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百姓们的喧嚣此起彼伏,将往日里幽静的奚姜河渲染得沸沸扬扬,朝中大臣们的讨论亦没有停止,只是被百姓排山倒海的声嚣和拍打的海水压住。
戒贤被绑在高高的十字架上,十字架上捆绑着一块堪比一座山的石块,只要有人在十字架上轻轻一推,他将随着这石块,一同沉入这深不可测的奚姜河中。
沉红色的袈裟被风浪鼓起,戒贤沉静的面容似虔诚面对佛祖的信徒,那般无畏无惧、无悲无喜,只是聆听着那来自西天的救赎之音。
死,其实已不可怕,他是佛门弟子,严令弟子遵从佛门清规戒律,最后犯戒的,却是自己。
人你那个管住自己的身体,却管不住自己的心,他看着佛祖,心里看着的,却是色……
若一切色相即为虚妄,那么,他已经沉沦在虚妄了,他拯救了天下无数生活在绝望之中的人,他教给他们希望,只是,他到底……给不了饶华希望,救不了饶华……
饶华……
似有感应,戒贤终于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万千人群之中,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203.第203章 掌嘴
千金公主的脸色一如既往,白得似江水拍打着岩石激起的浪花,她身躯微微颤,看着戒贤,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宗政陵出手扣住千金公主的手,冷冷瞟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怎么,你真要坐实了这背夫偷~汉的罪名不成?”
“放开我——”,千金公主大力甩开了宗政陵,宗政陵未料到千金公主竟然有如此大的火气,轮椅顿时被推开了几步远,他冷冷地看着千金公主,嗤笑了一声——为了戒贤,她的反应,还真是出乎意料……
潇湘稳住了千金公主,低声说道:“公主,既然是让殷城所有百姓来决定戒贤大师的生死,也并不是没有希望,你忘了,戒贤大师,是敦商最受爱戴的高僧……”
“我知道……”,千金公主扫了一眼满山的百姓,“我只怕宗政阙在其中,动了手脚……”
“公主,他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买通殷城所有百姓,公主尽管放宽心,看着便是。”
千金公主吸了一口气,海边的风浪滔滔怒滚,将千金公主身上厚重的浓黑色大氅吹起了一角,她很冷,至少她颤抖的牙齿便说明了这一点。
宗政陵眉头蹙的很深,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看着自己的妻子为另一个男人担惊受怕,只觉得心中像有无数根针在翻来覆去的扎着他,难受的很。
曾几何时,那个不可一世的敦商公主眼中,早已住进除了宗政陵以外的男人……
……
老百姓见着戒贤被绑起,群情激奋,叫嚣得厉害。
“为什么要将大师绑起来——”
“昏官,快放人——”
“快放了戒贤大师——”
甚至有过激的民众,直接从山上扔了石子下来,朝站着的文武百官砸去,文武百官此刻心里还不知道个缘由,心里叫苦不迭。
眼看民众叫嚣得厉害,甚至连把手的畿军都有些控制不住,正在这时,从不远处的小树林里窜出了几百号人,分拨混入了人群中,无人察觉。
有一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走到宗政阙身边,低声说道:‘王爷,一切已经办妥了。”
嘴角微微一勾,森然冷冽,这些都是城外的流民和仇民众,只要呆会在百姓知道实情后稍稍以挑拨,哼……
宗政阙成竹在胸,老皇帝此前一直实行愚民政策控制敦商,这些见识粗浅的民众最是没有主见,随风主流,戒贤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失去民心之下,还能死里逃生。
宗政阙看了一眼身边的大理寺卿刘建成,“刘大人……”
刘建成面皮一僵,在宗政阙的提醒下,硬着头皮走到了高处,谁让他是主持刑罚案件的大理寺卿,宗政阙得了所有好处,这招人恨的事儿,倒是全由他刘建成一人做了……
“都安静下来,听本官说——”
刘建成的话被民众激愤的讨论声和叫嚣声盖住,畿军纷纷呵斥周边的百姓,百姓们也想弄个究竟,这才逐渐停了下来,不消半刻,奚姜河归于宁静。
刘建成捏了捏嗓子,大声喊道:“今天召集各位来此,是有一件大事,这件事事关重大,朝廷已经做不了主,所以,才请大家一起做主,还请在场的各位理智对待,安静下来——”
施醉卿负手站在一棵衰败的树上,看着人头攒动的奇观,心微微一沉。
刘建成顿了一下,勾起了敦商民众的好奇心,又说道:“大家都看见了,戒贤禅师现在被绑在江面,敦商有过将犯人沉江的先例,这事只要是敦商中人,便没有不知道的,官府做事向来以百姓的考虑为先,我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将戒贤禅师绑在这里,还请大家仔细听本官将原因道来。”
刘建成一边安抚着现在百姓的情绪,一边说道:“皇上病重,敦商朝中大事,由怀宁王和国舅大人暂代主持,此前戒贤大师回到殷城,怀宁王与李国舅商议让戒贤大师进宫为皇上诵经去邪,以祈祷皇上早日康复,谁知道……”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说啊——”
一有人催促,满山的人又喧嚣起来,刘建成好不容易将声音压下去,已经满头大汗了,“谁知道戒贤大师竟然垂涎雅妃娘娘美貌,在皇上病榻前非礼雅妃娘娘,皇上突然醒来看见这一幕,怒火攻心,扬言要杀了戒贤大师,戒贤大师见实际败露,一不做二不休,将皇上推到在幸得怀宁王及谢阁老几位大人进宫探视,撞见了这一幕,真相才大白于天下,只可惜皇上受此一劫,病情加重,太医们此刻,还在极力救治啊……”
说着,刘建成已是潸然泪下,抬起了袖子抹眼泪。
百姓议论纷纷,皆是不敢相信——在他们心中神一样的得道高僧,怎么会做这种龌蹉之事?
