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
黄夫人言语之间,暗示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显,青蕴不晓得为什么觉得心里瞬间堵了一下,脸上却还是露着笑的,她毕竟不是一个蠢到宁愿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丈夫的女人。一时之间青蕴想了许多,虽然也不敢大胆假设觉得黄夫人这次是故意说些不实的话来刺激她,但也还是不愿相信她言语间的暗示。毕竟她这些暗示实在是让她颇摸不着头脑。
“王妃。”
黄夫人好意的提醒她。
青蕴这才回过神来,黄夫人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亦是觉得她小家子气,暗想若是到时候自己女儿嫁进来,可不晓得强上这位正牌的王妃多少倍。黄夫人越是这么想,心里的念头就越是清晰,只是她毕竟一介妇人,胆子还是有些小,心里怯怯的,又为了自己的女儿,最终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去做一些罪过的事。
“我倒是也很喜欢黄小姐,若夫人瞧上了哪户人家,我相信不论是王爷还是我都是很愿意从中说和的。”
黄夫人突然愣住,却没成想这位王妃这样聪明。最终还是讪讪地笑了笑,道:“娘娘您说的是,其实我只求她嫁给真正疼惜体贴她的人,身份不身份的倒在其次。”
青蕴不料黄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黄夫人神情及其自然,自然的就仿佛是自己真心所想。若之前她未见过这对母女的狼子野心,青蕴倒觉得自己八成是要被这我黄夫人给迷惑了。
“夫人能这么想最好。”
总之,她对这对母女实在没有半分好感。
黄夫人重又道:“我今儿是想让王妃与我物色物色,王爷既然开了口,我也就大言不惭的过来求王妃帮忙了。这是我与我们家老爷的一点心意。”
青蕴淡淡扫了一扫,倒觉得她这东西倒没什么问题,何况有没有问题自己也都不会用,自然是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又道:“夫人竟然都开口了,我自然是愿意帮忙的,反正平日里也是长日无聊。”
黄夫人再三感激,不过这次倒是没做多久,晚上陶越轩回来,青蕴与他提及此事,陶越轩也是点点头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黄家想借咱们的面子,咱们给就是了。”
青蕴见陶越轩面色没有疑议,心里也就安定下来,只能安慰自己黄家这次确实安分,便想开始在脑中想着身边没有没适龄的男子。只是翌日黄夫人过来的时候,她瞧着黄夫人那张沟壑难填又欲望难平的脸,心中又升起了别的疑惑。
黄夫人直接拿了册子过来,极是仔细的与青蕴说着这家或那家的公子,黄夫人身上幽香袭人,其实青蕴素来不爱闻香料,且黄夫人这身上的香味也实在浓郁了些。
黄夫人与青蕴挨的极近,青蕴有几次都被她身上的香味熏的难受。
黄夫人就这样来了几次,她身上那香味时浓时淡的,但即使如此,青蕴还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受不住,就想着不如今日给黄夫人挑好了,想来明日她也就不会再过来。
“王妃喝口茶吧。”
黄夫人瞧了瞧青蕴面前的茶盏,又自己打开瞧了,只说:“这茶上面浮着的**可真是好看。”
青蕴微微一笑,也是想要用茶压一压自己心中的憋闷。黄夫人眼睁睁的瞧她把那杯茶喝下去,她刚刚拿手去碰的那碗茶,眼睛微眯了眯,又笑盈盈的说了会话,只见那杯茶见了底,黄夫人适才放心。
“时候不早,我今儿也应该走了。王妃挑的这几个人我都觉得挺好,待我回去与老爷商量商量,等挑好了,还劳烦王妃给我保个大媒呢。”
青蕴巴不得她这几日不来,自然是点了头说好,再说做媒什么的,也算得上是做好事。黄夫人微微一笑,因穿着宽服大摆的衣裳,不小心便碰翻了那茶盏。
