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不曾睡好,竟是近了黎明方才瞌眼睡去。如意天未亮便起了身,挑开帐子见姑娘梦里都蹙着眉,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儿。
昨夜里是她值夜,榻上的姑娘翻来覆去,任她动作再轻,隔得这样近了如何能听不着。知道一时半会儿是醒不来了,她便拉拢帐子自行穿衣洗漱不说。
罗妈妈素来起的最早,她便住在挨着佟姐儿屋子的耳房里,这清早间打开/房门儿,日头还未升起来,倒还有几分凉意。她拢拢衣领子,迈步往正屋走去,才磕了两声门,如意便打开了房门儿。
罗妈妈瞅她一眼,正待问姑娘起来没,低头就见门槛边有一异物,尚不及瞅仔细了,那如意便拣起来“哎呀”一声,“妈妈,这倒像条腰带,哪个的……”罗妈妈凑近了一看,面色便是一变,这物糙的可不像是女人家用的。
☆、第36章 惊魂夜
如意便似捏了一个烫手山芋在手上,心内惶惶,罗妈妈面色难看至极,“这是哪个挨千刀干的,合该叫他断了子孙去!”罗妈妈这是真个恼怒了,当着丫头的面竟也露了粗话。
如意拧着眉头静了片刻,方突地开口:“妈妈,咱们四下看看,没准儿能寻出点线索。”罗妈妈似被她点醒,当下点了头两人急匆匆去了。
这两人寻了大半个院子,都未寻出半点蛛丝马迹来,罗妈妈刚要叹一口气,便听如意又是“哎呀”一声,“妈妈你瞧!”
罗妈妈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距的远尚还看不太清,待走近了方瞧清楚那靠近围墙边上的花丛全叫踩断了梗,扑倒在地里形成一条出园子的小径。前些日子落了数日的大雨,地里还有些湿气,两个低下/身子一瞧,便瞧清楚一路尽是大脚印子,当即面色凝重。
“这是真叫人盯梢住了呀!”罗妈妈满面愁容,两个一道回了屋,屋子里静悄悄的,便知姑娘还未醒来。罗妈妈在外间的软榻上坐下,眼瞅着如意还捏着那腌臜东西,当即就低声斥责起来,“还拿着那腌臜物做甚!还不赶紧丢出去!”
如意平白吃了罗妈妈一回训,捏着腌臜物转身走几步,突地又改道往自家住的耳房去。进屋那平安还在镜前梳头,见她回来了正要同她说话,待一瞧清她面色后不禁又闭住了口。
如意看也不看她,进了屋直接“啪”一声合上房门,寻出那藏在床榻底下的火炭盆,擦燃了火就将那腌臜物拿过来烧。这是干物,火苗子一窜起来就烧毁一大截,难闻的烟味儿瞬间充满整间屋子。
平安刚将簪子插定,回过身来望她,鼻端便吸进一股难闻的气味儿。她掩了口鼻,自镜台前站起身,也未打算走近去瞧,光立在老远冲她嚷道:“你这是烧的甚?怎不拿到屋外去烧,弄得满屋子一股味道,熏死个人了!”
平安张着嘴巴发牢骚,如意却是睬也不睬她一下,径自沉着脸将那物烧尽,待化成了灰还用火筴反复去搅那堆脏灰。这时候便是再大乎,平安也瞧出情况不对劲儿了。“怎地了?又是出了何事?”
平安这话问的暗恼,这从来青州的路上到定下在此安居,大大小小就生出不少的事儿来,现下见如意面色不好,自然能猜出又是生了不好之事。
“收拾妥了赶紧准备,姑娘怕是就要起来了。”如意洗了回手擦干,晾好帕子其余话不说,光对她说了这一句,人便出了屋。
平安还待张口,那如意便走得没了影儿,她心下有些生气,甩上房门便尾随她去了。
佟姐儿醒来却半点也不知这事,见罗妈妈面色不好,还当她是仍为着昨日之事操心,因此吃罢早食便留她下来说话。“妈妈说的那事,我想了一想,倒是可。”佟姐儿面上微红,细着声音略有些磕巴,“可,可咱们该如何做?”
罗妈妈心里正藏着事儿,弄得一早上都有些心神不宁,前几日还是个捕风捉影的事,这今日却骇死人的撂了脏物调/戏起来。她不敢将这事同姑娘道,就怕她因此过得不得安宁,可这样下去绝非长久之计,眼下愁得不行,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今日是撂条裤腰带,明日就难保做个甚的污糟事来,来明的她还不怕,怕就怕使那阴损的招数害人。对方在暗处,她们几个却在明处,到底是吃亏得多了去。
佟姐儿这话一道完,心里还有些撇不开面子,可见罗妈妈长久不出声,竟一人皱眉苦思起来,她不由得有些不解。“妈妈?”
