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答应……”上官夫人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一双眼睛却是瞪圆地有些骇人。
“我……我答应你!”上官大人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好……”上官夫人终于闭上了眼睛。
“心婉!”上官大人抱着上官夫人的尸身悲恸地哭出声来,冷风萧瑟,似也助涨这无声的哀伤蔓延。
上官府的一些下人也忍不住抹泪,上官夫人虽然平日对下人管束严厉,却是个好心的当家主母,从来不会苛刻待人,还会对他们好。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而这一切,都是源于那个带衰的人!
一双双含着控诉的眸子都是瞪向了上官漓月,若不是她,他们的主母怎么会死?
上官漓月这时候却终于如梦初醒,悲哭出声来,双膝一软,朝着上官夫人的尸身重重跪下,颤抖的手抓住她的手,眼泪掉得越发地快,“母亲……母亲你醒醒啊!”
可是那人,却再也无法回答她。
“母亲,你打我,你骂我都行,求求你,求求你再多看我一眼,我求求你!”
什么恨、什么怨,都于此刻被抛诸于脑后,上官漓月疯了一般摇着上官夫人的手臂,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她的衣襟上,只恨不能将她摇醒过来。
她的母亲啊!
生她养她,曾呵护她如掌上明珠的母亲啊!
她还未来得及亲手为伺候她,还未亲手为她做一顿羹汤,还未报答她的养育之恩,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死去?
“母亲!”
她悲喊一声,泣不成声。
上官大人猛地抬起头来,反手一抽,狠狠地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上,迎着她震惊的眉眼,他抖着唇,“孽女,你若还有三分良知,便日后再不要以上官家的人自称。上官家,没有你这种丢人现眼的人!”
上官漓月只觉脑门子一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比不得心痛如刀割,“爹……”
“我不是你爹!”上官大人暴躁地打断她的话,狠狠一抹脸上的泪,转身朝着君少扬跪下,“殿下,家门不幸出此孽女,您若要将她带走,便带走吧!”
爱妻骤亡,几乎带走他一半的生机。
他面色灰白,看神色,像是一瞬间便老了四五岁。
君少扬弯腰,伸手去搀他,“是吾思虑不周,才铸下大错。”
上官大人摇摇头,“是心婉当有一劫,怪不得殿下。”
君少扬喉头一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上官大人又道,“太子殿下方才不是要回宫吗?宫里事多,若是因微臣而误了事,就是微臣天大的罪过了。时候也不早了,太子殿下还是请回吧!”
“节哀。”君少扬最终智能说出这两个字,领了自己人打道回府。
然,未能如愿带回上官漓月。
途中,无话。
回到府邸的书房后,西门涟摒退了一干人等,关上门后快走几步,从背后抱住了君少扬,声音哽咽,“少扬,对不起。”
君少扬僵硬的背脊顿时软化了下来,他转身将她紧抱在怀里,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声音低而沙哑,“这件事,我也有错。”
“是我先提议的。”西门涟满目自责之色,她真的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也是我同意的。”君少扬苦笑一声,安抚她,“这件事,最大的过错在我,要怪,也要怪我,你无需自责。”
“少扬……”西门涟一咬唇,抬起双眸,“你不必自欺欺人,这最大的过错其实在我。我明明知道清贵门庭最在乎的便是名声,还在明明知道上官漓月身染恶疾而强行要带她走,才导致了这一场悲剧的发生。是我错了,我不该明知道可能会造成的后果,还这么不管不顾的只凭心意办事。”
她从前不是这样子的,只是最近习惯了万事都有人收尾,才失去了一贯的平常心,变得这般粗心大意。这一次,才铸下此等大错。
“小洛儿。”君少扬心疼地为她拭去滑下面颊的泪滴,“别哭,错了我们改。逝者已矣,你再自责也是没有了用处,今日之事就当吸取教训好不好?”
西门涟眨掉眼中的泪水,“是,我再不会犯同等错误。”
“嗯。”君少扬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让她碰这等内宅之事。
——
这一桩事,是以上官大人宣布妻子是病逝结尾的。
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这事在贵妇圈引起不小的轰动。
却,也紧紧是轰动而已。
上官夫人的头七过后,上官大人领着家眷护送灵柩去往祖宗陵墓安葬,因为上官夫人身下未有儿子,便由上官漓星这个从庶扶嫡的女儿代为守孝。
这一守孝,便是要三年。
而今年,上官漓星十七岁。
十七岁,对少女来说正是美好的韶华之龄,是女子议亲的最好年纪。
而此事,对于上官漓星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三年,三年啊!”
