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情状,那是他心中天马行空的念想,东方止今儿恍惚了太多次,这让虞素始料未及。虞素敲了敲桌子,眼神也变得曼妙,她今儿心情极好,瞧着男子拇指的软玉,竟笑道:
“皇上很喜欢这扳指?”
东方止下意识低头,房里的茶味渐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丝丝如缕的蜜香。宣室殿有专门的调香师,虞素自知此生有些特权是永远握不着的,无端叹口气,却听皇帝回她。
“你喜欢?”
今儿皇帝出奇的和气。虞素觎他一眼,眼底流泻出舒畅与欣喜,口吻却平淡。
“若说喜欢,皇上可愿意赏了我?”
“赏便赏吧。”
说罢往空中一抛。虞素伸手的时候竟不用眼睛看,她手又快,不过须臾便接住了,又自去戴上不提。皇帝在她伸手的当口就有些稳不住,那手风,赫然就是练家子!可鞠曲偏偏说她那时候不会武功!是她要刻意隐藏着什么吗?
虞素可不管也察觉不到东方止的纠结。那扳指戴在她手上还是大了,可玉是好玉,水头好也通翠,摆在那儿也好看不是。虞素心满意足,也不去管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彼此各怀心思,就这样竟也有了须臾难得的静默。
东方止实在觉得着王钦去办的事实在刻不容缓,他兜了那么大的圈子,却又实在不敢亲口问上一句。也问不得,有些事情还是亲自查证的好,总有些玲珑的人惯会见风使舵,有些时候假戏太用心也会成真,但他的感情从来只能属于明华一人。
到底是稳住了,又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虞贵嫔。
虞素尚未从那怅然里走出来,明明是自耳畔响起来的声音,听起来竟跟远在天边似的。
“皇上您允了?”
虞素不愿让皇帝察觉她的心不在焉,下意识便应他。只是话说的让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帝却不瞧她,也不反驳,而是跟着有样学样。
“你得先说说朕怎么示下。”
他拿眼睛逼视她,他瞳孔里仿佛有千尺潭水,虞素并不想溺水进去,很快地抽离了,扳指在手上转了几转,理清了思绪,才道:
“太后病了,若是皇上也跟着病了,那是王气不稳,有煞星迫近所致。八字不合,若居椒房殿,刑孤克;若别居未央宫,忝居妃位,为王气挟制,反而宜室宜家。自然了,命理悬说,妾多有不懂,不过说出这么个意思罢了,其他的,想来自有钦天监替皇上筹谋。”
一段话说了三个意思。与她从前相比,语速却显得略有些迟缓。东方止却觉得这女子好生有趣。
“你冷宫多年,手能伸到建章宫,想必是有张昭仪的帮扶在里头吧。”
她自然也没料到皇帝竟这般厉害,随随便便就能猜出她是借了张云芙的势才得手;又或者是张云芙自己给皇帝漏了消息,好让皇帝能在这事上给她记上一功;倒没想过张云芙也喜欢留后招。好在不是那种稳不住的,反而瞧见那景泰蓝的小碟子里放着的杏仁,竟徒手去剥,施施然好似什么都是寻常。
这样的镇定也实在少见。
“朕很好奇,你如何能说服张云芙。”
皇帝倒也不客气,她剥的那些松仁,一个不留神就被他抓了一大把,虞素打量着两个人也算不上相熟,连眉头也不拧,反正也只是打发打发时间,不为着吃。
她这样子,却又显出难得的娴静来。虞素用余光瞧见他略显得恍惚的神情,心中不屑,看来原主的记忆并没差错,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果然还是个贪色之徒。
“天下之事,为利则合而已。张昭仪现在虽说没了实权,也不愿贸贸然多出一个皇后压她一头不是?”
东方止颌首。
“剩下的事不劳你操心,只是就算这事成了,你也只是个出谋划策的,算不得办什么实事。既然打了折扣,朕是不是也该换样东西赏你。”
虞素剥松仁的手登时便静了下来。什么叫没办实事!什么叫换东西赏!她本来娇俏的脸,因这样的烦躁突然升起一团异样的红晕,要不是为了这样东西,谁愿意去跟那个骄狂的跟什么似的张云芙打交道,谁又愿意蹚建章宫的浑水。她这样的辛苦也不过是为了张床,一张床而已,有必要跟自己打个折扣?这皇帝小儿怎么竟这般的小气!
