提,只在临贺帝面前,将施醉卿贬的一文不值,完全没有去重视真正的现实。
临贺帝听了杜太后的话,有些不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朕还杀错了人不成?”
“皇上是杀错人了。”,杜太后的声音不咸不淡,仿若只是为了陈述一个事实而已,“我大夏国历代先皇,最为忌讳之事莫过于三件,其一,氏族门阀对大夏国官位垄断,其二,相权对皇权的制衡,其三,兵权在外,形成藩镇割据,而历代先皇也在此三件事上做过诸多努力,以求削弱这三股势力巩固皇权,可百年过去了,到了皇上这里,却依旧毫无成效,皇上当初也是因为此事,才成立东厂打压朝中权贵,可皇上看看,你穷极一生要去做的事,在你瘫痪在床的时候,却被施醉卿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她废察举制与世袭制,兴科举制,唯才是举,朝中权贵莫不衰落,她将相权一分二位,抬六部与之相制衡,她不动声色便将大夏国散落在外的兵权归于皇室,甚至连皇上最为忌惮的大漠百万雄军也对她俯首臣成,如今我大夏国国库充盈,政绩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天下人对施醉卿莫不称道,此等千秋功绩,便该当名留青史,如今皇上却听信佞臣之言,枉杀忠臣,敢问皇上,大祭司温离颜、紫衣侯穆晋玄,他们除了鼓吹自身功绩与地位,可做过一件于民于君的大事?皇上不着手除去此刻溜须拍马的忠奸之臣,却要对忠臣下手,皇上真是老糊涂了,这皇位,只怕还是有德之人居之为好,皇上安心颐养天年,百年之后,何愁没有人送终?”
临贺帝脸色难看,杜太后这番话大逆不道,触了临贺帝的逆鳞,先不说杜太后讽刺他听信谗言、枉杀忠良一事是不是真,就说她对施醉卿这妖女的一番歌功颂德,就足够临贺帝怒不可遏。
一个女人,却花了不过四年的时间,做到了大夏国几代帝王都没有做到的事,如此功高震主,怕是每一个君王都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
临贺帝脸上青筋暴突若鹰一样犀利愤怒的眸子冷冷的看着杜太后,“皇后的意思,难道我大夏国历代先皇、难道朕朕九五之尊,比不上区区一个奴才?”
“皇上有没有想过,为何大夏国的江山会落到外姓阉人手中?”,杜太后对临贺帝的愤怒视而不见,“那不是施醉卿倒行逆施,而是她在顺应天命,皇室子孙无所作为,大夏国危在旦夕,是施醉卿扛起了大夏国这个烂摊子,如今江山定,良将亡,皇上要抹去施醉卿的不世之功,却总有世人能记得,到时遗臭万年的,便不是施醉卿,而是皇上这枉杀忠良之人。”
杜家的女儿本就不是泛泛之辈,杜太后这些年虽是深居简出,但将这天下局势却看的分明。
平心而论,这四年来看着大夏国一点一滴的变化,杜太后都看在眼里,她心里就很清楚,大夏国的几位皇子,不管是寂孜笙还是秦广王,都不可能及得上施醉卿的万分之一,而不必施醉卿出马,她栽培出的十一皇子就足够压去皇室其他子孙的光彩。
临贺帝现在若不是行动不便,只怕早就恨不得冲上去掐死杜太后了。
“皇后,你忘了她是一个女人——”
“女人又如何?我大夏国有一个女人,不靠美色祸国殃民,却胜过诸国英雄男儿,没有大怀胸襟之人,才会将这荣耀视为耻辱。”
“你——”,临贺帝全身颤抖,杜太后从来都是温温婉婉、端庄得体,便是说话,也是圆圆润润的,从未有过如此激烈的言辞。
习惯了压制自己的皇后,如今被她不卑不亢的反驳,临贺帝一时竟有些应对不了。
☆、751.第751章 滴血验亲
“皇上不是个糊涂的,心中自是清楚,施醉卿一死,正是其他诸国喜闻乐见的,先不说施醉卿一死带来的朝政动乱,便是苍秦王手上的大漠雄军便足够颠覆我整个大夏国,他既然能为了施醉卿让大漠军对朝廷俯首称臣,也能为了施醉卿调动大漠军与朝廷反目成仇,皇上难道认为,苍秦王一反,紫衣侯与大祭司便应对得了?而且臣妾可是听说,苍狼一族,最是出痴情种,他既敢昭告天下对施醉卿的情义,到时没了施醉卿,皇上凭什么认为,他还会心甘情愿的替你守着这大夏的江山?”
苍狼一族四个字狠狠的刺激了临贺帝,他看着杜太后,终于看出杜太后平静眉眼下的恨与怨。
临贺帝的目光里满是狰狞的杀气,“皇后,你知道什么?”
