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锦想不通,脑子已是乱成一锅粥,容不得她半分的思考,而就在这个时候,车帘子猛地被人掀了起来,她浑身一震,就看到那张令她噩梦不断的脸孔出现在面前,带着一股子扭曲的阴森之气,好似从阴间的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叫人恐惧颤抖。
“你……你别过来——啊!”她惊叫一声,手腕已经被殷丰荣狠狠掌控在手心里,那力道捏得死紧,仿佛要把她的骨头都给捏碎了。
秀锦疼得不行,曾经痛苦的记忆重新全部回到她的脑子里,她曾经想过这一天,日复一日,不时地想到过这个场景,可当她自己真正面对的时候,仍发现不如想象中那般好应对,她实在是怕的不行,紧紧闭上眼睛,别过头,泪水一下子从眼眶里如泉水般涌现,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到她的脖颈里。
她此刻就如纸片人般脆弱的不堪一击,仿佛只要轻轻撕扯一下,她的身子就会变得支离破粹。
“三个多月了……”他咬牙切齿,眼睛里好似火山爆发带着熔火般的赤红色,秀锦不敢去看他那种可怕的脸色,浑身战栗不止,只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被他的怒火给灼烧成一具焦尸。
她的睫毛不停颤抖,令她看上去楚楚可怜。
“你藏了这么久,还不是被朕找到了?”殷丰荣的声音低低地,像是在极力忍耐内心喷薄的怒火爆发,狠狠地压着,眸光死死锁住她的眼睛,冷冷地泛着森寒的阴光,“朕真是失策,一段时日不见,小乖儿的胆子居然变得这么大了?”
秀锦闭着眼,心底里瑟瑟发寒,她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那人见她不说话,面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只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朕这样宠你……”
宠她?秀锦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字,不知为何,那心底里的恐惧顿时被一阵莫名的愤怒与怨恨给充斥得快要爆炸,她畏缩的身子仿佛突然爆发出力量来,猛地伸手推开他的身子,他一时间未曾料到她会如此胆大,吃惊地抬起眼来,而此时秀锦已经睁开眼,她的手神经质般地抽搐着,眼神先是落在他的脸上,遂后垂下头低低地笑了两声。
忍耐了这么久,早就已经不顾一切了,现在还怕什么?秀锦绝望地想罢,猛地抬头直视眼前表情阴森的男人,唇飞快地动起来,道:“皇上想要秀锦说什么?既然我已经犯下这种滔天大罪,心里早就做好准备了。秀锦此刻只求一死,别无他求。”
“你——”
秀锦深吸一口气,眸光微微合上遂又猛地张开,露出一道锐利的光芒,“皇上觉得秀锦只是一个不会反抗的宠物是不是?”她看到殷丰荣面上的惊色,眼中露出愉快的笑意,她的面孔甚至在这种神经极端紧绷的情况扭曲起来,“皇上你错了!秀锦不是宠物,是一个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皇上把秀锦当成宠物养着,最后却还要抛弃她,难道秀锦还就不能够反抗吗?”说到这,秀锦的情绪已经激动到一个相当厉害的程度,她的胸脯不停地大口喘着气,她的眼睛里好似有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伴随着越发激烈的举动与话语好似能够燎原一般。
她的手瑟瑟抖着,眼泪从大眼里汩汩流出,仿佛没有停歇的一日,而殷丰荣此刻的样子就像是一头被困在囚牢里的狮子一般,眉眼里浮躁不堪,却又做不出任何其他过激的举动,他看着发疯一般怒吼咆哮的秀锦,看着她痛哭不止,看着她泪眼朦胧指责自己的样子,心里无端端地一阵抽疼。
他一开始,确实拿她当做一个玩具来戏耍逗弄,可是后来……
“朕……”殷丰荣艰难地张了张嘴,眼里的怒意此刻早就已经不见了,因为她这般失态的模样无法让他继续狠下心去逼迫她,他很想说一些什么,说他其实并非是故意要冷落他,而是这朝政上诸多的事件烦扰着他,让他根本抽不出身来,而且这事件之内还有关于她的。那时候的自己,对她早就不再是对待宠物的态度了,他想着尽快解决事情,却想不到她居然会逃走!
她的出逃让他胸口充满愤怒,他自觉自己那般疼爱她,赏给她那么好的宫殿与珠宝,即便他一时间冷落了她想来应该也能忍受,可是没想到……
如此骄傲的男子此刻眼底里也是布满了痛色,他头一次低下身来,发出轻轻的恳求:“你误会朕了……”
“误会?”秀锦笑了一声,充满嘲讽之意,她此时已经完全不想再顾忌任何人,什么规矩讲究她统统都不想去管了,逃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兰秀锦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最起码她已经有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她知足了,她无法忍受自己再回到那个充满斗争与尔虞我诈的皇宫内廷,那样的囚牢,秀锦就算是死,也不愿回去!