一位身着儒雅的文人扬声问道:“刘大人,你说戒贤禅师非礼雅妃,是你一面之词还是有人证佐言?”
“当然有人证,怀宁王、李国舅、谢阁老等大人当堂撞见,岂能有假?”,刘建成义正言辞。
那文人继续深入问道:“刘大人说几位大人是当堂撞见,不知是撞见了戒贤禅师非礼雅妃娘娘,还是撞见戒贤禅师推到了皇上,导致皇上重伤?”
“当然都看见了。”
“那敢问,是非礼雅妃娘娘在前,还是推到皇上在后。”
“自然是非礼雅妃娘娘在前。”
那文人一笑,字字句句条理清晰,“刘大人这么说可就有些不对了,既然是非礼雅妃娘娘在前,那各位大人撞见了戒贤非礼雅妃,就不可能出现皇上被推倒事件,因为从皇上醒来到撞破一切,是需要时间的,若是各位大人在戒贤禅师非礼雅妃之时已经进入了承乾宫,那敢问刘大人,皇上到底怎么受伤的?是宫廷侍卫护驾不力,还是在场的各位达人冷眼看着皇上被推到?”
“这、这……”,刘建成被问的一时语塞,不由得恼怒道:“你这刁民,本官在这里审案,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这不是妨碍公务?来人啊,先押下去掌嘴二十。”
☆、204.第204章 证人
那文人闻言,冷下脸来,“既然是召集殷城百姓一起决议,我代替敦商的百姓将事情的经过问清楚有何不可?若是这样就将草民问罪,那戒贤大师到底是有罪还是无罪被冤,只怕就有待商榷了。”
“你、你这刁民……”,刘建成气恼不已,宗政阙说道:“他说得对,既然是全城百姓共同决议,无论官民,任何人都有资格参与。”
刘建成挥了挥手,官兵将那文人放开,那文人却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主儿,声正腔圆说道:“刘大人还没回答草民的问题。”
“对啊,对啊,快说啊……”,周围的百姓支持那文人,叫嚣起来。
刘建成见状,说道:“这件事本官没有亲眼看见,也说不清楚,你若要问,就问在场的各位大人。”
众人将目光放向了站在最前的几位大臣,李国舅站出来了出来,不悦说道:“刘大人,本官何时说过亲眼看见了?”,李国舅冷着声说:“我与众人大人推门进去之时,只见皇上倒地不起,戒贤大师参禅打坐,中间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谁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谢阁老将双手拢在袖子里放在身前,胡子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他顺着李国舅的话说道:“老夫看见的,与李国舅所看见的并无二样。”
其他人也随声附和,“我等几位大人,与李国舅看见的一致,并未见到戒贤大师对雅妃无礼的一幕,也不曾看见戒贤大师推倒皇上。”
刘建成眼看这些人都将自己置身事外,将目光看向了宗政阙,宗政阙这时自然不会说自己看见的不一样,有李国舅和谢阁老等人的话在前,他若说出不一样的,那不是平白的惹人怀疑?
“本王与几位大人一同到承乾宫探视皇上,刚走到殿外就听到雅妃大喊,本王踹开门,便只见雅妃衣衫不整,满脸惊惶地朝殿门跑过来,而皇上满脸是血倒在殿中,所以仔细说来,我等的确并未见着雅妃被非礼及皇上被推到的一幕。”,宗政阙仔仔细细说道,然而他这话不用细听,也能听出事情的大概经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