黄夫人忙不迭的道歉,青蕴却只是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夫人不必自责。”
黄夫人走之前脸上露出诡秘笑容,到了晚间,青蕴等陶越轩等了许久,宫里却传消息过来说今儿王爷会在书房宿着,青蕴也听了心里觉得恹恹,但也只是让人打赏了过来传话的小太监。
差不多是子时的时候,青蕴睡着睡着,却突然觉得腹内如绞,脆枣今儿因为王爷不回来,便按规矩在房内守夜,只听见一声极凄厉的惨叫,本来睡得极轻的脆枣立时惊醒,她忙跑过去。
“夫人,夫人。”
青蕴极是艰难的握住她的手道:“去把府里养着的家医,医女,接生婆子。”
脆枣见她像是已经说不下去,忙道:“我马上去叫,夫人。”
脆枣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她去叫了人,又留了个心眼让人去找万妈妈。青蕴心中急乱,身上又疼,一番腥风血雨过去,只听那医女跪在她面前道:“孩子保住了。”
她听了这话,又疲又倦,即刻便睡了过去。
翌日陶越轩回来,只觉得府里气压极低,回了房,之前自己夫人躺在床上,旁边站着自己之前请来的医女,他心中一紧,却又不敢叫醒青蕴。
待她醒过来,瞧见陶越轩眼睛是红的,心中倒是有些感慨。她昨儿极是怨他,毕竟昨日里她险些没了孩子,况且她心中也是清楚,她身子一向养的好,昨日突然九死一生,若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她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王爷,你得为我做主。”
青蕴甫一开口,陶越轩便想到了季如璟,他心中恼恨之余也难免感伤。
“黄家,黄家人要害我的孩子。”
她说着眼泪就涌了出来。她昨儿那样惊险的时刻亦不曾流泪,但此时见到陶越轩,只觉得心中委屈至极,眼泪便也一股脑的掉下来,陶越轩见了,亦是难过,最终却道:“我会为你做主。”
黄夫人等了一日并未等到任何动静,又差了自家下人去打听,却说王府似乎没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黄夫人还以为是青蕴心虚有意隐瞒,却不料翌日宫里就传了旨下,将黄姑娘嫁给了南方的一个世族之子做续弦。不是长子,虽是个嫡出,但黄夫人却怎么也不相信一向喜欢她女儿的太皇太后会下这样的旨意。
黄姑娘出嫁那天青蕴诞下了一个小子。亦是那天,黄老爷上表奏请告老还乡,陶越轩给了他千金做还乡的车马费,最终得来了黄老爷一句三代不出仕的保证。而黄老爷离开京城之前,却并没有带走黄夫人。
又等那小子会走路的时候,皇上没了。一时之间流言纷纷,却因国公爷一直勤政,流言没过多久也尽数消散。太皇太后要将孩子带走的时候青蕴哭了一通,却最终被太皇太后那一句,你已经足够幸运,人活一世,总要留些遗憾给劝住。
外头下着极大地雪,青蕴却不明白,太皇太后明明已是荣极,又何苦非要再争这一口气。自然了,那是她的人生,她不必懂。那自己的人生呢?青蕴止住了眼泪,声音却还是哽咽的,不过她已经跪了下来,她的孩子见她跪,自然也是跟着像模像样的跪下。
“母后。我想自己抚养我的儿子。”
太皇太后不屑于理她,遂只淡淡一笑,也不答话。
☆、流光
时光荏苒,她垂垂老矣,瞧了一生流光,天空灰败,而她的人生亦是灰败。她抬头静看苍穹,造化却依旧不给她一丝蓝天,还好她已看淡,毕竟随随便便回首,就已是百年身。她年轻时亦是个美人,眼波流转之间,自然夺人心魄,只可惜她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居士。”碧如冒冒失失的就跑进来了,她瞧着碧如黑漆漆的眼睛,很是慈悲的笑问她:“怎么了?”“她们欺负我。”碧如说着眼睛就涌上了泪来,年轻就是这点好,只要想哭,随时都会有止不住的伤心与委屈。“谁欺负你,跟我说说。”“就是……就是茗雪她们。”“她们怎么欺负你了?”她听着碧如的絮语,却突然一个恍惚,就想到自己年轻时候。那时候她意气风发,自认光明磊落,虽从不欺负人,也从不为人所欺。碧如的脸上还没有被岁月侵略的痕迹,少女独有的气息与温柔,还记得王妃初进府时,就像极了碧如现在的样子。她承认她初见王妃的时候,自己是很嫉妒她的。