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我才不跟她去,我是柳家的丫头,我的卖身契还在公子手里捏着呢,我就是不去,我生是柳家的丫头,死是柳家的丫头鬼,哪儿都不去。”
绿柳进来劝了一阵,绿藤就是拿定主意不去了。
陈湘如估摸着香兰已经到了何家,也没派人来催绿藤的事,也就不再追问了。
香兰惹急了也是个泼辣的,平日倒是中规中矩,想到在软香楼里那些日子,香兰有好长一段时间也不服侍男人的,但有几回她是言行怪异,现下想来,怕是明着没服侍,暗里也是服侍了的,只她不知道罢了。
阿毛的年纪也不小了,说是一早就看中了绿桠。
怕是觉得绿桠在几个丫头里最后,有家人、有父母,而绿桠爹也与柳明诚说了,等过两年攒足了绿桠的赎身银子,是要把人给赎回去的。
柳明诚问了绿桠爹,当即就被回拒了。
阿毛又瞧上了绿柳,绿柳把他好一番臭骂,倒是又说看上绿藤了,这绿藤才多大,陈湘如问了绿藤,倒是乐意的。
柳明诚便做主给人订了亲,又让阿毛到小镇上做起了杂货铺的生意,有时阿毛要去进货,绿藤就到镇子上看铺子,如此一来,家里倒算是多了一笔进项银子。
春去秋天,日子过得格外快,转眼间就近了中秋佳节。
乖乖有一岁多了,正摇摇学步,会唤人了,见着陈湘如就唤着“姨姨”,倒把许氏唤“娘”,也不知是谁教的,他见着年轻好看的男人就喊“爹爹”,柳明诚纠正了几回,可乖乖还是如此唤着,索性不纠正了。
虽是兵乱灾祸之年,可今年地里的庄稼和去年一样,又是个好年成。
站在庄稼地里,陈湘如的心情开朗,她一直在等柳明诚提出成亲的话,可来这儿快一年了,柳明诚却从来没说过,设法往临安软香楼送过三封信,无一例外都石沉大海,而柳姨是晓得这里的地址,也没一封传来。
陈湘如倒是偶尔从柳明诚的同窗好友来家里时,听到一些外面的事。
何书生道:“往北三十里,有个叫龙虎寨的地方,近来贼匪闹得厉害,听说劫了不少大户的货物、钱财。”
汪书生又道:“年头不好呀,江南那边都乱成了一团,北边慕容景、南边孙术、西边程邦都在攻夺城池。”
柳明诚心头一惊:“临安、江宁这些地方都被夺了?”
何书生道:“听从洛阳过来的人说,江南现下乱成了一锅粥,群雄争夺,说是五月时,靠山王的三公子便战死了,江南一带再没个说话做主的。”
众人唏嘘了一阵,绿柳捧了做好的饭菜来,笑道:“何公子、汪公子可得多吃些,这都是我们自家养的鸡生的蛋呢,还有这番茄,也都是门前那块菜地里自个种出来的。”
他们在堂屋里闲聊,陈湘如就坐在西屋窗下,依旧摆弄着棋子,但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会传到耳里。
江南乱了,群雄争霸,到最后这天下只能有一个主子,虽争夺得激烈,可亦有一统山河的一天。
柳明诚恭谨地道:“何兄、汪兄别客气,家里的菜、蛋都是我表妹让下人弄的,和镇上酒肆的不同。”他含着笑,因有了朋友,柳明诚在这里倒也呆得安心了,“上回,你们说扬州的美人杨芙蓉……”
何书生打趣起来:“才子佳人,柳兄问她,就不怕陈小姐吃醋生气。”
陈湘如心头纳闷,好好儿的,柳明诚突地提起杨芙蓉作甚?
杨芙蓉是扬州百花楼的头牌,陈湘如听说此女生得极是貌美,是与她在江南齐名的四艳之一,秦淮一带,都道“闭月羞花杨芙蓉,才艺双绝陈湘如。”杨芙蓉的貌,陈湘如的才情,那可是名动江南。
只是,生在这乱世,太盛的名反是负累。
第050章 征兆
更新时间2014-12-28 8:30:22 字数:2164
第050章征兆
她这些日子在乡下山野过得很踏实,也很静,她为免风波,鲜少出门,只想着早些与陈明诚成亲,然后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女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栖,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完一生。
汪书生小心地指了西屋,风扬起了布帘儿,隐约瞧见一个美人静坐的倩影,他们常来柳宅,却从未见过陈湘如,只听这里的百姓说,是个长得极好的美人,是打小就由长辈做主,为她和柳明诚订了亲事的。
柳明诚莞尔一笑,道:“上回听说这杨芙蓉离开江南到了洛阳,如今是牡丹阁的头牌。”
何书生笑道:“听说极受追捧,现下洛阳世族都在竞相寻艳,白如雪做了候大才子的侍妾,钱塘苏月娥早前嫁给了靠山王三公子,三公子战死后,她也失了下落,听说这才艺双绝的陈湘如也失踪了……”
柳明诚颇有些急切,继续问道:“现下杨芙蓉如何了?”
