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对上寂璟敖比黑玉更幽黑的眸子,转瞬察觉到心中酸气,蓦然警惕过来?
她是在做什么?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要生气,要愤怒,也是该对眼前的信安王——
她目光倏然射向了信安王,信安王那狡诈煞毒的眸子还未来得及从施醉卿身上收回去,便被施醉卿更加阴毒的眸子拽住。
“本督方才突然想起,信安王与本督,可是老熟人了呢……”,她拖长的声调中,乍冷入股的寒意,“信安王,不过短短四个春秋,信安王便忘了么?”
信安王满头大汗,那方正脸上的肌肉颤抖蠕动,“督主说笑了,本王从未去过大都,督主也未曾来过我扶南,又如何是老熟人?”
“本督可是记得清楚的很呢,四年前古月国太皇太后七旬寿诞,信安王代表扶南国前去祝寿,对古月国水上琉璃宫廷叹为观止,在古月国小住了半月,本督那时,正陪同十一皇子在古月国作质,十一皇子年幼,贪玩了些,不小心冲撞了在宫中游玩的信安王……哦……让本督想想,信安王那时,是如何礼遇我大夏国当朝天子的……?”
施醉卿冷芒从眸中射了过去,那威慑力丝毫不比寂璟敖的气场弱,场中鸦雀无声,大约都猜出,那信安王在古月国,定然是对作为人质的十一皇子主仆多加不屑,有所为难,让这位阴狠毒辣的九千岁,记恨上了。
今时不同往日,施醉卿手掌大夏半壁河山,若她记起往日的仇,调兵拿下小小一个扶南国,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而今还有大漠战狼这一个强大的靠山,扶南国运堪危啊……
“本督记得,那时是腊月寒冬,古月国水白的琉璃宫殿上,裹着薄薄的飞雪,煞是好看,宫殿之下的茫茫江水,一望无垠,寒气入骨,信安王向来是个爽朗的,竟二话不说,便将十一皇子,扔进了刺骨的浩淼江水之中……”
众人只觉得,施醉卿说着这一席话,比她所描述的寒冬腊月,江水刺骨更加的冷。
她绯色的眸子微微眯着,其中透过那金樽飘出去的视线,让整个罗刹广场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凤平浪静,偶有阴森煞气的风吹过,让众人浑身发寒。
“若不是今日看见信安王,本督倒是忘了呢……”,她半斜着眼,话锋一转,变得些许的惆怅起来,“咱们断了子孙根的阉人,没个一子半女的,百年归天后无人送终,因而时兴认养,东厂的那群太监,如今义子义女已可组成一个东厂了,可本督一大把年纪了,膝下竟连个说体己话的都没有,本督当真是心急的很,今日看见信安王,想起往日的情分,本督感心动耳……”,她微微一侧头,菱唇吐出的冷气在寂璟敖的唇边徘徊不去,“阿璟,今日你做个证人,便让信安王认了我做义父,也好宽宽我的心……”
此言一出,满堂众人倒抽一口气,上官清的金樽更是没捏稳,砸在桌上骤然一声响动。
众人看向信安王,信安王此刻脸色早已铁青。
☆、54.第54章 高龄义子(2)
众人看向信安王,信安王此刻脸色早已铁青。
且不论信安王是一国皇亲,施醉卿是一个阉人,便只说两人的年岁,信安王已过而立之年,而施醉卿不过双十年华,老的认了小的做父亲,那不是本末倒置,人伦颠倒?
寂璟敖视线噙住她沾染了酒气的嫣红菱唇,旁若无人地将薄唇欺上去侵占了一番,才道:“你说好,便好。”
施醉卿微楞,她本就没什么好名声,对名声那东西,也看的极淡,可寂璟敖,不可一世的大漠战狼,当众宣布与一个阉人有染便罢了,还如此放肆不羁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情,他就不怕被人诟病?
她转而嫣然一笑,“那若是有人说,不好呢?”
“孤王不会让任何人,忤逆你。”
这般,真有几分三千宠爱在一身,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境。
信安王除了难堪,更有愤怒和咒骂,那怨毒的眸子盯着施醉卿,让施醉卿颇为受用,“信安王如此崇拜地看着本督,想必是极愿意做本督的义子了?”
信安王咬着牙,“多谢督主厚爱,只是本王年事已高,时日无多,与督主恐是无父子之缘,更没有那份福气,替督主送终了。”
“信安王真值壮年,如何会有时日无多一说?”,她疑惑不解,“难道信安王身染重病?本督恰好是懂些医术的,不若让本督替你诊诊,可别讳疾忌医耽搁出了大患来。”
她已俨然就是一幅对爱子嘘寒问暖的慈父模样。
信安王被逼得没有办法,在寂璟敖那一句威胁之下,他敢说半个不字?
