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荣不解道,“京里贵家女娘不是常邀请了一道打马毬狩猎么,丹阳怎么不与她们一道去了。”
丹阳摇了摇头,“都是一些未出阁的娘子。哪能日日在一起玩。”
温荣与丹阳进珠宝首饰铺和熏香铺子,挑了些送人用的簪子和应季新香,二人正准备转身离开熏香铺。再去买些小食点心时,迎面遇见了各搂着一名女伶,朝她们走过来的赵家二郎和温家祺郎。
温荣心里一沉,都是她最不想遇见的人。不知那赵家二郎和祺郎是何时走的这般近的,如此轩郎的事情,二房岂不是也都知晓了。
温荣能确定轩郎的事还未传将出去。难得二房如此的安静。
赵淳和温景祺松开搂在怀里的艳丽女伶,走上前抱了个松拳。向丹阳与温荣行礼道,“见过丹阳公主、五王妃。”
丹阳也见不惯他们携伎玩乐的作态,并不待见他们,微微颌首道,“在外不必多礼了。”
温景祺朝温荣多行了一个拜礼,恭敬地说道,“祖母、阿爷、阿娘时常提及三叔父和五王妃,道是十分想念,如今祖母身子抱恙,无法出府去寻三叔父和王妃,还请五王妃见谅。”
温荣微仰首,看向温景祺笑了笑。她和阿爷都知晓了当年的易子一事,故鲜少再前往温家二房,可她阿娘良善,又不知晓实情,还是时不时地去二房帮忙的。
温景祺在丹阳公主面前这般说话,可是在暗斥阿爷与她不孝?温荣叹了一声,无奈道,“阿爷前段时间被他人诬陷,无故在大理寺关了好几日,府里为了此事日日唉声叹气,原本阿娘是每隔几日都要过去同老夫人请安的,却因此急病了,府里忙的不可开交,甚至无法往二房说一声,还请祖母和伯父伯母见谅。过两日阿爷阿娘身子恢复,荣娘一定一同前往。”
温景祺连忙道,“三叔父的事情我们亦有听闻,无奈有心无力,还望五王妃莫怪。”
“都是一家人,哪有怪不怪的,时候不早,我与丹阳先告辞了。”温荣说罢牵起丹阳,往旁边让了几步,就要朝前走去。
“五王妃且慢。”
温荣听见赵二郎的声音,心里颇为不快,勉强笑道,“不知赵二郎还有何事。”
赵家二郎丹凤眼微微挑起,抱拳嬉笑道,“无事无事,某只是问问轩郎怎样了,这段时日我与他的帖子,皆被他拒了,算来我们也是一家人,不要生分了才好。”
温荣神色微变,不咸不淡地笑道,“轩郎不若赵二郎天资聪绝,赵二郎纵是每日游乐也可一举中的,可轩郎就不行了,平日轩郎的课业已颇为紧张,阿爷又督促的紧,还请赵家二郎体谅。”
赵二郎悠闲地摇着羽扇,只作不明温荣话中的意思,“五王妃过奖了,知于情教于乐,在玩乐间才能得知学真谛,”赵二郎看向温景祺,“祺郎可是这般觉得。”
温景祺垂首连连称是。
“不若让轩郎跟了我娱情于教,说不得轩郎也可一举中的了。”赵二郎执羽扇抚掌,啪啪作响,肆意地笑了几声。
温荣面色有些挂不住了,丹阳见状沉着声音道,“温家轩郎平日得空了自会请琛郎指导功课,琛郎是进士试的一甲头名,想来不会教差了,如此劳烦不到赵二郎。”
“哈哈,对,我都忘了五驸马与五王妃、轩郎是表亲,一早就是走得极近的,五驸马状元及第,我们是自愧不如啊。还希望五驸马对温轩郎不会矫枉过正了。”赵二郎意味深长地看了温荣一眼。
二人躬身向丹阳公主和温荣告别,丹阳看着那二人搂着女伶调笑的背影,啐了一口。
温荣朝丹阳感激地说道,“赵二郎说话实是恬不知耻,先才多亏丹阳替我解围了。”
丹阳不以为意地说道,“赵二郎和温祺郎都是京里出了名的浪荡公子,若让轩郎跟了他们,必然会荒废了的。那赵二郎看着是进士榜上一举中的了,可谁知道他是不是凭的真才实力,多半是他那当尚书左仆射的阿爷,为他买的进士。”
“哎,罢了,我们离这等人远些便是。”温荣想起轩郎被赵二郎引着认识了平康坊娘子一事就心烦。
丹阳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赵二郎不是才与温府二房的蔓娘全礼么,还未两月了,他如何又在外寻欢作乐,亏得蔓娘是个好脾气的,我可容不下这等性子的人在身边。”
温荣好笑道,“你就是炫耀了有个耿直端正的好驸马。赵二郎品行一向如此,盛京谁人不知他就好招蜂引蝶寻花问柳的,可许多贵家女娘还不是飞蛾扑火似的迎上去。”