“皇上就当秀锦死了不好吗?”她用很轻的语调说着,麻木而绝望,“要不然……就请皇上赐秀锦一死。”
“你……”他似是不可置信的样子,俊眸里携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痛苦,秀锦却未曾去观察他的表情,而是一副了无生趣的木讷之相,睫毛微微颤着,双眸紧闭,俨然是求死的姿势。
这样的秀锦令他的心底里那些之前所受到的屈辱愤怒都一概消褪,他上前一步,本想伸手去抚摸她,却突然仿佛近乡情怯般地缩回了手,面上的痛楚一点点褪却,反倒像是做一个什么决定般转过脸,冷冷地道:“将贵妃娘娘带回皇宫。”说罢,殷丰荣就从车厢里离开,而秀锦听到他的话后,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底里空茫茫一片,好似失去了生机的一具死尸般。
她最终还是被带回了皇宫,回到那个她最厌弃又痛恨的皇宫里,那座令人生不如死的囚笼。
三个多月未曾踏足这座宫殿,秀锦都已经感到些许的陌生了,而当秀锦看到容颜憔悴的尤姑姑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的心底里是存有愧疚的,她设想过自己出逃的后果会牵连到诸多人,可是她忍耐了一年,想着还要继续忍耐下去秀锦就觉得受不了,就连一个时辰,她都不想再强迫自己。
秀锦也想过,那个人即便是不再宠她了,也不会容忍自己的后宫嫔妃逃离,因此早晚有一日还会把她抓回去,就像现在这样,果然啊……那样自傲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容许他的宠物不经允许而肆意逃出囚牢呢?
“娘娘……”尤姑姑轻声唤道。
秀锦目光淡淡地落在尤姑姑脸上,很快就转移开了,她垂下眼眸,不发一言地沉默着,而殷丰荣此刻已经不在这里,她晓得自己的行径一定会令尤姑姑十分失望,但秀锦不想再去解释,也不曾妄想别人能够体会她这种痛不欲生的感受,这世道就是如此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的苦痛别人理解不了,而她的抵抗或许在别人眼底里也不过是徒劳的挣扎,白费力气罢了。
尤姑姑见秀锦一句话都不讲,表情异常淡漠,喉咙里哽咽了一声,走上前默默地来到秀锦身旁,道:“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就好?
秀锦的眉目动了一下,眼里却尽是嘲讽的笑。
是啊,在别人眼里,她的回归是众望所归,是皆大欢喜,而她自己……却深深明白不过是重新回到这个阴暗的地狱里。
……
入夜,秀锦平静地用过晚膳后和衣躺在床上,而此时外头太监高亢的声音传递入耳,“皇上驾到——”
她听到这声音,不过是眉眼动了动,身子却仍是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直到一个人影遮住她的眼睛,秀锦才肯抬起眼皮来去看来人。
他的目光很复杂,一身常服显得修长高大,他挥手将闲杂人屏退,独留她与他二人在这座偌大的宫殿里。
秀锦只是看了一眼就麻木地转了过去,也许是彻底的消极放弃,便也不再认真地去对待,他说的话也好,他所要做的事也好,她都不想放在眼里,起初乍一见面的惊惧与惶恐已经在爆发中全数消褪,她已从无能的仓鼠蜕变成尖锐的刺猬,身上每一处都带着细细的扎人的长针。
“朕……并没有抛弃你……”
秀锦的眼皮子动了一下,眼角余光若有似无地瞥了一下坐在床边的男人,她似乎看到他低垂眼眸下所流露出来的丝丝痛意,她的心宛若被蚊子叮咬了一下,生出浅浅的疼,但嘴角,却是勾起一道讽刺的笑容,不知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
他说完这一句话后,目光带着些许痴意,许久未曾见到这曾经捧在手心里疼宠的人儿,不过短短三个月时间,竟有种时过境迁的沧桑感。
殷丰荣朝秀锦靠近了一些,呼吸从鼻翼间轻轻地擦过秀锦的脸面,但他却没有更近的举动,就只是这样子和秀锦拉近距离,声音很温柔,很轻,像是怕会吓到那冰霜似的人儿。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朕不会放手了。此时此刻,再没人能拦得住朕……”他说着这样张狂的话语,秀锦听在耳中,目光微微一动,慢慢地挪过头去,用十分冷淡的目光直视他。
他似乎是受不住她这般冰冷的模样,忽然就伸出手握住秀锦的肩膀,猛地将她推倒在床榻上,秀锦被惊到了,下意识地想要去抵抗,但脸面上感受到男人喷薄的气体,瞬间就脸色苍白,不再做任何挣扎。
一夜过后,秀锦早早就醒过来了,昨夜的火热似乎还停留在身体里,她紧紧攥着被褥,眼眶里布满了泪水,这迟来的委屈令秀锦实在是太难受了,她总是在逃避,却怎么都逃不开这个令她痛苦的地方,难道老天爷就这么喜欢为难她吗?她上辈子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