书房里,上官漓星怒挥掉一桌的笔墨,几近狰狞的面色和愤怒的嘶吼声骇得她身边的一干丫鬟瑟瑟发抖,都不敢近她的身。
只有大丫鬟春梅上前一步,“小姐,您如今已经是上官家的嫡女,老爷不会亏了您的。”
“不会亏了我?!”上官漓星怒极反笑,右手重重在桌子上一拍,“那女人这般做,就是要毁了我啊!三年,等我守完孝,这皇都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吗?”
她好不容易积累下的人脉,就这么没了,没了啊!
如果可以,她宁肯不要这没用的嫡女身份!
春梅不忍见她这般疯狂的模样,出谋划策道,“小姐,您现在已经是上官家的嫡女,即便是老爷不为您考虑,您也可以自己为自己打算。那上官漓月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夫人是因她而死,即便是她被抹去在族谱上的名字,身体里却还是流着上官家的血却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啊!老爷子,可是最疼她,比疼老爷还要疼。”
上官漓星眼睛豁然一亮,“对,还有老爷子!”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快,取笔墨纸砚来!”
“是。”青梅下去了。
不一会儿,她便取了干净的笔墨纸砚来。
上官漓星铺开信笺,将现在这里的情形大致写下,意求老爷子回来。写完她等墨迹干涸后,才令人快马加鞭给在外城治病的老爷子送去。
“接下来,你立即派人去找小贱人,越快越好!”她对青梅吩咐道。
“是。”青梅离开了。
她走后,上官漓星将丫鬟们叫到面前,“今日书房之事,我不想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若是你们泄密,便哪里来的自觉回哪里去。”
一干丫鬟战战兢兢,“奴婢不敢!”
她们都是签了死契的,若是拿不到卖身契出上官府,那沦落窑子简直是想都不用想的。即使不是这样,日后也没有任何一家府邸敢收她们。
上官漓星满意一笑,吩咐另一个大丫鬟,“红梅,她们近日忙里忙外的伺候也累了,就每人赏五两银子吧!”
红梅应是,旋即取了银子,一一给丫鬟们打赏。
丫鬟们受宠若惊,忙将银子揣好,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红梅,你也取五两银子,伺候我看书吧!”那些个闲杂人等离开后,上官漓星对红梅道,伸手去拿墨条,指尖碰到物时却有剧烈的疼痛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痛!”
上官漓星面色惨白,手上的墨条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红梅见状立即去取药来,“小姐,奴婢这就为您上药。”
上官漓星紧拧着眉,冷汗涔涔直从额头落下,声音因疼痛而嘶哑,“快!”
“是是。”红梅颤声连应两声,为上官漓星上药。
那是在宫宴后留下的创伤——她十根指头全被扎破,现在都未好全。
“樊九红、董芝兰……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上官漓星死死咬住牙关,红梅战战兢兢为她上药,捣鼓了半天才弄完。
清凉的液体很大程度上将疼痛缓解,渐渐地上官漓星苍白的面容上也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红梅见她这般模样,这才敢将药收好,却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一句,“小姐真不要请大夫过来?”
上官漓星眉眼骤然一厉,骇得红梅腿肚子直打颤,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在那样的目光下会被撕得粉碎。
“这点痛苦比起我以前吃的苦算什么?”上官漓星咬牙切齿,双眸如被冰雪覆盖般森冷。在未得到承认之前,她什么苦没吃过?
而今这些,不过小意思。
只是,她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那些仗势欺人的贵女,她会让她们把她吃过的苦十倍百倍的再吃过!
没有人在如此招惹她后,还能安然无恙的!
还有——西门涟!
一想到这个名字,上官漓星心里就跟几百只猫爪子挠一般难受——一个二嫁的妇人不过是生得好些,会些雕虫小技而已,凭什么能得到那人的喜爱和皇帝的认同?
太子妃,她配么?
一丝阴毒蔓上瞳眸,上官漓星眼眸一阖,顿时就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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