王妃很快怀孕,也很快生子。再后来,她就出府别居,做了居士。她本就不准备此生再嫁他人,从来没有。碧如哭完了,她低声的安抚碧如,神情十分温柔。有时候也想,如果当初能够早听他的话嫁了旁人,也许今日并不是这般光景。但是没有如果。她早晓得凡事都不会有如果。她曾深切的恨过,但后来也都释怀了。“来,居士去做点心给你吃。”她很是和蔼的说道。其实她年轻的时候满身戾气,但现在这些也都被磨了个干净。逢年过节时候,王妃还是会过来看看她的。她与王妃相交不深,从前时候,若不是深谙陶越轩心性,她自认若是凭计谋,王妃根本算计不过她。可是那又如何,这世上,多的是什么都不用争,就足够幸运的人。“好。”碧如跟这宅子里的其他女孩儿一样,都是大家族里一些犯了错的庶女。她自幼孤苦无依,出府别居之后,更是觉得寂寞。后来她因为王妃的托她收留了江家的一个庶女,渐渐的,也有许多世家夫人将犯了错又即将出嫁的庶女放到她这里教化。其实那些女孩子并没有那些嫡母说的那样孤僻歹毒。不过别人的家事并非自己可以置喙的。这些女孩子里头,她最喜欢碧如。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现在的她反而喜欢这些温婉文静的姑娘。碧如是威远将军家的庶女,因她生母实在不受宠,威远将军的那位夫人又实在有些不好相处,所以碧如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被送过来陪伴在她的身边。来这里的姑娘,因为知道无法出去交际,婚事的话日后也不过是被嫡母随便指个人嫁过去,所以都十分的颓丧。自然也有聪明的晓得巴结她,毕竟晓得她在这京里的贵妇圈还是有些威势,只是那些带着谄媚的笑容与算计的眼睛过来的姑娘,她都不喜欢。因为有时候她看见她们,总会记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她年轻的时候眉目姣好,却没有女子该有的名姓,很小的时候,她就常常感受到同龄人不曾感到过得寂寞。她父亲常年征战在外,而母亲是个药罐子。她的母亲优柔寡断,而且不爱说话。再后来季家败落,但她毕竟是功臣之女,何况那个时候,她还有王爷。她那个时候已经打定了主意决定要嫁给王爷,毕竟王爷待她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记得给她留一份,何况她虽有好的出身,但父亲已不再,亦没有兄长。长大之后她才知道她父亲虽是个忠臣,却亦是个孤臣。所以有时候,她心里是怨恨父亲的。她记得那一天宫中夜宴,太后感念他父亲昔年对陶越轩的照顾,会常常将她接进宫去。自从父母逝世之后,她一个人管着季家上下,还好父母在时家仆就少,她季家人口实在简单,所以即使她年少,也未有下人敢欺负瞒骗。她那时候已经打定主意了。其实凭她的身世,日后虽嫁的不会太好,但总也不会太差。只是她心中已经认定了谁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子。那一日太后与王爷都喝醉了。她自知这是绝好的机会,晚宴之后,她假装回府,却去了王府。那时候王府没多少仆人,唯一得力的常笑不在府内,她不过三两句话便进了府,毕竟她与王爷关系匪浅,何况她此时看上去是十分清醒的。多少年戎马生涯,她晓得王爷身边没有丫头,而且那时候他久不在京中,未避讳,整个定康王府连个正经护院都没有。她因喝了些酒,走在路上时便有些飘飘然,仿佛她所踏的每一片土地日后都会归她所有,风吹过的时候,她恍惚听到了马蹄喧嚣声。她父亲的记忆仿佛在她身上重现,她看见所有的惨烈与厮杀,为女子者,即使再小的一方天地,也有自己的战争与万劫不复。她推开门的时候,她听见陶越轩恍惚的问了一句谁。她喊了一句哥哥,那厢回答她的,是良久的寂静与沉默。后来她无数次的设想过这个场景,在某一日,在毒辣的日头与袅袅的余烟中,她终于明白,那在她看来就似默许的寂静里,是深深的疲倦与睡眠。她和衣睡下,身子却一直在抖。府中人见她进去却不见出来,心里肯定有各自的腹诽与猜测,而这些她都不在乎。她记得后来外头好像开始下雨,她恍恍惚惚,突然觉得委屈至极,眼泪濡湿了半个枕头,却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意思。