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真是在看棋?现在我叫你说,看出什么名堂了。”老人的口气里透着狂傲,倒不像是个一般的俘虏。
“棋局如今显现出胶着之态,若是继续,当以平局收场。”连城璧的语气平淡中透着笃定。
另一位朱衣老人听了,也是重重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出言反驳。绿衣老人听了哈哈一笑,“小子,你若是能帮我赢了对面的老头,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绿衣老人对于连城璧从天而降的出现很是惊奇,很多年没有什么人和事能叫他惊讶了,因此他对他很有兴趣。此前,因为萧十一郎对他的胃口,所以透露了一些消息,那么,也不妨再透露更多。
“什么秘密?”躺在草地上的萧十一郎蓦地睁开眼睛,来了兴致,这两日他常常想向两位老人探听更多的消息,但并无所获,不想此时倒是开口了。
“自然是你们最想知道的秘密。”
萧十一郎与连城璧对视一眼,又笑道:“我到不知自己最想知道什么。你知道么?”
白飞飞瞥了两人一眼,暗自腹诽,装得倒是很像。
沈璧君到底单纯,思虑不多,还是老老实实说了,“我想离开这个牢笼。”
“我知道怎样离开。”绿衣老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萧十一郎笑了,“你若是知道,还会被困这么久么?”连沈璧君也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绿衣老人脸有愠色,“哼,我当然知道,可是于我们而言,这里是牢笼,出去了也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大的牢笼,我们又何必费劲出去。我们不是‘天公子’的对手,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语气中隐隐透出的憎恶、痛恨还有一丝丝的惧意让众人的神色不由凝重起来。
“蚍蜉撼树,谈何容易。在他眼中,你们皆是蝼蚁罢了。”一直沉默的朱衣老人忽然叹了口气。
连城璧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抬头直视朱衣老人,“前辈认为,我们加起来也非‘天公子’一合之敌么?”
“你很好,那小子也很强,但是那个人的武功已经臻至化境,似乎超脱于凡俗,纵然一起上也是枉然……”确实,有时候,并非人多就可以获胜。
☆、14何处可逍遥(一)
众人又一次陷入沉默,连城璧缓步转至绿衣老人身后,专注地看着棋盘,思索片刻,执起一枚黑子轻轻放下,绿衣老人回过神来,勃然大怒:“还以为你有何本事,竟然下了这样一步臭棋,自寻死路,断送一大片黑子,不算不算,这步不算……”
他正要收回棋子,却被朱衣老人挡住:“且慢,落子无悔。”连城璧幽幽一叹:“前辈,未免太急了,纵然真的输了也是晚辈输了,您何必动怒,况且本是您要我下的。”
绿衣老人闻言渐渐平复了怒意,但脸色依然难看。
连城璧虽然走了一步自寻死路的棋,但黑子被吃掉一片之后,棋盘上的棋反而更加清晰,白棋步步紧逼,却不能保持优势,渐渐捉襟见肘,未及十几步竟被黑棋反攻,吃掉一条大龙,彻底溃散无力回天。棋局上千变万化,难以预料,朱衣老人停了半晌,终于认输。绿衣老人则是分外惊喜,没想到连城璧竟然真的赢了。
“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啊!”两位老人对弈基本难分胜负,就算偶有输赢也只是棋差一招,从来不曾像今日这般打败,他们被囚禁于此,想法渐渐也被僵化,想不到这样的办法也是很正常的。而连城璧的棋路天马行空、不拘一格,他们自然也就不是对手了。
“你赢了,乘着他还不曾出现,快快离开吧……”绿衣老人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连城璧,想劝他离开,但连城璧还是摇头,“前辈还欠我一个问题。”
“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出去……”
“并非此问,不如继续欠着吧。”他打断了绿衣老人的建议,显然并没有出去的打算。老人见状点了点头,随他去了。
天色已经完全变黑,抬头望去可看见浩瀚的星空、无边的苍穹,玩偶山庄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其实就是在白天,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喧嚣,因为山庄里的人身上都透着一股暮气,了无生机……
几人回到了萧十一郎的房间,围坐在桌前。
连城璧品着茶,默然不语,他光明正大地进入玩偶山庄,正是为了吸引逍遥侯的注意,引他出来,然后进行下一步的筹谋。但逍遥侯此刻显然并不在庄中,他又去了哪里呢?很快就会有人向他禀报,他也会快就要出现了。萧十一郎不知道连城璧为何从容,其实,他之所以从容,是因为对于敌人的了解,人往往对于未知的事物才会产生恐惧,但连城璧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纵然强大无敌,也不会忐忑不安,这就是他所具备的优势之一。
逍遥侯为人及其自负,他喜欢玩弄别人,将人当做自己的猎物和玩物,这一点从小公子就可见一斑,既是师徒自是一脉相承。所以他只会留着他们,想要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但他不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蝼蚁也有毁天灭地之力。
白飞飞亦很平静,她的本性如此,越是面临危险越是冷静淡然,况且她还有一张很大的王牌,连城璧也不知道的王牌。这不是她的世界,她只是来这里完成一场历练,所以她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冷静自持,默默看着一切。与连城璧结盟,是因为他可以帮助自己完成历练,她不过是与这些人相互利用。
与他们相比,萧十一郎则更近人情一些,他就像荒原中的一匹狼,看似无情实则有情,他陷入其中是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找回割鹿刀,也是为了沈璧君,为她讨一个公道。
“对了,你见过‘天公子’吗?”白飞飞忽然问萧十一郎。
“见过,他长相俊美,带着一顶奇怪的高冠,仿佛上了年纪。”萧十一郎点头,他被关进来曾经被主人邀去喝茶。
“这里为何叫做‘玩偶山庄’呢?”
