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的易容术如此高绝,我又焉知这是不是你的真容呢?”
“信不信由你。”他忽然笑容满面,眸光一闪,“殿主,我有两位朋友,也想喝一杯美酒,不知你介不介意?”
白衣殿主秀美一挑,她竟未察觉此间还有他人,顺着绯衣男子的目光看去,连城璧和白飞飞已经翩然落地。
白飞飞见到那男子,长睫轻眨,“你果真未死?”
绯衣男子微微一笑:“彼此彼此。”连城璧目光落在他身上,已经认出他来,正是那一日山道之上擦肩而过的白衣男子,绝代风华自是过目难忘,原来他就是王怜花。王怜花对他含笑点头,显然也认出连城璧了。
白飞飞注视着大殿上的白衣女子,白裙曳地,胸前绣着一副盛放的雪梅图,大约三十岁的年纪,容颜却是极美,双眸清澈似水,楚楚动人,当真是纤指若兰透骨香,凝眸似水剪心愁。而她的耳畔正挂着两朵白玉梅花制成的耳坠。
“尊驾就是幽冥殿主么?今日白飞飞不请自来,还请不要见怪。”白飞飞盈盈浅笑,既然王怜花把他们暴露出来,那也不必遮遮掩掩了,不如索性直接问吧。
“飞飞?不必这么客气,你可知我是你什么人?”
“若飞飞没有猜错,你是白颖,我娘的妹妹?”
“我的确是白颖,白静的堂妹,”她幽幽看着白飞飞,又道:“你可知白静并非你的亲生母亲?”
“这本是飞飞的来意。”白飞飞认真地看着她,“还望不吝告之。”
白颖凝视着白飞飞,微微叹了口气。
☆、38初闻身世秘
白颖怔怔地看着白飞飞:“原来你果真活着,原来你已长这么大了……”
白飞飞见她这样看着自己,有些疑惑,但并没有说什么。
“你,随我来吧!我慢慢说与你听。”白颖回过神来,用目光示意她跟上自己。
白飞飞迟疑片刻,对连城璧道:“我随她去,你……”
“放心,我在此处等你。”既然是白飞飞的身世,旁人自不必去,若是他想知道,只要问她,她也必定会说的。
白颖对连城璧和王怜花道:“两位且在此地稍事休息吧。”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白飞飞则跟着她离开。
殿中只剩下连城璧和王怜花两人,王怜花笑盈盈地望着连城璧:“在下王怜花,还未请教阁下如何称呼?”
连城璧含笑道:“连城璧。”
“璧玉连城,价值无双,好名字!”王怜花幽幽一叹。
“王兄谬赞了。”连城璧谦谦一笑,“王兄的易容术当真不凡,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不愧为千面公子。”
王怜花倒是毫不客气,笑得妖娆自负:“的确,于易容之道,当世少有人及我……”说到这里不由想到方才被幽冥殿主识破,又摇头:“可惜今日竟然被人轻易识破了。”他如今才知道原来还有人可以这样识破易容术,但这法子限制颇多,且他向来自负得很,是以也不是很担忧。
“不知王兄前来此地,有何贵干?”
“我欠了别人的人情,不得不来,而这世上,人情债向来难还。”王怜花说得模模糊糊,只说自己欠人人情,却不言明到底为何而来,甚是狡猾。他反问道:“连兄又是为何而来?”
连城璧也不以为意,“这本来也与我无关,如今只是陪同而已。”他抬头看一眼横梁,转头称赞王怜花:“王兄真是功力了得,竟能发现我们隐匿于此。”
王怜花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殿主请我共饮,我好意相邀,莫非连兄并不领情?”其实,无意中发现有人隐匿,他的本意是想利用他们引开白颖的注意,伺机逃遁,谁知这么巧,梁上之人竟然是白飞飞和连城璧,白飞飞的出现使白颖以为他与他们是一伙的,敌意全消,倒是方便了他的行动。
连城璧含笑不语,对王怜花的狡辩不置一词,他对这位千面公子颇感兴趣。
“来了这么久,还未曾参观一下这宫中的景致,连兄有没有兴趣一道游览一番?”王怜花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扇面是一捧水墨素心兰,画风清新淡雅,他轻摇折扇,唇畔含笑,尽显一派君子之风,仿佛是在邀请客人赏游自己的府邸,浑然忘记这里根本不是他的地盘,也不知道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如此。
“王兄这个提议甚合我意。”连城璧笑得温文尔雅,但莫名令人觉得寒意顿生,有些人,笑得越是温柔越没什么好事,恰恰此间两人都是这样的人。
白飞飞跟着白颖来到一间类似书房的房间,在木椅上坐下,与白颖对视。
白飞飞早先曾经推测劫走朱七七的人与快活王有仇,此举亦是为了复仇,没想到这幕后之人竟然是白静的堂妹白颖,虽然她从前并不曾听说过此人,但是种种迹象皆显示白颖并没有骗她,她本来并不想插手快活王与他的仇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只想完成自己的试炼任务,但是事关自己的身世,如今却不能置身事外了。
只是不知道白颖仇视快活王是因为白静还是因为她自己,快活王此人,对李媚娘一心一意,但是对待其他的女人向来绝情绝义,云梦仙子王云梦、幽灵宫主白静,哪一个不是被他利用欺骗、苦不堪言,焉知白颖是不是也曾被他利用伤害呢?