除了这个男子,她这一生都再无枝可依;她恨透这种无人庇佑的日子,也不愿随随便便嫁个差不多的人,寥寥草草过一生。她父亲早就说过,季家的女儿就如同男子一样,要有常人不可及的坚强与骄傲。虽然后来她才明白这骄傲毁了她的一生。不过还好她没有后悔过,她是将门之女,自小就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过也许就是因为她宁折不弯,所以得不着男人的喜欢。翌日早上她醒过来的时候,陶越轩正坐在离她不远处。她下意识的瞧自己的衣服,又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头发。她不敢瞧他。却也最终还是他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羞耻与说嫁他这两个字,只好绯红着脸摇头,却听他很是紧张的问:“是不是有人借机算计你。”她听了,很是疑惑的抬起头来。大致男女之间思想总是不同,但她那个时候,也着实是傻。她竟然斩钉截铁的说没有。陶越轩脸色变了又变,季如璟觉得自己到现在为止都没办法忘记他的眼神,他的眼睛里除了疑惑与不信之外,还带着一种深深的失望。即使从那以后她再也不知道陶越轩心里想过什么,却也是在后来勘破后明白,他介意的大概是自己明目张胆的算计吧。所以当太后指婚的旨意下来,当她听到侧妃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突然泪如泉涌。她冒了天大的风险,也对名节置若罔闻,最终却只得了一个妾的名分。她只恨不得当即就去质问他,却被那从宫中来的嬷嬷一句成亲之前再不能相见给制止。她不晓得那嬷嬷晓不晓得她的事,心中也是戚戚,但好像亦是从那天开始,她竟然再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流泪。她一直以为的,对她真心相待的大哥哥,竟也可以无情到这个地步。可是他没有错,也因为她做了妾,所以她也不算错。时光袅袅婷婷,她有时候都在想是不是自己欠了自己一生,反正她早已不会恨,甚至也忘记了爱。毕竟没有谁真的会无端的爱一个人一生,她不是痴缠的人,勘破了,也就放下了。她很是喜欢这种放下,现在她清清静静,亦是许久没见过他。她踏出王府的那天便发誓,此生不再进那个地方一步,她曾经以为那是她的战场,后来却明白,那是她的埋骨之地,埋葬了青春,也埋了她的一生。只可惜她早年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曾经用一个暴烈的方式毁了自己,她以为是算计了旁人,但最终受了伤害的,却只是她。“居士做的糖蒸酥酪真是好吃。”碧如的一句话就将她拉回了现实里。现实是她老了,王爷大概也老了,有时候她也会怀念自己年轻时叫她大哥哥的日子。只可惜那时候不明白,既然叫了哥哥,一辈子就只能做兄妹。她走之前问过陶越轩,是否曾经觉得她贪得无厌,他却没给自己任何回答。从那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是从没看透过这个男人。这个男人隐忍,虽会退让,却从不妥协。而这些,是当时身在桎梏中的自己从未看到的。“你要是觉得好吃,居士日日给你做便是。”一个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甚至不能选择自己的未来,却总能选择对生活的态度。这世间有许多东西是她不能抓住的,她曾也觉得命运不公,也曾试图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只可惜她许多事并非她一人之力可以完成。她心中复又觉得唏嘘,却见碧如清澈又胆怯的眼神,最终还是恢复了平静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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