沈璧君听了这问题忽然色变,她犹疑地开口:“我来到这里前,曾在一间屋中见到了一座缩小了十几倍的‘玩偶山庄’,进入这里后,他们说我们被缩小了放进了山庄。这一切十分逼真,若不是萧十一郎,我险些信以为真。”
“萧兄发现了什么破绽?”连城璧不曾见过那个小山庄,倒不是很惊奇。
“阳光,那小山庄在一件黑屋子里,若是我们真的被缩小,又怎么会见到阳光呢?”他后来又仔细丈量测算过山庄的占地大小,发现绝不止可见的二十八间房间,还有两间房间隐藏在暗处,找到了或许就可以出去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试验一番自己的猜测,他不由又想到了连城璧进入山庄的架势,真是让人无言啊。
“看来,‘天公子’似是将这里的人都当做了他的玩偶。”连城璧放下瓷杯,下了结论。逍遥侯啊,果然不出所料,玩弄世人,以此为乐,只是,他不该妄图玩弄他连城璧,他忽然很想见见逍遥侯,这样的人物到底是什么摸样的呢?应该很快就可以见到了吧。他早就知道,逍遥侯在他的手下里埋下了钉子,想要掌控他的行动,可是,连城璧从来不是可以被掌控的人,从来,只有他掌控别人。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盗取割鹿刀,嫁祸于我。”萧十一郎忽然提出疑问。
“或许是因为他很喜欢那把刀,”逍遥侯爱割鹿刀,是因为得到至好的事物是他的快慰,也是为自己绝顶的境界而骄傲、或者嘲讽苍生的理由,他想得到沈璧君也是为此。“萧兄,喜欢这把刀么?”
“喜欢,”萧十一郎一如既往地爽直,他喜欢割鹿刀,纯粹因为那是把宝刀,刀的本身就是一种完美。“连兄不喜欢吗?”
“我喜欢剑,若它是一把宝剑,我一定会取回。既然是一把刀,那么,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若是我得到了这把刀,我会送给你。”连城璧淡淡地看向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笑了,连城璧真的很了解他。
沈璧君忽然插口,“萧十一郎是个好人,徐大师为什么要得到宝刀的人诛杀他……”她的语气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世上哪里来的纯粹的好人,好人坏人皆是相对而言,在你眼中十恶不赦之人或许在别人眼中却是大大的善人,你眼中的好人又或许是他人眼中的恶魔。”白飞飞倚在窗前,仰望着空中的繁星,悠悠回了一句,这不是回答,可好像也是一种回答。
连城璧瞥了一眼白飞飞,他觉得,白飞飞绝对不是一个好人,但也不是至恶之人,他又想到自己,他是什么人呢,以沈璧君的评判标准,从前的他必定是个大恶之人,但现在的他,在她眼中恐怕是个大大的好人,真是讽刺而可笑。
“至少这个‘天公子’就不是什么好人!”沈璧君想到此人,进行了反驳。
“是吗?原来沈姑娘是这样想的。”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似远似近,不可捉摸。
连城璧与萧十一郎目光如炬,齐齐看向门口。
☆、15何处可逍遥(二)
出人意料的是,出现在门前的人并非‘天公子’,而是一个年轻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