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莫不是受了人指使,刻意为之构陷本宫的吗?”
黄公公眼睛一跳。不过很快,那片刻的慌张,就被那一口大黄牙以及他那招牌样的笑容所取代。
“奴婢对娘娘的忠心虽说不上是日月可鉴,但总归现在掖庭局与明福宫是在一条船上的,且不说奴婢不是那等奸佞之人,就说这事真是奴婢做的,奴婢又能讨着什么好?奴婢在掖庭局许多年了,手底下的宫女太监,都是跟着奴婢吃饭的,万没有把他们推到万劫不复的道理;且奴婢说一句没脸皮的话,奴婢真真不是那种背主又胆肥的。”
一席话说得利落,瞧着也十分诚恳忠心,可就是流利过头了,于细微间也挑不出分毫的错处,才更显得可疑。
虞素听了,尤装出半信半疑的样子,又道:
“本宫也是一时情急,不过黄公公还是把这位小公公留下吧,本宫还想多问他几句。”
说着就指了指刚刚那个给她递宝印的人。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打紧。
黄公公脸上却是好大的不情愿,一副委屈样子,细瞧之下又像是有些担忧。这样的声东击西,虞素见得多了,并不上当,心里却已经有了定论。
“也好,长顺,你先在明福宫好生伺候着贵嫔娘娘。”
“那宝印本宫也要留下。”
“自然的。”
虞素听了,脸上虽笑吟吟地,却又荡出一层隐忧,黄公公用余光瞅见,心下自是得意非常。
☆、采桑子(一)
黄公公一路上大步流星,若是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日撞上了什么喜事,哪有半分忧愁样子。左右跟着的人头都埋的很低,生怕一个不小心碍了黄公公的眼,若真如此,可是大大的不划算。
谁都知道这人……其中有个小黄门晓得些内情,多叹了几句,又唯恐自己声音大了,连忙收住。
留下的那小黄门长顺现如今一直站在边上,也不讲话,能用余光瞧见虞贵嫔一直在打量他,眼神说不上不善,但要说纯良温和,那真真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娘娘。”
舒乐此时进来,上下环顾,眼观鼻鼻观心,先凑上前道了个好,眼见着左右无人,那小太监也不像不省事的,便在她耳边又附耳了几句。
她听着,食指在桌上敲了几响,唇边的笑先勾起来,东方止让人递这么个消息给她,又是欲意何为?她猜不透,加上现在自己尚还有一脑门子官司呢,哪里还有功夫管这些闲事。
若说没这件事,她倒也愿意看这热闹;且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只要事情办得好,不做那得陇望蜀的,皇帝不算刻薄寡恩。虽说抠是抠了一些……
东方止本来茶喝的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就呛了一口,倒给何吕吓了一跳,正要跪着请罪,就见将有些缓过来的皇帝摆摆手,嘴里且说:
“不妨什么事,且说不准是有人背后骂朕,跟你又有什么相关。”
就是有人在背后骂你!--
“华嬷嬷还在外头候着呢?”
舒乐见虞素说话间并不避讳那个小太监,心下存疑,说话的语速却并没有因此放缓。
“奴婢已经请人送嬷嬷回房歇着了,现在大概睡得正香。”
虞素点点头,也没再提华嬷嬷的事,而是指着长顺对舒乐说:
“这是掖庭局的奴才,如今先跟咱们宫里住着,你带下去,给安排个住处。也不必叫过来伺候。”
舒乐犹是不解,但她天生不会也不敢反驳主子。长顺见虞素并不问他话,心里难免戚戚然,能进掖庭局当班的奴才总有些胆色,也不会多蠢,从得知自己要被扣在明福宫,他便知道自己被人当了替罪羊。
可他人微言轻的,除了认命,又能如何。
他脸上又多添了一层哀戚,却始终一言不发,任由数月带他下去,动作却到底迟缓了些。不是什么要紧人物,自然入不得虞素的眼,留他下来也不过是为了麻痹黄公公,此刻见他像是颇有些心灰意冷又义愤填膺的样子,虞素也没管,而是闭着眼睛去想对策。
却只得了片刻的清净。