罗妈妈回过神来,观姑娘这意思是有些同意了昨日之事,倒还算有了些宽慰。只这事急不来,那陆大夫瞧着性子倒像是有些子清冷了,这般急着赶着送上去,只会叫人轻贱厌恶。
“这事还须容咱们从长再计议。”罗妈妈拍拍她的手道,“眼下这院试是依次分期案临考试,正试一场,复试一场,到公布榜文揭晓名次时少说还要有几日才行。这时间他也抽不开身,咱们便好生谋划谋划。”
佟姐儿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日,暗暗觉着自个这般行为倒像那话本子里的浪/荡女子一般,竟要开始谋划如何勾住一个男子,她只消这般一想,心口便“咚咚咚”直跳,玉白的小脸也难堪的烫了起来。
罗妈妈俱瞧在了眼里,只当姑娘这是春心萌动了,这样一想,她又担忧起来。就怕姑娘过早埋下了情根,他日叫那陆大夫给吃的死死,那便不妥当了。
一转眼又入了夜里,现今主仆几人都格外怕这黑夜,佟姐儿与平安方好,不知白日之事,罗妈妈与如意两个却有些提心吊胆起来。
今儿个原该轮到平安来值夜,可如意忧她马虎大意睡沉了去,便主动揽下这职分。“今儿个还是我来罢,你且回了屋歇息,明儿白日便换了你来伺候。”
平安不想她这样心好,抱住她胳膊摇了几下,也不同她客气,直接就回房歇下。
如意合上房门,罗妈妈今日未再睡那耳房,此刻正靠在软榻上养神,身上套的罩衣并那脚上的鞋俱未褪下来,听见响动便睁开眼看过来。
如意冲她点头招呼一声,便掀了帘悄悄入了内室,佟姐儿听见响动朝她这望了一眼,之后便翻了个身面朝里壁。如意几步走近了,挑开帐子为她提提被子,吹熄了几支粗蜡,独留下一支光线暗弱的燃着。
抱来铺盖在脚踏上铺好,躺平了身子这眼睛却不曾闭住。约莫过了近两刻钟的时间,如意轻手轻脚地自被窝里起来,掀开一角床帐探头望进去,见那姑娘闭了眼睛,呼吸均匀,便知这是睡着了。
放下床帐,她暗里叹一口气,套上绣鞋便就去了外间。
软榻上支着张小炕几,上头搁着盏灯,又摆了茶具,罗妈妈身后靠着大迎枕,手上捧着茶啜了一口。如意握住一把珠帘,穿过去后又缓慢松开手来,原本该是叮叮咚咚的门帘,却是半点脆音都未发出。
罗妈妈见她这般体贴仔细,心下便有些满意,招了手唤她过来一同坐下。如意一路屏气凝神,这会子坐定了方舒出半口气。
两个虽是靠在软榻上,可这眼睛与耳朵都时刻警醒着,她两个无了办法,与其夜里提心吊胆的入不了眠,还不如干脆备了浓茶,坐在屋里点了灯,睁大眼睛时刻盯着。那些个就是再胆大,见里头亮着灯,想是也要三思一番。
罗妈妈毕竟上了年纪,喝了浓茶却也不太管用,手掌撑额靠在炕几上,眼皮子沉得一下下往下垂,待一闭了眼她又立刻惊醒过来,四处瞧了瞧又给打起瞌睡来。
如意在旁瞧得心里叹息不已,她到底年纪轻,这般熬着夜顶多打两下呵欠,眼儿原是睁得多大,现下照样多大。
屋里两扇窗一道门,隔个不久她便盯两眼,今儿个天上月亮亮得很,照的地上银白一片。屋里虽是点了灯,可若是门外立了人,那影儿却还是能瞧见。
如意盯着窗子便是一闪神,明亮的月光投在窗纸上,映出了那窗外鬼鬼祟祟之人大半个身子与整个人头。她骇得一颗心就快提到了嗓子眼,暗暗伸手推了推罗妈妈,罗妈妈一瞬抬起了头,跟着她一道望过去,心下亦是一阵大骇。
两个摸出手边早已备好的柴火棍子,轻手轻脚走到了窗边,一左一右藏住了,暗想那贼人若是破窗而入,她两个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保住了姑娘。
两人虽是下定了决心,可碍不住都是头一遭遇上这样的事,手心里俱冒出虚汗,面上亦是惊出了阵阵冷汗。那屋外之人许是发现了屋里有人守着,在窗前停留了许久都未有其他动作,罗妈妈与如意是越等越心慌,心脏都好似要跳了出来。
睁大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见那窗外的人抬起了手,在窗格上比来比去,实在测不透这人下一步会做出甚样的事。
两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睁着眼睛直直盯着那剪影,只见他伸手磕了磕窗框。这声响若是搁在白日定不算大,可这时间,这境况,在这夜间便显得格外清晰刺耳,两人被他这举动弄得越加慌张起来。
那人许是觉出了对方怕他,便越加肆无忌惮起来。他这边磕着窗框,那边趁着两人心下慌乱,一个蹿身便奔到门边,竟是伸脚猛地一踹,若不是门后早搬去桌椅挡住,这一脚就该给踹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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