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金夫人,金夫人带了好多人过来,说要找娘娘理论呢。”
“我病着呢,她若非要理论,等太后、皇上回来主持大局,她再去喊冤不迟。”
“呦,夫人这话我可不爱听。”
那女人就仿佛是倏然而至的。虞素皱皱眉,她自打梦中醒过来,奈何那场梦实在不怎么让人高兴,心绪本就不佳,又见金云绸狂妄张扬,虞素怒起,将床帘一放,隔着帘子很冷淡的说:
“金夫人若要来找茬也看看时候,今儿年初一,不好好在金华殿看孩子,跑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当心过了病气给你,得不偿失。”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加更求评论~~
☆、鬓如霜
金云绸气苦。新仇旧恨,一股脑地全涌上来,她心里带着一股子狠劲儿,一把就将帘子撩起来。她眼睛大,脸却瘦,瞪着人的时候看起来活像个妖艳的骷髅。
“娘娘,东西找着了。”
说话的人,声音带着那么一点儿颤意,是很得意的那一种,半点都不恐慌。
“娘娘您做什么,我们夫人她如今病着,太医嘱咐了见不得风,娘娘您不管多要紧的事,也要等我们夫人身子好了再说吧。”
因有外人闯入,房门大氅,又风丝丝缕缕地渗进来,舒乐怕她受寒,急着去跟金云绸争辩。舒乐从来是个体面人,文文静静,也不见她跟人争吵,也不见她有什么企图。虞素心里涌上一层层暖意,她伸出手制止舒乐,又对那人说:
“你为什么过来?”
金夫人眉眼一扬,像是很不屑于同她说话一般。
“娘娘。”
虞素眼睛越过金夫人,瞧见一人像是力排众议般的挤上前来。那人裸/露的右手手腕上带着个翡翠镯,成色好,水头通翠,光搁在那儿都熠熠生辉,像是种无声的挑衅。
“娘娘您瞧。”
仆妇做戏做的不好,眼睛红的不够厉害,面色里透着从容,虞素与舒乐对视一眼,示意她不必惊惶,又打趣似的问金夫人:
“郭嬷嬷手上这东西是在我宫里搜出来的?是巫蛊还是媚药?是为了陷害人还是为了争宠?”
虞素都懒得骂她下作。怪道昨儿晚上太后梦魇,又火急火燎地要让皇帝今夜守家庙,用心良苦做调虎离山的计策,原是为了让这几个女人今日在宫里作威作福。
是祸躲不过。
那郭嬷嬷听了,便与金云绸对视一眼,心里生出的不安全写在脸上。
“庄裕夫人巧舌如簧,但纵使你再机辩,做下的,就是做下的。来人,庄裕夫人意欲谋害皇嗣,给我压她去慎刑司。”
“金夫人明鉴。”
虞素尚未说话,就见舒乐已经跪了下来。郭嬷嬷瞧不上,正要上前将她踢开,就听见人说:
“打狗也得看主人,郭嬷嬷在我的凤凰殿责罚我的奴婢,是否僭越?你们说我谋害皇嗣,若事情坐实了,我免不得要被治个大罪,到时候虎落平阳,你们想怎么欺负都行;但现如今我还是与你家娘娘平起平坐的从一品夫人。嬷嬷您这一脚是下是不下,还是三思的好。”
“大胆奴才,庄裕夫人跟前,岂容得你放肆。”
金夫人很大声地喝了一句,但很快便转了眼风对虞素道:
“妹妹这些话,还是去慎刑司说吧。”
说着,就示意黄门上来擒人。
舒乐惊叫一声,凤凰殿的下人早被制住,如今只有舒乐一人去一力攀扯那些要对拖她主子去慎刑司的内监。人多手杂,舒乐人又瘦弱,一不留神就被人推倒了别处。
“都给我住手。”
人群中的喧闹并未因此停下,金夫人只觉得这女子的目光就如同一根带钩的毒刺,里头的凌厉狠绝非常人能及。
“金云绸,你这般为难我的下人,到时候难免落得刻薄的名声;你也不必这样激进,我跟你走就是。”
女子清扬着头,她的眼神是淡漠的,轻蔑,宁静,满不在乎。
“肃静。”
她轻斥了底下人一声,眼睛对上眼睛,对虞素说:
“虞素,你意欲谋害皇嗣,罪证确凿,到了慎刑司,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娘娘,您不能跟她走啊娘娘。”
舒乐在这时候,便显出别人难比量的忠心出来。她那哭相十分难看,天下间,没有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貌,可见是急的很了。
“我也不想走,但是金夫人口口声声说我罪证确凿,想必这事,和妃娘娘应允,惠昭仪从旁谋划,说到底了是我棋差一招,想必就算是皇上回来了,也救不得我才是。”
她说着,蛰身扶了舒乐一把。
“等我一走,宫里就你跟月白撑着了,可别让有些不长眼的奴才趁乱拿了我的东西,凤凰殿多得是价值连城的宝器,我可舍不得。”
