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里也是酒意上涌,便出厅去解手更衣。他从更衣室出来,且不忙回大厅,先去了不远处一个小暖阁内,喊了暖阁外一位守夜的婆子,让婆子给他端一杯醒酒汤来。
婆子应声去了。
程万里在暖阁内想着事情,突然听得阁外有响动,声响细微鬼祟,便喝问道:“谁?”
人影听得声音,似乎是松了口气,略带惊惶道:“我,我出来走走,只将军府太大,夜里又瞧不清路,一下就迷路了。”
程万里听得是女子声音,想起前边叶习晴宴请的各位夫人,便缓了声气,问道:“你是哪家府中的?”
女人似是兜了许多路,现下晕头转向的,一时竟走进暖阁内,近前行礼道:“我是侍郎府上的。”
程万里借着阁内灯笼光一瞧,见对方二十岁出头,他听闻侍郎夫人有怪癖,出门赴宴不带丫头,就爱带府中的妾侍,一时道:“你是侍郎大人身边的妾侍?”
女子似乎没有认出程万里来,只再拜应答道:“是!”
程万里正要扬声喊人来领了女子到前头去,却听那女子似乎受惊,脱口喊道:“是程将军!”
女子仰着脸,灯笼光正正照在她俏脸上。
程万里声音一顿,脸色冷凛起来,至这会,他终于认出来,这位女子,正是四年前那位歌姬。
四年前,陶温润邀他见面,当时他喝醉了,当晚做了许多绮梦,醒来时,便是这位歌姬在身边服侍,据歌姬说,他喝醉时,强着她做了许多荒唐事。程万里当时检查自己身上,确实有纵欢过的痕迹,当时因自叹,可能是想着出兵打仗,心中竟是有压力,一喝醉就放纵了。
程万里临出征前,倒想令人安排一下歌姬的出路,毕竟是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人,只一时却寻不着歌姬踪影。四年过去,他本把歌姬淡忘了,只那夜的事,到底印象深刻,这么一照面,自然认出歌姬来。
歌姬也慌乱了,垂首道:“夫人带我来赴宴,我知道男客和女客是分开的,料着不会碰见将军才是,没想到……”
程万里冷笑道:“你这么说,好像我们以前见过面一样。”对方是侍郎大人的妾侍,侍郎夫人又愿意带她赴宴,想来过的,也算是安稳日子,当下自然是前事尽忘才最好。
歌姬一怔,有些委屈道:“是我自作多情了,这厢告退!”
歌姬说着,退出阁外,她走了一小段路,便见一个婆子提着食盒过来,一时拦住问路。
婆子听得是前头夫人们带来的人,便热心指路,眼见歌姬还是闹不清该往那边绕出去,不由笑道:“要不然这样,姑娘跟着我,我把醒酒汤端给将军后,就领你出去?”
“嗯!”歌姬柔弱应了,果然跟在婆子身边,又往暖阁那头过去。
近了暖阁,婆子让歌姬等在不远处,她自己提了食盒进去。
很快的,婆子又出来了,因领着歌姬往前面去。
走了一会儿,歌姬停住道:“这处我倒是认得,往这边直走便是前头了,嬷嬷不须再送,我自己走就行。”说着摸出一个小荷包赏了婆子。
婆子道了谢,笑嘻嘻走了。
歌姬待婆子走远,她又往原路走回,至暖阁不远处,蹲在阴暗处,只等暖阁内有女人出来,她再进去。就如四年前那样。
☆、第26章
庄明卿走在暗夜里,心底也如暗夜一样,黑漆漆不见底。叶习晴办赏花宴之前,白梨花过来见了她一面,转达了陶温润的话,言道陶温润已着手安排,到时只要她在醒酒汤中下药丸,再行四年前之事,事后,自有四年前那位歌姬收拾残局,顶替她承了那桩事。
四 年前,她虽爱慕程万里,到底未曾和程万里接触过,程万里像是天际一抹云,她试图和云亲近,并无什么特别大的负罪感。且那时年纪小,事态紧急,无瑕多想,只 按着大人安排行事。如今经常能见到程万里,心底那抹情愫越来越浓,而自己,却要对所爱的人做出这样的事,将来事发,如何自处?
