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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君 (赏饭罚饿)


  白涉风挠了挠头:“这还用问,当年你是了。”
  “那你还帮着她!”
  想不通她这个“他”字是指的“他”还是“她”,白涉风犹自沉吟了一会儿,但见白琴蔫头耷脑地坐在树下,蓦地恍然大悟。
  “小琴……你难不成,是喜欢师兄的?”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眸子里噙满泪水:“废话!你才知道?”
  白涉风震惊不已,不解地摇摇头:“那你平时怎么那么凶和他说话?”
  “……你管我。”白琴抿着唇,看向别处,一把抹着眼泪,低低道,“原来他喜欢的是这般的女子,恐怕我今生今世都变不成了。”
  听她言语里竟十分落寞,白涉风心下不忍,但嘴笨口拙,也说不出几句安慰的话来,最后只得另寻了个车夫来驾车。
  马车颠颠簸簸,从江陵一路往南而行,因秋亦催着赶路,沿途马不停蹄,正午时候才在驿站附近歇脚吃饭。
  大约是昨晚并没睡好,加之这车马摇晃,秋亦倚着软枕闭目而眠。因怕打扰到他,又担心他醒来饥饿,听君蹑手蹑脚下了车,也随着车夫去驿站买些馒头包子来填肚子。
  这会儿来往的车马都在驿站附近停了整顿,用饭的旅人颇多,那马厩旁有个老乞丐,正趁着这会儿人多走来乞讨。
  他眼尖,盯着前头一衣着华贵的公子就笑眯眯地凑上去,端着那半破的脏碗,轻声道:
  “大爷,赏小的几个馒头吧……”
  怎想那人一转头见他如此邋遢,登时没了胃口,又看那一身的灰落到自己餐盘内,更生气愤,拍桌骂了一顿,继而招呼手下就开始揍人。
  这乞丐被打得头破血流,不住求饶,围观看热闹的不少,但都忌讳这锦衣公子的来头,无一人相帮。听君也是只能干站着,眼睁睁等这群人消了气,吃饱喝足离开,她才敢拿几个馒头放到那乞丐碗里。
  说来倒也奇怪,分明被打得这么惨,一见那白面馒头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坐起来大吃大嚼。听君思索片刻,又取了一些碎银留给他,老乞丐扒了扒脸边的发丝,朝她道谢:
  “小姑娘好心了,老头子惭愧。”
  “不用客气。”她淡淡一笑,正欲起身,不远处秋亦掀了帘子唤她。
  “阿君。”
  听君忙回头应着。
  秋亦眉峰微拧:“你在作甚么?”
  “……没什么。”她拍拍衣袖,朝他微微一笑,“睡醒了么?饿不饿,可要吃点什么?”
  秋亦刚要摇头,随即又想了想:“你随便拿点吃的来就是。”
  “好。”
  听君依言颔首,正将举步,老乞丐忽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本要拉住她衣摆,手伸出去还没碰到,又恐自己太脏只得急忙喊她。
  “姑、姑娘。”
  听君站住脚,歪头看他:“老人家,还有什么事么?”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讪讪笑了两声,抬手指了指前面停着的那架马车,“方才和你说话的那位年轻人……可是、可是姓季?”
  “不是啊。”听君笑着摇头,“他姓秋。”
  “姓秋?”老乞丐脸色一沉,又喃喃自语了半晌,“他是做什么的?什么身份。”
  不知他问的这么详细意欲何为,听君不欲尽数告知,只道:“他是一个富商之子。”
  “富商?”乞丐似乎很失望,又追问道:“那他娘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
  “呃。”
  他拿着馒头,神情惆怅地立在原地,良久才叹了一声,摇摇晃晃往马厩那边走。
  听君看着他背影,心里奇怪,可也未曾在意,转身去驿站买了些糕点和饼子便回了马车。
  外头太阳正好,晒得那车里也暖洋洋的,秋亦拿了小壶倒茶喝,听君挨着他一旁坐了,将用油纸包包好的糕点细细在小几上摊开。
  里头放着两三块藕丝糕,秋亦本也不怎么饿,低头看了一眼,便信手拿了一块。
  “驿站里还有卖这个的?”