只要说出来,他毫不怀疑寂璟敖下一刻就让他死无葬生之地。
“还请督主三思。”
“本督已经是深思熟虑,本督就觉得跟信安王有缘,信安王如此再三推迟,是瞧不上本督这阉人的身份么?”,施醉卿颇为伤心,本就是个美人,眉目一伤感起来,煞为萧索凄美。
信安王死死的握住拳头,清越公主突然从侧首走到了下方,提着水白轻盈的裙裾,目光却是看向了寂璟敖,“王爷,信安王乃是妾身的皇叔,在扶南国地位尊贵,是我扶南的中流砥柱,若是认了督主做义父,便要常伴督主身旁躬身伺候着,我扶南国朝政岂非要就此荒废下去,因而,只怕是我扶南国,无缘高攀了督主才是,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信安王身为扶南国的皇族,怎能认一个阉人为义父?那岂不是昭告天下整个扶南国向施醉卿称臣,而皇室之人岂非都是施醉卿的子孙?她这个公主,要叫一个阉人为祖父?
施醉卿转着手里的折扇。
清越对信安王大加夸赞,明明白白的在说施醉卿不过是一个下作的阉人,如何配得上她扶南国,好啊,本督待会,便让人尝尝什么是自踩痛脚。
信安王赞赏地看了一眼清越公主,果然是不愧是皇室培养出的绝世美姝,他也希望,寂璟敖能被清越美色所诱,如此一来,就可以借助寂璟敖的势力重振扶南国,有朝一日国力大增,踏平大夏,将这阉人千刀万剐——
“听公主的意思,扶南国的国事全由信安王一人做主,失了信安王,扶南便要亡了是么?如此一来,本督认信安王做义子,一番美意,怎么反倒成了刻意为难信安王呢?”
施醉卿一脸遗憾,演技炉火纯青,“本督还在想,认了本督做义父,扶南国与大夏从此就是友邦之邻,既然公主殿下自视颇高,看不上我大夏国,那本督自然是不勉强。”
她一番话说下来,全是在为扶南国考虑,这虚伪做作的一派让清越公主甚是反感,不耻的目光在施醉卿身上一闪而过。
施醉卿自然没有漏掉清越那高人一等的目光,她漫不经心转着折扇,那折扇上的美人图,是用最上乘的金砂描绘的,将美人的每一寸肌肤,描出了夺人的金光来,如海中扭着尾巴的美人鱼,让下首的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本督这人,有个通病,一向是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否则便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所以,信安王如此温恭谦顺的好儿子不能叫本督一声爹,被堵也不能白白便宜了旁人,不然本督多没面子?”,她语气陡冷,置身事外般用无关紧要的语气描述生死,“都说死人是永远不会开口说话的,那便只好劳烦信安王,做一个死人,让本督放宽了心,才好长命百岁,造福万民才是。”
话落,施醉卿扬起右臂,只见她手腕转动,场中杯中之酒似乎感受到了无穷的吸力从杯中立了起来,逐渐汇聚成一张巨大的天罗地网。
众人只感觉到一道满是阴煞的行家内力从眼前呼啸而过,生生切断了风中飘飞的碎发,令人有一种虎口脱险的感觉。
施醉卿手腕突然用力一震,那水丝制成的天罗地网劈头盖脸将信安王罩住,并且随着施醉卿手腕间转动的弧度,那网如薄削的刀子般逐渐缩紧,将信安王裹成了一只蛹,他脸上的皮肤从罅隙中被挤出来,勒出血痕,目眦欲裂,异常的恐怖。
施醉卿淡淡的看向清越,“这招银丝飞天比起公主的水雕百花凤舞,如何?”
清越震惊不已,似不敢相信她敢在以残暴嗜杀闻名的寂璟敖的面前,亲自动手杀扶南国的王爷。
清越看向寂璟敖,而寂璟敖却不闻不问,只是充满占有欲的揽住施醉卿的腰肢,明显的是在纵容施醉卿,那意思是再明显不过:只要你高兴,杀人放火孤王替你收拾。
“啊啊……”,信安王在场中滚来滚去地惨叫,清越纡尊降贵求情,“还请督主高抬贵手,放过皇叔,清越感激不尽。”
“当初信安王将小皇子丢下汩汩江水,本督也是跪在信安王的面前,这般苦苦的哀求呢,可信安王说,本督不过是一条狗,连跪在他脚下的资格都不配,遂而将本督,也一脚踹了下去下去,不过好在本督会凫水,将小皇子救了上来,捡回了一条命,而今才能翻身,手握苍生生死予夺。”
☆、55.第55章 高龄义子(3)
可彼时身为十一皇子的寂简墨,刚出生不久就被送到古月国为质,那时古月大夏两国关系始终处于水火不容,剑拔弩张的紧张形势,古月国自然不会善待寂简墨,他们在古月国皇宫的日子还比不上最下等的宫女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