这件事,知道的人都已经死光了,为什么皇后会……
“皇上当年做了什么,臣妾自然就知道什么。”,杜太后一笑,“苍狼一族的战神威力,皇上二十七年前当是亲自体会过,当年皇上胜在出其不意、胜在人多,但还是为此折了大夏国几十万的兵将,而今苍秦王可不是坐以待毙之人,逼急了一头狼,他很可能会咬人的。”
杜太后与临贺帝夫妻这么多年,虽然貌合神离,但不可否认,她很了解临贺帝,她知道临贺帝对除去东厂很有信心,因为东厂到底不过是一群奴才,但他对寂璟敖却没底儿。
所以杜太后选择了寂璟敖作为突破口,让临贺帝害怕、让临贺帝恐慌。
果然,临贺帝勃然大怒,用力的将玉枕朝杜太后扔去,“皇后,你大胆——”
玉枕撞在皇后的肩头上,让她疼的麻木。
“大胆的不是臣妾,是皇上,皇上一生为了这个帝王不折手段、为了坐拥天下、为了扬名立万费尽心机,可现在,只要施醉卿一死,大夏必乱必亡,皇上便是大夏国的亡国之君,为了大夏国千秋万世,臣妾希望皇上能慎重考虑,饶恕施醉卿。”,杜太后跪在地上,“臣妾是代替大夏万民来请命。”
“你说什么?你要朕饶了施醉卿?皇后,你当真是疯了不成?他夺了朕的江山,对朕下毒谋害于朕,屠杀朕的子孙们,你要朕饶了她?朕这四年来生不如死的撑着,就是为了夺回属于朕的一切,朕要施醉卿死,要苏直死了也不安生——“,皇帝歇斯底里的大喊,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在发狂,只可惜他这四年身形削廋,眼窝凸显,让他的愤怒看起来有些外强中干。
“皇上,事到如今,臣妾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杜太后平静的与临贺帝对视,“谋害皇上的,不是苏直,施醉卿,而是臣妾,皇上膳食中的毒,不是施醉卿父子做的手脚,是臣妾。”
杜太后一眼,震惊得临贺帝目眦欲裂,“你说什么!是你!!竟然是你这个毒妇——”
“皇上不用奇怪,这几十年来,臣妾没有一天不想着皇上你早日登天,这样臣妾便解脱了,可没想到,皇上真是真龙天子的命,不仅不死还挺过来了,臣妾真是后悔当初没有直接要了皇上的命,给自己留下今日的大患。”
当日穆晋玄的确也想过对临贺帝下毒,但是穆晋玄还没来得及下手,杜太后就先动手了,但却破绽百出,被苏直知道,苏直为了替她瞒天过海,将这个谋君的大罪名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贱人,朕才是皇上,朕才是你的夫君,你竟忤逆朕、竟敢谋害朕,朕要废了你——”,临贺帝的身体因为愤怒,颤颤巍巍的。
杜太后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临贺帝,“皇上当年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临贺帝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脸色涨得通红,“你恨朕当年要废了你的皇后之位?你恨朕冷落了你……可朕到底没有废了你,你竟然因此想要置朕于死地——”
可叹他竟然将最毒辣的一颗毒瘤养在身边。
“皇上是没有废了臣妾的后位,那是因为臣妾生下了孜笙,可是臣妾的心却已经死了,对皇家、对皇上,臣妾已经没有半点的期盼。”
杜太后闭了闭眼,这时宁姑姑已经硬着头皮按着杜太后的吩咐写下了一份诏书递给杜太后,杜太后道:“多说无益,皇上看看,这诏书臣妾可有漏掉的?”
临贺帝脸色铁青的看着诏书上对施醉卿的歌功颂德,他才将施醉卿定为祸国妖女,要真让杜太后这诏书传下去,他这个出尔反尔的皇帝算什么?
“皇上还是拿出玉玺,让臣妾将这份诏书尽快送出去吧。”
临贺帝没有去拿,杜太后没有再废话,伸手从临贺帝的枕头底下拿出了玉玺来。
临贺帝对权利的看重胜过了一切,而玉玺则是权利的代表,控制住了安录宫后,他首先就将玉玺拿到了自己的手里。
临贺帝本就被诏书内容气的吐血,看见杜太后要将玉玺印下去,伸手去抢,被杜太后躲开了。
“你这个贱人,你……”
杜太后利落的将玉玺按在诏书上,随后让宁姑姑先带着诏书去了太昭门。
宁姑姑看了杜太后一眼,最后只有点头。
“你为了一个奸臣,对你的丈夫、对大夏国最尊贵的男人下手!!你是疯了么——”
“没错,我是疯了,我是鬼迷心窍了,当年才会……总之今日,便是我死,我也定要保住施醉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