“妹妹说笑了,等妹妹一走,凤凰殿就得封宫;妹妹出身大家,岂会不知巫蛊乃是大罪的道理。兹事体大,总得等到皇上回来,再细查细问的好。”
等皇上回来,恐怕自己不死都得脱层皮。虞素心里清明的很,她看着郭嬷嬷手里扬着的那个扎着针,写了生辰八字的布娃娃。算不得什么好手段,真真的好手段该是润物细无声,杀人于无形;看来这一次,金夫人她们是真急了。
她可真不明白她们有什么好着急。
“娘娘凭什么封我的凤凰殿?和妃娘娘掌管六宫不假,娘娘是大皇子生母于江山有功也不假,但封宫这样的大事,没有皇上的旨意,谁能拿这么大的主意?娘娘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娘娘不过是想整治我,就别再留下些让人诟病的把柄。”
顺顺当当地就把金云绸的话咽了回去。
“谢妹妹提点。”
很,优雅。
“请庄裕夫人去慎刑司。”
“那凤凰殿。”
“皇宫禁内,还怕他们逃了不曾?若是有人死了,那就是畏罪自尽。”
金夫人说着,眼风很是凌厉的看了上下一眼,突然间便心满意足。
“妹妹是自己走呢,还是让我的宫女扶着你走。”
“怎么夫人断定我是个软脚虾?舒乐,伺候我梳妆。”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舒乐送虞素出门,想着方才娘娘俯在她耳边说的那几个字,心里却半点头绪也无。皇上如今在天坛,从前因她是庄裕夫人面前的脸的下人,在宫里还有些脸面,但如今皇上不在,宫里和妃当家,金夫人却串通了和妃要治主子于死地……这种局面,大概就是娘娘曾经跟她说的死局吧。
不对,娘娘神机妙算,她若给自己指了路,那路就必定行得通。从来敦厚的舒乐,这一次,却陷入注定与阴谋秘计为伍的长思。
虞素随着金云绸才出了凤凰殿便看见和妃的仪仗,惠昭仪跟在和妃身旁,虞素却仍然记得自己初与这人交手之时她那满面的荣光。
怪道人都说君恩似水,伴君如伴虎。
“原不知聪明如夫人,也会犯下这样的蠢事。”
“原不知高贵出尘的和妃娘娘,如今也学会了这样的伎俩。娘娘可知,皇上喜欢的是元良人那样小意恪纯的美人,娘娘您如今却偏偏要跟这些人学妩媚风流那一套,当心适得其反。”
“你……”
和妃被她说的气结,扬手就要打过去,却被张云芙拦住,虞素只听得她说:
“娘娘何必与她置气。”
语气有些踌躇。
虞素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她侧过头去看惠昭仪,惠昭仪发现自己看她,别过头不理,却不像从前那样非要驳上两句。
张云芙倒从未对她这般客气过。虞素盈盈一笑,便要上去攀扯张云芙的手。
“你做什么。”
张云芙见她这样动作,委实激动异常。
和妃与金夫人无不狐疑。只是和妃才与她打过嘴仗铩羽而归,深知自己非她敌手,遂只是恨恨地看了她一眼,至于打嘴仗磕碜人,这样的事,还是交给金夫人这样的山野村妇来做为好。
金夫人哪里不知道和妃的心思,却不愿意失了身份。她出身不如人,自然就该比别人更有教养,也唯有这样,她才能资格堵那些排揎她们母子的,不安好心的人的嘴。
两个人各怀鬼胎,竟都随着她去了,惠昭仪与她并肩而行,竟觉得难受的厉害,又自矜身份不想与她说话;步子走的就越发的快。
“这主意是你出的?”
虞素知道张云芙不会轻易理她,这样的当口,她也收敛了自己的脾气;毕竟刑具不长眼,东方止明日回鸾,明日之前,想来她们虽不敢把她弄死,但起码得屈打成招成一个只会点头认罪的残废。
想着宫中那些见不得人的酷刑,虞素不尤倒吸了一口凉气。舒乐虽然忠心,却见不得聪明;张云芙虽是歹人,但歹人若能反水,说不准会有意外之喜。
“你是聪明人,她们两个,一个有太后做靠山,一个有儿子做靠山,你呢?你老的老的靠不住,小的小的求不来,不如卖我一个好处。”
张云芙仍不理她。
“你是皇上的人,我也是。皇上命你接近和妃,讨她欢心,却命我与她为敌,乱她阵脚;咱们本是一路的。何况我说句昭仪不爱听的话,皇上对我是什么心思,昭仪是个明白人,必定比她们两个看得清楚。把我往慎刑司里头一送,明日皇上回来晓得了,究竟会是什么态度,她们两个兴许不明白,娘娘蕙质兰心,不会也抱有侥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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