庄明卿慢慢走着,心头一团乱麻,她仰首,见天际风拂浓云,露出一颗星子,突然加快了脚步,跑了起来。
不,她不想行四年前那种事,若朝廷要庄家人死,她便陪着祖母和母亲死吧,元参有程万里护着,有程太夫人疼着,会好好长大的。
庄 明卿心底,其实存着很大的侥幸心态,四年前朝廷突然放过庄家人,或者四年后,同样会放过呢?且自己现下是程万里弟妇,他会回护的罢?不一定要行那一步的。 她不想一次两次这样算计程万里。她潜在暗底里的心思,是希望程万里也喜欢上她,两情相悦,破开一切困难,那时再生一个孩子。
她要在程万里喝下那碗汤之前,赶过云拦住他,让他别喝。
暖阁内,程万里端起醒酒汤待要喝,突然嗅得汤里腾起的热气中,有微微一点异香,一下便停顿了。这四年时间,他经常拿出丝帕轻嗅,对某些异香却敏感。
他心中疑惑,把汤凑近鼻端,再仔细地一嗅,这一嗅,着实嗅出了问题,这绝不是醒酒汤的香味。
程万里这会不知道,他虽不喝醒酒汤,但这样嗅着汤里的香味,无形中,也有迷香入肺,令他血脉沸腾。
他察觉不对时,忙朝外喊了一声。随着声音进来的,并不是守夜的婆子,而是庄明卿。
庄明卿一进去,见程万里端着汤,便大急道:“别喝汤!”说着顺手半掩了阁门。
程万里见着庄明卿走进来,再听着她的声音,从前所做绮梦,突然在脑中一一回放,好在他定力惊人,极力压下心底那异动,念头一转,却是直接把碗凑到唇边,作出要喝的样子。
“别喝!”庄明卿抢步上前。那颗药丸的药力非比寻常,若是喝下汤,不与女子行事,后果不堪设想。
汤碗在唇边,热气腾起,又再次袭进鼻端中。程万里只觉全身一热,正暗道不妙,却见庄明卿已扑了过来。
电光石火间,程万里把汤碗向旁边一搁,搁回案几上,再伸足一绊,想来抢他汤碗的庄明卿,直接扑进他怀中,挂在他身上。
“庄大夫想干什么呢?”程万里嗓音微沙,难耐难忍。
程万里低头说话,唇间薄薄的酒香袭在庄明卿口鼻间,隔着衣衫,庄明卿还感觉到程万里浑身滚烫,一如四年前那晚。
暖阁里静悄悄,只有两人的心跳声。
庄明卿双手环在程万里脖子上,仰脸看他,心里破罐子破摔,自己想望这一个场景,想望了多少年?纵这刻的举止被程万里唾弃,也顾不得了。她闭眼,凑上唇,吮在程万里唇上。
她要让程万里知道,她一直爱慕他。以后,她死了,希望程万里会因为这个吻,偶然记起她。
程万里双唇被庄明卿柔软滚热的唇瓣吮住时,残存一点理智灰飞烟灭,犹如身处幻觉梦中,与思念中的女子缠绵。
他反手搂住庄明卿柔细的腰肢,唇舌反攻,袭击庄明卿,如狂风扫大地,猛而烈。
四年的相思,如慢性春.药,在这刻发作。庄明卿全身发软,“嘤咛”出声,配合着程万里,不管不顾。
两人动作间,碰翻了案几沿上那碗醒酒汤,任由汤碗摔在地下。
唇来舌往,互相拉扯中,庄明卿钗歪发乱,不复平时温婉端庄模样,添了不少风情。意乱.情.迷间,她喃喃喊道:“万里!”
程万里被一声喊,喊回了一点理智,一时把庄明卿按在案几上,俯头细看她,问道:“你是谁?”
庄明卿正迷乱,无瑕多想,只顺着程万里的问话答道:“我是庄明卿!”
“庄大夫!”程万里心口似被浇了点冷水,全身热度渐退,心下认为自己太过思念画中女子,酒后误把庄明卿当了画中人,作出禽兽之事。
庄明卿身上压力一轻,一时反手撑住案几,站直了看着程万里。
程万里看着庄明卿鬓发散乱的模样,再看看摔在地下的汤碗,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让我别喝汤,汤中下了什么药?”
庄明卿张嘴要回答,突然想起事关陶温润,自己说实话,便会牵连陶温润,她调整着呼吸道:“我过来时,见一个陌生女子和守夜的嬷嬷说话,还揭开食盒看了看,自是疑惑。适才又碰见嬷嬷,就多嘴问了一句,因猜测汤中被女子下了药。”
陶温润安排的歌姬,本就是要顶罪的,就让她顶一个下药的罪罢!
庄明卿说着,怕程万里不信,又道:“我心思全在将军身上,和将军有关的事,我总是特别关心,因此……”
她一言既出,这才惊觉,自己这话太过露骨,等同表白了心事。
“哦,原来你心思全在本将军身上,哪么,毕三呢?你置毕三于何地?”程万里逼近庄明卿,心下也闹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
“毕三在战场受了伤,已不是男人。”庄明卿心底慌乱,不由自主说了这样一句话,说完马上后悔了。她这样说,岂不是承认,因毕三不是男人,她就水性扬花,勾引起别的男人?
程万里闻言,果然伸手掐在庄明卿白嫩的脖子上,把她叉着压在案几上。
庄明卿呼吸不畅,不由伸足乱蹬,一时双足勾在程万里腰上,胡乱扭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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