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真看了她一眼,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这些年朕对你还不够宠爱吗?朕封你做了皇后,让你的家族无限荣耀,给了你的儿子太子之位,朕对你的承诺都已经做到了!”
“可你现在要把这一切都收走了,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喜欢绯月,就是因为她有三分长得像那个贱人,当年的那一切,你后悔了是不是!”李长乐的声音如同尖锐的的刀子,带着一种两败俱伤的架势。
拓跋真的脸色一瞬间大变,他豁然站了起来,厉声道:“你说什么?”
“说什么?陛下心里最明白自己在想什么,若是你不怕,为什么要把冷宫封掉,为什么把她所有的东西都收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陛下为什么要请人为她做法事,你甚至还亲手替她写了一篇祭文!你敢说自己不是后悔了吗拓跋真这一辈子杀人无数,一路踩着鲜血往上爬,他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坏事都做过,因为那些人都是与他为敌,杀了也不可惜。但只有一个人,曾经在他最危难的时候帮助他,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扶持他,在他危在旦夕的时候以命相救,那个人是他的结发妻子。对所有人他都可以说一句成王败寇,但对李未央不可以。
可是,爱美是男人的天性,李长乐是大历第一美人,他不知花了多少年才得到了一切,为什么不能享受最好的一切。李未央应该理解的,刚开始他没有想要剥夺她的一切,是她自己把所有都给搞砸了!只要她老老实实,他会留着她,给她一席之地,谁想到她那么决绝,那么仇恨,宁死也不肯向他低头。她日日夜夜在冷宫的诅咒让他难以安心,所以才会一杯毒酒赐死了她她说他根本不懂得爱情,他就要让她知道,他很爱李长乐。
她说他得不到幸福,他就要让她看着,帝后多么琴瑟和谐。
哪怕他早已经对李长乐那一张美妙'的面孔生厌,哪怕他早已经看穿了李长乐那美人皮下的本质,这一生他也要让李未央在地底下看到,他的决定没有错。
拓跋真是天下之主,怎么会错?
错的人是不知进退、不知忍让的李未央,是他这个狂妄自大的结发妻子然而,他自以为问心无愧,却每每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看见她那张鲜血遍布的面孔,每每听见冷宫里凄厉的惨叫,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不允许任何人提起李未央。因为他恐惧,从内心深处难以压制那种恐惧。这种恐惧让他始终没办法快乐享受一切,让他无时不刻不在忐忑不安。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他逐渐想不起未央死去的狰狞,反而越来越多的回忆起最开始的婚姻生活。平心而论,她是个合格的妻子,以他的一切为考虑,聪明、美丽、得体,不管他要做什么她总是会第一个想到。美好的记忆可以让他逐渐忘记恐惧,当他看到绯月的面孔,他依稀看到李未央年轻的模样。
同样尖尖的下巴,白皙的皮肤,一双清亮的眼睛,只是没有骨子里那份决绝和倔强。
他本应该感到恐惧,可他却得到了另外一种快感。因为绯月十分顺从,一个顺从的李未央,这是他难以想象的,这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情和体验。他也没有想过让李长乐不快,女人就应该听话一点,明白自己的地位,不要作出非分之想,更别妄想主宰他的决定。
所以当李长乐一下子戳穿他的心思,拓跋真无比的暴怒,他像一头恶狼一般狠狠瞪着李长乐,恨不能扑上去将她撕碎:“住口,你住口!”
李长乐看着对方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可怕神情,一时之间吓呆了。刚才支撑着她的嫉妒和愤怒变得无影无踪,身子都软了下去,气势也变得弱了:“陛下。……我。……”
拓跋真一把揪住她的长发,毫不留情地将她拖到铜镜面前:“你好好看看自己,有什么能和绯月相比,你比她老,比她丑,你的皮肤摸上去就像是快要腐烂的臭肉,弥漫着衰老的气息,朕早已经不愿意碰你了,识相一点就好好呆着,做好你的皇后,否则的话,朕不介意换一个,到时候你怎样,太子又会怎样,好好想想!”
他的牙齿用力地挫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句话。
这个男人所说的话完完全全是一种恐吓,李长乐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说出这样无情无义的话,她眼里几乎要喷出火焰,双臂也用力地想要挣脱:“陛下,我告诉你,绯月别想要取代我,任何人都别想取代我!”
拓跋真眼中已经冒出钢针般的光芒:“那就走着瞧吧!”他丢下她,脸上的神情冰寒彻骨,让人看了心头发凉,随后拔脚就走,头也不回。
李长乐趴在铜镜面前,她被那些话深深刺伤了,她盯着铜镜里的自己,脸上的肌肉剧烈的扭动,眼睛里渐渐出现迷乱的神采,嘴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额头上青筋全部爆出。她一把拉过一个宫女,厉声质问:“我老了吗,我哪里老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老了?你说,你说?!”