虞素实在不岔,正要开口驳他,就听皇帝道:
“朕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也别……别太当真。”
饶是他生性坚忍,此时也撑不住抚掌大笑。
一时倒闹得虞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其实现如今的气氛也实在不能太好,只是她总归不是爱取悦人的人,这样难得的欢愉,倒让她十分的不惯。
殊不知她那尴尬样子更让人怜。
好在皇帝也知察,没过多久就敛了笑容,只是那喜色抑不住,他本不是笑眼,但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带着一种异样的华彩,竟让人觉察到无边的温柔。她感同身受,却只告诫自己淡定。
“妾宫中还有些事,先行告退了。”
虞素实在不想再这般如坐针毡下去,她言语间愈加恭敬,心里有着不能言的动荡,明明不是同一个人,笑起来怎么一样的叫人觉得耳热。故人的面孔,只可惜那故人也是叫她恨的发苦的故人,自以为即使再见面也温柔不起来,却偏偏不过是见着了个长得相似的人就已经叫她心烦意乱。
乱。
她倒也不喜欢那种乱,是以急急地要退下,退回自己暂居的屋子,不算大的格局,不怎么让人满意的摆设,但好歹她在那里头能做主,也不会有不该来的东西扰她清净。
她越是这样想,面庞的神情便越僵硬。皇帝目光如炬,却也不问什么,只是徐徐道:
“事成之后,你要的东西自然会送到明福宫。后头的事不用你操心,且等着就是。”
说罢顿了一顿,瞧着她灰败神色,微微眯起眼睛。
“你回去吧。”
虞素才站起来要走,又听他说:
“等公孙氏进了宫,也叫你家人来看看你。”
之前皇帝跟她提这件事的时候她倒也没当真,只是如今又提上一遍……论理,亲人相见,即使不能喜极而泣,也要谢圣上隆恩才是。她尤沉浸在自己个儿的世界里,尚缓不过味来,木木地点点头,又觉得这样子实在不像,只好又给皇帝行了个大礼。
“妾谢皇上。”
对于虞素,东方止是必要一探究竟的。他并非莽夫,于许多事上体察入微,虞素手指的骨节有些泛白,却又让人瞧不出她究竟是在克制些什么。皇帝也不问,只是挥挥手让她回去。
彼此都有些心猿意马。
虞素回了明福宫,心情始才平复。房里点着檀香一类的木质香,小厨房又翻着花样给她做了点心。她不过略用了一点,面容却还是冷着的。舒乐也不晓得怎么安慰她,努着脑袋想了半天在憋出一句:
“娘娘如今,大概也算得上是与张昭仪冰释前嫌了。”
虽说不是一句很聪明的话,却也不笨。虞素也渐渐缓过神来,茶香跟白雾都氤氲了她的眼睛,倒瞧不出她那眼神究竟是意味着悲悯还是冷凝。
“她到底还是要去投奔太后的。”
“可她明明……”
“明明什么?她是搅了局,但罪名是我担着的,她聪明得很。不想全心投靠太后,又不想孤军奋战,明面上跟着公孙氏,暗地里又向皇上投诚,顺道借我的手悬空皇后的位置,只是狡兔三窟,我瞧她迟早有一天得聪明反被聪明误。”
虞素说着又抿了一口茶。
舒乐受了教,知道虞素这是有意抬举她,自然也把这席话记在了心里反覆地咀嚼,一时间房里便显得分外静默。
外头稀薄的太阳似乎起不了分毫的作用,天气该冷还是冷,舒乐又给她拿了个汤婆子捂着。算不得手脚十分伶俐的丫头,又或者她曾经用的丫头都太受教,又是精挑细选上来的,所以现在用着谁都觉得就那样。
到了晚间皇上倒是突然就倒了,太医院登时沸腾起来,甭管是平日里得脸的还是不得脸的,都尽心的在宣室殿那儿伺候着。一时之间宫里病了两位贵人,倒惹得谣言纷纷。翌日,皇帝强撑着去早朝,没说几句话就又昏过去,朝臣乱了阵脚,消息传到宫里来,那些得高位的低位的,都想在这时候出头,加上太医,宫女,一时间宣室殿人挤着人,相形之下,建章宫便显得格外冷清。
宫里有专供贵人诵经的佛堂,虞素过去了,却见张云芙也在,更有许多往日里都未见过的妃嫔。皇帝是她们的天,她们替皇帝祈福,也祈祷着自己的富贵荣华,虞素一个恍惚,突然觉得自己竟如她们一般,不过也是个禁在深宫永世不得出的可怜人!
如是我闻。
听说太/祖皇帝高寿,她比他去得早,自己没机会替他颂往生的经文,就在这时候,借着这萧萧瑟瑟的光景,替他烧上一炷香,就当全了彼此的情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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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佳人(二)
张云芙嘴里诵着经,眼睛却也不闲着,打量一会儿这个,又瞧一瞧那个;无意间却看见虞素神色悲悯的很,心里不免嗤了一声。从前不是顶顶矜持的那个么,仗着自己的家世,明里暗里地瞧不起她们,也瞧不起皇上,如今怎么就转了性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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