汪书生道:“洛阳权贵欲将她送入宫中,但有人以为,杨芙蓉之貌易得,难得的是陈湘如这样的奇女子,听说陈湘如在江南文人心中颇受追捧。”
大家只知道柳明诚的表妹、原是姓陈的,可谁也不知道她的闺名,小姐名讳原就是不旁能打听的。
陈湘如起身,静默地走到布帘后,轻轻伸手挑勾一条缝,柳明诚的情绪繁复,但那眼里蓄满了浓浓的忧色,难不成他认识杨芙蓉,所以才会替她如此担忧。
如若去岁没有江南之乱,她就会在扬州花魁赛与杨芙蓉重逢。
杨芙蓉之貌,闭月羞花,到底是怎样的貌?
陈湘如回到案前,对着菱花镜,看着美丽无双的自己,而今她长得越发的身姿玲珑,凹凸有致,与前世相比,今世的容貌是上乘之姿,可柳明诚至今未提成亲的事,早前她让许氏婉转地问过两回,每次柳明诚回她道:“且打听一下母亲的下落。”
可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柳姨的消息,送出去的信,无不例外都没有回音。
汪、何二人是柳宅的常客,每次来,绿柳都会预备一桌对小户人家来说还过得去的酒宴,能得到盛情款待,他们就更爱来了,有时候多时会有六七个人,但柳明诚与这二人更为交好些。
酒过三巡,汪、何二人带着几分醉意离去。
绿柳领着许氏开始收拾堂屋的残羹剩菜,吃不完的,对乡野人家来说是不会倒掉,会在下顿热着吃,或伴米饭,或伴面食,便是一口菜汤都没有平白倒掉的。
陈湘如移身来到堂屋,但见书房的门敞开着,柳明诚坐在桌案前发呆,似在想着什么心事。
“柳哥哥。”声音不高,她平静地凝望着他,“你与杨芙蓉姑娘有交情?”
柳明诚回过神来,眼里流露出未明的情绪,勾唇笑道:“认识罢了!”
认识罢了……
若只是萍水相逢的认识,他怎会在送走客人后久久发呆,还表现出对杨芙蓉极大的兴趣。
陈湘如试探似地道:“我们的亲事……”
柳明诚忙道:“湘如,母亲还没回来呢,我只她一个亲人,且再等等。”
柳姨未归,只得让她来主持他们的婚礼,看他们成亲。
陈湘如此刻还是信的,青梅竹马的情缘,可不是寻常人能拥有的,打小就相似,可为甚,她有时候会觉得柳明诚离她很,远得她看不懂面前这个男子。
垂眸道:“你安心读书,我回屋里了。”
蓦地转身,柳明,是你吗?
重头再来,你认不得我,我却认出了你,前世负你,现世偿情。
即便认不得,可你到底是我前世唯一心动的人,我随你归隐山野,只求一份现世安稳。
若你今生爱我,我必双倍还之。
既然你说,要等柳姨平安归来才肯与我成亲,我不为难你,我可以继续等,哪怕现下已经等了一年。
香兰并没有三朝回门,而是去了南沟镇,听说柳明诚帮忙置的田地离南沟镇不过半里路程,但香兰一定要何大小子把房子建在镇上,说什么也不住在乡下。
香兰手头倒有些银子,何木匠听说后,那乡下的房子他们也瞧过,是极好的大房子,便携了老婆孩子也迁到南沟镇了。
香兰哪会干什么农活,除了侍候男人,算是什么也不会的,偏这歌舞在乡下又没用,和婆母整日吵吵嚷嚷日子倒过得甚是热闹。
八月十八夜,对于陈湘如来说还如从一般的安宁。
睡到半夜,上庄、下庄都是一片狗吠之声。
香兰嫁人后,绿桠和绿藤就暂时住到了香兰的屋子里,绿柳依旧与陈湘如住一屋。
陈湘如翻了个身,嘟咙道:“大半夜的,这是出了甚事?”
绿柳睡得迷蒙,回道:“小姐放心吧,许是夜里了盗贼呢,不过牛马房里有人值夜出不了事,咱们的猪鸡也都养在那儿。”
早前,柳明诚就陈湘如给佃户们买耕牛就颇有微词,说她乱花银子,这才多少时日,柳明诚就一改以前大手大足的模样,虽偶尔会请在镇上酒肆请他的同窗,但几个人也是轮流作东的,他也去何、汪二人家里作客,如今倒是越发地热络了。
现下瞧来,许氏让陈湘如买了猪崽养在牛马房里,为了养猪,许氏请了匠人将牛马房又建了几间房子,一间用来堆放柴火,一间养猪,又一间是用养鸡鸭的,而今越发像是农家小院了,每日一睁眼就能听到鸡犬相闻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