宫女战战兢兢,整个人都在发抖。
李长乐一把丢下她,神经质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喃喃自语:“不,我没有老,我没有老,我是大历第一美人,我才是真正的第一美人,李未央算什么东西,绯月又是什么,她们有什么可以与我相比?凭什么,凭什么绯月要抢走我的一切!不,我绝对不能让她成功,一切都是我的,是属于我的!
她面上的神情慢慢恢复了平静,只是这种平静之中带了一丝狰狞。
李未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见这一幕,但她却瞧见李长乐重振旗鼓、打起精神,又恢复了往常那个笑容满面、端庄贤惠的皇后。很快,李长乐表示自己已经想通,亲自邀请李常喜和绯月二人入宫,盛情款待之后邀请她们在宫中住下。当天夜里,几名宫女趁着绯月熟睡,悄悄蒙住她的嘴巴,一人按着胸口,一人按着上半身,一双手和两只脚分别也被人按住,在她脖子拴上绳套后,众人便用力去拉绳套,活生生将绯月勒死。然后她们又特意将绯月拖出去丢在一个宫廷护卫的床上,当第二天早上被发现的时候,李长乐疾言厉色地对这护卫进行了拷打,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绯月在入宫期间早已跟这个护卫暗通款曲、珠胎暗结,但为了攀附皇帝,她意图跟此人断的干净,结果引起反效果被杀人灭口。护卫对此供认不讳,又有数名护卫表示的确看到绯月悄悄出入,一时之间宫中谣言四起。李常喜大哭大闹,声称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构陷,非要皇帝给个公道不可,然而她却在烈日炎炎的大街上被发疯的马车撞死,一切归于平静。
不过,这样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一天深夜,皇后宫中大火,火势很快蔓延开来,皇后因此被烧成重伤,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皇帝十分悲痛,亲自下旨让皇后迁入别宫休养。
李长乐躺在床上,花容月貌被烧得卷了皮,整张脸上到处都是累累伤痕,呼吸很重很重,她睁开眼睛,身边却空无一人,一时觉得口渴的厉害,勉强伸出手要去够旁边茶几上的水杯,无论如何却也够不着,不由又急又气,拼命伸长了脖子想要叫人来。
就在这时候,一只修长的手捧着茶杯送到她的面前。她赶紧埋头去喝水,那杯茶却一下子翻倒,杯子里一滴也不剩,被人这样戏弄她不由勃然大怒,猛然抬起头,见到的是拓跋真那张俊朗的面孔。若是往常她或许会无限欣喜,可此刻她却恐惧地马上向后退去。
“你。……是你。…‘…”她张大了嘴,竭力吐出这三个字。
“怎么,皇后不认识朕了吗?”他微笑起来。
李长乐越发惊恐地盯着他,眼底充满怨毒神情。
“果然不算太笨,猜的不错,是朕放的火,又是朕命人不去救你。”拓跋真优雅地微笑着回答她。
李长乐一口气上不来,几乎一下子噎住,眼睛里瞬间升起腾腾的恨意,指着他,气急败坏:“畜……畜……生!狼心狗肺!”
拓跋真叹息着:“这都要怪皇后你自己不听朕的话,朕早就说过,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花好月圆
李长乐恨意拳拳,如果此刻她手中有一把利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刺穿拓跋真的心脏。
不错,她是背叛了自己的妹妹,抢走了她的丈夫,夺走了后位,堂而皇之地将一切占为己有。但那又怎么样?她是大历第一美人,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是属于她的,拓跋真原本要迎娶的人就是她,李未央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已。等道路畅通无阻的时候,她理所当然要给自己让路。只不过李长乐没有想到,在二十多年以后,自己的侄女竟然以同样的手段试图从她手中夺取权力,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所以绯月必须死。
本以为那个图谋不轨的小贱人死去之后,拓跋真就会回到她的身边,可万万没想到一场大火把一切都给毁掉了。李长乐不甘心,非常不甘心,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自己的命运就这样为别人所操纵了,所以她拼命地伸出手去,试图抓住拓跋真的袍子一角:“你……不会成功的……哈……”她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响动,似乎在嘲笑,又似乎在警告。
拓跋真当然知道李长乐在说什么,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位皇后。年轻的时候,她可以依靠绝美的容貌和出众的才情让自己显得与众不同,等年纪大了以后,她学会依靠家族的支持来巩固自己的后位。李丞相早已致仕,蒋国公也已经去世,但蒋家却屹立不倒,甚至成为大历的第一家族,手中牢牢掌控着军队。这是因为蒋家有出色的子弟,出色到他们可以支撑住这个日渐庞大的家族不受到任何权力争夺的影响。但日子久了,再庞大的树木也会有蛀虫,没有谁能长盛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