丹阳执锦帕捂嘴笑道,“也不怕你恼,二房的温菡娘不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被送到咸宜观去了。对了,她可被接回来了。”
温荣摇了摇头,“听说要被送去三年,二房那的事儿我也鲜少关心了。时候不早,我们先回府吧。”温荣看了眼绿佩手里捧着的雕莲花瓣浮纹银盒,银盒被西下的斜阳镀上了一层暖暖的橘色。
出了东市,林府所在的兴宁坊和安兴坊就不同路了,二人各自乘上了府里的马车。丹阳忽想起一事,撩开帘子与温荣喊道,“荣娘,过两日我有些事儿要进宫,要与我一块去么。”
温荣想着过几日要回温府,且陈知府家的娘子说不得哪日就进京了,手里又还有许多闲事。重要的是进宫里她又十分不自在。
温荣朝丹阳笑着摇了摇头,婉拒了丹阳的好意。
回到纪王府,因晟郎未回府用膳,故温荣只命厨房备了点清粥和解暑的槐叶冷淘。
一直到戌时末刻,温荣才听见前院小厮传五皇子回府了。
温荣站起身,揉了揉眼睛,先才她在昏黄的烛光下,已有些昏昏欲睡。
温荣正准备出厢房去迎晟郎,晟郎已绕过长廊走了过来。
温荣见晟郎面上亦满是疲倦之色。
“怎么了。”温荣拿来了李晟的家常服,为晟郎换上。
李晟皱着眉头说道,“圣主欲一举平定陇西。如今朝中能领兵打仗的将军和武将,年事都已高了。圣主打算广选陪戎校尉至忠武将军的各品阶武将,还要提三名怀化大将军,今次可算不拘一格降人才。”
温荣眉眼柔和,低声道,“选人上,晟郎可替圣主分忧了。”
李晟摇了摇头,“为了公平,不日圣主将开宫中的校习场……”顿了顿李晟又说道,“我也要去比武,圣主更将亲临观视。”
温荣一怔,抬眼看着李晟道,“圣主是要晟郎亲赴陇西?”
☆、第一百八十三章 明主不安席(二更)
温荣躺在厢床上辗转反侧。晟郎本就是武将,在征战之时前往边疆是在情理之中的,更何况若晟郎在校习场胜出,就将被直接封为正三品怀化大将军。
沙场上刀剑无眼,温荣是担心晟郎的安危,但也从未想过要阻碍晟郎的仕途,或是自私地让晟郎与她一道躲在安乐窝中。
她明白终有一日,晟郎会一袭银光甲胄,骑于战马之上与她挥手。再同她许下期限,半年或者一年再或者两年,总之不管多长时间,晟郎都会回到她身边,然后仍旧与她一道下棋斗诗作画。
所以她不是不让晟郎上战场,只是未想到这日来得这般快。她还未做好准备了,心里着实不安。
温荣睁开了眼睛,在黑暗里静静地看着晟郎,数着他均匀的呼吸。温荣抬起手,想摸一摸晟郎的眉毛,可动作却慢慢停了下来,温荣怕吵醒晟郎了。晟郎现在是一日都不得闲,不是忙公衙的事情,就是被召进宫里与圣主谈论到深夜。
温荣轻轻挪动身子,打算翻个身再尝试入眠,不想腰间忽然就多了一只温暖的手掌,将她拉近了怀里,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荣娘可是睡不着?”
温荣枕在李晟的肩膀上,点了点头,“晟郎怎么也还未睡。”
李晟温柔地说道,“因为我知道,荣娘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是极担心和舍不得离开我的。”
温荣秀眉蹙起。有种被猜透心思的恼意,可转瞬又释然了,“圣主之命不可违。更何况若陇西能平定,是利国利民的……”
温荣的声音渐渐小下去,眼角沁出一点晶莹,此刻心上不舍的情绪才生生蔓延开来,温荣一直压制着心头的自私之念。
李晟轻拭去温荣眼角的泪水,气息更沉了些,“荣娘。对不起,若是边疆真乱。你我都无法拒绝,只是此次……我亦心有疑虑。”
温荣诧异地看着李晟,不解道,“晟郎的意思是?”
李晟道。“其实我不该质疑圣主的想法,可仔细想来确实有蹊跷,这两年鞑坦人比之吐蕃可算极安静了,据边疆回报,西南一带近年雨水足草场肥沃,鞑坦人甚至用牛羊与边疆圣朝百姓平等易物,鲜少发生抢夺和推进边境线的暴行。”
“难不成圣主是担忧鞑坦日渐强盛?”温荣眉头拧得更紧了,“和鞑坦必须打持久战。此时筹备出征需月余,行程月余。至陇西一带怕是已入冬了。圣朝兵将不耐严寒,无故发兵也不得边民民心,天时地利人和一个不占。还不若引鞑坦内乱。”
鞑坦是游牧民族,虽有可汗,可部落分散各自为政,要削弱鞑坦游牧一族的国力,何必一定用武力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