今儿一大清早月白往御前去告状,到底是她运气好,赶在了皇帝心情正好的时候,没多时旨意下来,又想着皇太后既然以学规矩的名义往明福宫塞人,他也干脆依葫芦画瓢。左不过往各个宫里都拨了两个教养嬷嬷,于是又下一旨,赏了一个可与华嬷嬷分位比肩的女官下去。
陈姑姑从前是在御前伺候的,东方止瞧着她忠厚稳重,但性子上颇有些宁折不弯的意味,想着之前虞素那种种,倒觉得这陈姑姑八成与虞素合契,便做主赏了她。
陈姑姑自认是带着皇命来的,心里的倨傲难免就深一层,只是面上不敢露。到底深宫浸淫多年,且她格局大得很,可不是那种仗着伺候了多少主子就要轻易拿捏年轻人的老辈。
虞素甫一见陈姑姑,虽说能从她那一丝不错的规矩里瞧出她那傲气,却不知怎么的竟生了亲切之感。脸上就先鞠了笑,又对舒乐说:
“快叫华嬷嬷过来跟陈姑姑见一见。”
虞素话才落,就听见华嬷嬷自外头道:
“听说是陈妹妹来了。”
她一口一个陈妹妹,瞧上去气势是很足的,不过东方止赏的人虞素实在不怎么担心。果然那厢话音才落,就听陈姑姑对款款而来的华嬷嬷道:
“可不敢当嬷嬷一句妹妹,免得让有心人讹传,还以为我与嬷嬷十分要好。我不过是宣室殿平常伺候的奴婢,而华嬷嬷您却是太后身边的老人,论资历,我可实在高攀不起。”
陈姑姑笑吟吟地就给了华嬷嬷老大一个没脸,饶是她初出场时多少显得漫不经心了一些,但这样爽利痛快,免不得让虞素刮目相看。
华嬷嬷脸上一阵青白,还要再辩,就被虞素开口拦住了。
“你与陈姑姑都是奉命过来教本宫规矩的,不如先去相商,免得到时候意见不合,倒不便宜。”
“娘娘您说的是。”
陈姑姑赶紧附和。
华嬷嬷此时自然是没甚可说,只一心想着要卯足了劲整治太后想整治的人,别的倒先放在一边。
这边折腾完,虞素便挥斥了众人下去,这才将那损了一角的宝印拿出来细瞧。舒乐被留在旁边,她虽不如月白伶俐,倒也不笨,便问虞素:
“今儿一早上掖庭局来人,可是为了这件事?”
虞素点点头,又说:
“算不得什么大事,就是麻烦的很,我只怕这件事只是个引子,那些人是想借着这事迁出些别的东西出来。若真如此,那才麻烦。”
这是任谁都没法再接的回答,舒乐低头想了一会儿,才试探般地问:
“离和妃娘娘进宫的日子也不远了,如今修补来不及,瞒又瞒不住,不如,将这事先告诉皇上?”
虞素脸上有莫测笑意,舒乐轻易不敢发问,只见她并未动怒,也没拿大说自己糊涂,已是十分的满足。
“告诉皇上有什么用?我想着,她们必定不是想通过此事让本宫在皇上面前没脸。”
“娘娘的意思……”
“说实在话,我也不知道她们究竟要图什么,本宫只晓得,这事万不能告诉皇上。”
舒乐尚不明所以,但见虞素不言,嘴上一条线抿的紧,也就不敢再问。
“对了,今晚让华嬷嬷在我跟前伺候,你们都不必上夜。”
风清扬,她长发也被吹拂起来,她容颜足够艳,眼神却因算计着什么而显得迷离。舒乐缄默,闭口不言,但这仍不改扭转房里隐约升起来的松快的氛围。
她想通了!
太后好好地计策,张云芙也担得起聪明二字,只可惜他们碰上不该碰上的对手,且张云芙对太后,也算不得一等一的忠心耿耿。
再好不过。
当晚,明福宫燃了许多的红烛,而皇帝破天荒的,去长秋殿瞧了张昭仪。
和妃就要入宫,张云芙顺了太后,张家依附着公孙家,到时候和妃为主,张昭仪为辅,多顺遂平安的日子。只是张家到底不安分。
东方止瞧见张云芙,未语先笑,只是那笑容并非张云芙所熟悉的昔年的那种宠溺温柔,他样子平静且玩味,深水寒潭,她早知他再不是从前那个男子。
两人落了座,皇帝虽未吩咐留宿,张昭仪却是直接将他领进了闺房来。美人巧笑倩兮,等下妙影,她不信他不心动。
“皇上曾经最爱听臣妾给皇上弹《凤求凰》,趁着现在月色正好,天色不晚,妾再给皇上谈一首可好?”
她说着,纤纤柔夷却已经直接握住皇帝的手。皇帝的手掌是温暖的,她见他没有拒绝,心中柔情顿时化成了一滩水,才要将整个小脸都贴上去,就眼睁睁地看皇帝抽回了手。
暖香动人,还未等他意乱情迷,张云芙瞧着东方止的脸,自己就先醉了。
“皇上已经许久不来见臣妾了。或许是臣妾人老珠黄,或许是臣妾做了让皇上不喜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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