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后来,当奇淼被迫着制药的时候总是无比后悔自己一时心软给周老将军药,每制一次就必定骂周老将军一次,当然了那时候他们已经成为莫逆之交了。
……
一个时辰后,西门涟和君少扬接连苏醒。
“周老将军请求觐见,见还是不见?”这功夫,奇淼已经给二人分端了药过来。托盘里两只黑漆漆的药碗,药味极重,一闻便知道极苦。
西门涟皱了皱眉:“不见。”
“还在生气?”奇淼递药碗给她,她接过,皱着眉头喝了下去。
君少扬是自己端药,却没急着喝,放到鼻下一嗅,挑眉看向奇淼。
奇淼也挑眉,一脸挑衅的看着他——爱喝不喝!
让你和死孩子不爱惜身体,苦死你们看你们下次还长不长记性!
他就是故意这么干的!
君少扬一撇唇,不跟老顽童一般计较,他单手端起药碗,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后道:“周老将军是老将了,这边的事该怎么处理他比谁都清楚。他现在正是愧疚时,做起事来更是会小心翼翼,倍加仔细。若是这时候我们给他下达命令,非但不能让他将事情做到最完美,反而会让他行事束手束脚,到时候忙中生乱,有悖初衷反而不美。”
说完,紧闭上嘴。
再不闭上,他怕自己会吐出来。
难怪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大夫,刚才那药苦得,得加了多少黄连才能苦成那样儿啊!
他偏头看向西门涟,西门涟才喝完药,面无表情的道:“我就是这意思。”
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瞧这小俩口默契得……奇淼瘪了瘪嘴:“行行,我就说你们另有要事办,先行一步了。”
西门涟‘嗯’一声,算是同意。
奇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君少扬:“你们都不问问现在城内是什么局势?”
他憋这客栈熬药的这段时间可都把事儿打听清楚了,比如周老将军在这打仗的事儿、死孩子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本事、最后一场战役的惨烈啊什么的,他可都清清楚楚了哎。
“宗主未死。”君少扬肯定的道。
奇淼奇道:“你能掐会算?”
君少扬未答话,而是看向西门涟。
西门涟沉声问道:“师叔,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问吧问吧!”奇淼欢欢喜喜的道。
“师伯是不是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或者是子侄?”
“怎么突然这么问?”奇淼夸张的反问,脸却悄悄往旁边偏了些。
“师叔,我想休息了。”西门涟没有回答,直接下了逐客令。
奇淼一怔,看了看她冷漠的面色,咬牙想要离开,可离开脚步是怎么都抬不起来。
“算了,你既然这么问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老头子我也就不瞒你了。”奇淼拽了把椅子坐下来,严肃的道:“你师伯的确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今年虚岁四十有余。”
西门涟和君少扬都听着,没有插嘴。
奇淼继续道:“说是流落在外是好听点的措辞,实际上是此子是自愿和你师伯断绝父子关系出岛的。”
他说到这里话头一顿,幽幽叹息一声:“你们想知道原因吗?”
“不想知道的话,我会打坐休息。”君少扬道。
西门涟点头,她也一样。
奇淼没好气的道:“都是不知道体谅老头子我心情的死孩子!”哼一声,他继续道:“你师伯痴迷星象和古籍,即使成了亲有了妻儿却也没有放多少心思在他们身上。你师伯母温柔体贴不会多要求什么,但是那孩子天性爱玩,便常去烦你师伯。你师伯不耐烦,就丢给他三枚铜钱和一本卦书让他自己看。那孩子天性聪颖,不过十三岁的年纪便已经能占卜吉凶、勘测风水,你师伯认为他是奇才便想将平生所学教给他。可是他却对这不感兴趣,他一直都想拜在你师傅门下,可是你知道的,你师傅那老顽固收徒弟的条件极其严苛,非天纵奇才不收,他肯定是没希望的。为此他怏怏不乐,你师伯母为这事求你师伯,你师伯让你师伯母去占星楼等他,可是那一夜他临时想到有个谜团未解便去了书房。”
西门涟和君少扬很认真的听着,奇淼缓了缓呼吸又道:“男人记性差失约放到平时不过是一件小事,可是换到你师伯身上可就是一场等同于灭顶的灾难。那一夜天降雷霆,你师母在睡梦中一命归西,你师伯却是不知道在书房睡了一夜。三天后,当那孩子练功归来寻到的就是你师伯母被雷劈焦的尸体,他悲愤欲绝地去寻你师伯,却发现你师伯还在看星象图,然后……”
奇淼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就再也没看到那孩子了。”
“我见过。”西门涟突然出声道。
奇淼一怔:“在哪里?”