白飞飞在白静十多年如一日的教育下,对快活王恨之入骨,后来得知自己并非白静和快活王的亲生女儿,才略有淡化,但此仇此恨原也不是那么容易烟消云散的,如今见到有人找他麻烦,甚是幸灾乐祸。她心中暗想:若是白颖痛痛快快把她的身世说出来,先前她的那些小动作也就不与她计较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
白颖转过身来,静静凝视这白飞飞,似乎在考虑应当如何措辞,良久,她缓缓开口:“其实,我是你的亲生母亲。”
白飞飞一愣,旋即目光一寒,语气冰冷,“你不想说便罢,何必骗我!”
“我没有骗你。”她面带哀切,眼中含泪,“我原本并不想告诉你,可是你既然没有死,找到了这里,来到我面前,我又怎么能不认你?”
“那你说,我的父亲是谁?”白飞飞冷冷问道。
她忽然瞪大眼睛,咬牙切齿道:“他不配做你父亲。”
“看来,还是快活王。”白飞飞低着头,神情不明。她只觉得心乱如麻,她也想过白颖可能会告诉她,她的父母早已双亡,或者她被亲生父母抛弃被捡了回来,也可能是白颖将她从父母身边偷走送给了白静……可是,万万想不到白颖竟然说她是自己的母亲,怎么绕了一圈,她又成了快活王的女儿,只不过这回换了个母亲,她心中疑虑重重,“倘若你所言是真,那么,你缘何要将我送人?”
白颖脸上出现愧色:“是我的错。我未婚先孕为我父亲所不容,难以保证你的安全,恰逢静姐痛失腹中胎儿,我逼不得已只能将你送给静姐……”
原来十多年前,白颖为快活王所欺,虽然没有白静那么凄惨,但也落得武功尽失,这些年来,她蛰伏于南疆,潜心修炼,网罗手下,积蓄力量,就是为了报仇雪恨,听闻白静和白飞飞先后身亡,她无法再忍,率人赶赴中原,实行复仇大计。
“飞飞,你不愿意认我,我不怪你,这么多年来,我未能尽一个母亲的责任好好照顾你,是我的错。只是,我与快活王仇深似海,我不求你愿意帮我,只求你与你那位朋友不要阻我,好不好?”白颖双眸含泪,盈盈动人,不胜娇弱。
“你当真是我娘?”白飞飞眼中一片迷茫,轻声问道。
“我是你娘!”白颖情真意切,情不自禁地抱住白飞飞,“你是我的女儿!”
白飞飞没有挣脱,缓缓合上了眼睛,长睫轻颤,烛光摇曳,斜照出一片阴影。你若真是我娘,那么我自然会敬你爱你,好好做你的女儿,可是,你若是骗我的,那么……
白颖紧紧抱着白飞飞,目光中爱恨交织,不知恨的是谁……
此时,宫中忽然钟声大作,白颖一惊,对白飞飞说道:“不知外面出了何事,娘先去看看。”白飞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跟在了她的身后,她隐隐觉得,外面的喧嚣恐怕与连城璧和王怜花脱不了干系。
林中,枫叶正红,仿佛鲜血浸染一般炫目;远山含黛,夕阳正好,天边的云霞被落日的余晖染红,与微风带起的翩翩红叶交相辉映。
宫殿长阶之下,立着两道颀长的身影。
左侧的男子一袭蓝色云纹劲装,腰间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眉目如画,清似皓月,华贵迷人;右侧的男子一身绯色长袍绣有锦绣龙纹,手中兰扇轻摇,长发翻飞,凤眸流转,灿若骄阳,慵懒妖娆。绯衣男子的手中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正当酣睡,远远看来,竟似一副绝色丹青般美好……
两个绝世独立的男子就这样静静立在一片红叶似火的枫林中,不远处一群黑衣女子持剑而立,将他们团团围住,但他们仿佛根本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中。
白颖和白飞飞一路来到云顶宫外,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白飞飞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毫无违和之感,反而极为赏心悦目,林中的两人简直堪称一对璧人。她悄悄叹气,这样想真对不起城璧,真是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