“这一次和我对战的那个人就是师伯的儿子。”早先她一直想不通是什么样的人军事水平可以向她看齐?现在她知道了,也清楚了。
也明白了那一次夺取红缨的时候,师伯的奇怪的反应是为了什么。
君少扬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西门涟点点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63:造反
“和你对战的人是他?”奇淼一脸的不可思议。
西门涟冷静的再丢下一枚重量级的语言炮弹:“令三大国联手对付北越的人也是他。”
“怎么可能?”奇淼下意识反驳道。
“怎么不可能?”西门涟沉声道:“他继承了师伯对占卜的天分,又将你的功夫和毒术练到大成,即使只懂行军布阵之术的皮毛,除非遇到我,否则纵横疆场堪称无敌。”
她说罢,看向奇淼:“师叔,你那一日看到药池,就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儿?”
奇淼老脸一红,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咕哝道:“我也没想到,他……他竟然丧心病狂的配成功了。”
西门涟苦笑一声,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眸子:“血缘,才是这世上斩不断的关系,呵。”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喂。”奇淼跳起脚来,指责的话在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后通通咽了下去,再一想到她多年功夫毁于一旦的事还未告诉她,他哪里还有脸再留这?
“我……我去煎药。”道一声,奇淼仿若背后有鬼在追一般飞快地跑了。
门‘砰’的一声关闭。
“别难过,你还有我呢。”君少扬牵着她的手,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感觉到她身体的微颤,他轻轻的抚着她的背脊:“不但有我,还有我们的儿子。”
西门涟‘嗯’一声:“我知道的。”
她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既然是师伯的儿子,师伯那日在生死攸关之时没有向她动手,她已经明白了师伯的立场。而且就这次战事而言,她和他不过是棋逢对手,虽然最后她棋高一着赢得胜利,但是这胜利是用那么多人的性命换来的,也相当于是一场惨胜。
她不恨师伯,也不恨师叔的隐瞒,只恨自己。若是自己身子骨能再好一点、性格再强势一点、行事再果决一点,那么这样的事是不是可以避免?
浓郁的悲伤之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她眼角和眉梢都染上悲痛之色,眼圈一点点的变红,喉咙却仿若被什么堵住一样,十二分的难受。
“过去的都过去了。”君少扬将她往怀里更抱紧了些,下颌压着她的发顶:“小洛儿,等战事结束我们就为他们寻离皇陵不远的地方合葬,到时候等我们百年之后依然可以和他们在一起可好?”
这也许就是那些拿性命维护她的凤凰军将士的愿望,可又何尝不是她的愿望?
未能魂归故里,便葬在最珍视的人身旁。
“谢谢你。”她已说不出别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感激,声音哽咽。
“再哭,我也就陪你一起哭了。”君少扬温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轻笑着打趣。
西门涟吸吸鼻子了,这才破涕为笑。
君少扬唇角一扬,脸上的笑容灿烂如朝阳。
夫妻二人难得此单独相处静谧的时光,分外珍惜,便没有去说那些悲伤的往事,而是说起了未来的畅想。西门涟偎依在君少扬的怀里,听他一遍遍的为她描绘美好的未来,看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他,恍惚中又似乎看到了初见时那一个的跋扈、不可一世的少年。
那时候的他、那时候的她啊……她轻笑,视线微偏,目光顿时有了片刻的微凝。
然后她伸手,轻触摸上他耳后那如雪的银丝。
“发乱了就乱了吧!”君少扬不甚在意的道,握着她的手放在掌心,温言细语道:“看看你瘦得,等以后回宫了你一定要按照我给你的食谱用膳,把这些日子身上清减的肉给补回来。不然这手握着,骨头硌人。”
话是这么说着,握着她的手却并未松开,反而是温柔的包裹着。
西门涟唇角微微一扯,反握住他的手:“那,努力吧!”
以后她会记得不会再做危险的事,也会多顾及他的心情,即使心有灵犀,真正去做的时候一定记得知会他。
再不想看他为她担忧,白鬓发。
君少扬听到她的回答,很是惊讶了一会,低头看到她含笑的眼眸,唇角控制不住地轻牵出一朵灿烂的笑花,抬手一刮她的小鼻子:“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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