  “呃,我看见有做,就挑了几块来……”听君望着他表情,小声问道,“不好吃么?”
  “还行。”秋亦淡淡一笑,“比你的是差了一点。”
  她闻之不由红了脸,尴尬地摇摇头:“我的手笨得很,你不嫌难吃就很好了。”
  “不打紧,时间有的是。”秋亦喝了口茶,说得理所当然,“你可以慢慢练。”
  听君忍不住笑问道:“那你呢?”
  秋亦颔首:“我自然是负责检察结果。”
  “秋家这么大,你还看得上我的手艺?”
  “那可不一定。”秋亦侧目来看她,“我们并非要一直住在山庄里,这一点你得明白……”
  “我知道。”听君心下了然,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神色柔和下来,伸手轻轻握住她的,这一瞬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就只揽着她腰身,静默无言。
  马车之外,驾车的车夫用过饭,上车来持了马鞭,朝车里提醒道:
  “公子,启程了。”
  秋亦淡淡应了一声,车就又摇摇晃晃行驶起来。窗边的帘幕被风掀起一角,听君瞥得那路边马厩旁坐着打盹儿的老乞丐,忽然想起来:
  “对了,方才有个乞丐向我问起你。”
  “乞丐?”秋亦抬眼皱眉,“问你什么?”
  她歪头略一思索:“他问我你是不是姓季,还问我你娘的事……”
  “是么?”
  “怎么了?”听他口气有异,听君自他怀中抬起头来。
  秋亦沉默了一阵,并没在意:“我娘姓季。”
  “那他……”
  “大约是她认识的人。”
  “哦。”虽然心下很想问问他娘亲的事,但又害怕他会多想,听君犹豫了一会儿,仍靠在他身上没有发话。
  不料秋亦倒笑了笑:“那也是你娘。”
  “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埋了埋头,“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倒把他问住,秋亦颦眉沉吟了良久,才叹声道,“是个很清秀温柔的女子……”
  他顿了顿,唇边若有若无的抿了一丝笑意:“和你很像。”
  听君微微一愣,握着他的手不由紧了几分,耳边听得秋亦又淡淡道:
  “我十一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再早一些,我也记不太清。只记得小时候住在汴梁的一个小巷子里,她那时已不去青楼接客,在家中绣些东西补贴家用,日子过得并不好。”
  “哪个巷子?”
  秋亦忽而一笑:“三口巷子。”
  “啊?”听君讶然地望着他,“那不是……”
  后者慢吞吞地说道:“我就住在你家对面。大约你已经不记得了,我倒是晓得离家不远的地方有处豪宅,上回在杭州听你说起我才注意这事。”
  她呆愣了半晌,才觉得好笑:“我小时候见过你么?”
  “不知道。”秋亦想想,也感到有趣,“那时候不爱出门,兴许见过兴许没见过。”
  难怪他会知道附近那家卖糕点的铺子,这人竟憋了这许久都没告诉她。听君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剩下半日的路程,他二人就在车中说说谈谈,时间过得也快。
  傍晚时候马车才在山庄门口停了。
  这三日乃是秋莫圆坟之际,全家大小都要往其坟上奠纸举哀,秋亦因去了江陵一趟,这事自然耽搁了,一往里走,少不得和秋恒吵上一架,眼下朱管家还在江陵善后,这两人便更是难分难解。
  “爹爹尸骨未寒,你倒好,还去人家酒宴上大闹一场,嫌咱们家不够乱是不是?”
  倒是没想他消息这么灵通,自己人还没回房,就先在前厅堵着了。
  秋亦不着痕迹地把听君掩在身后,迎上他视线,语气冷然:
  “人都死了一个多月了,还尸骨未寒,真当他是仙体凡胎么?”
  “你!你放肆!”秋恒抬手想打,又知道自己打不过,狠狠放下来,转身就对那边淡定自若喝茶的秋月嚎道:
  “二姐,你看看他,你看看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秋月手上一滞,厉声先喝他:“吵什么吵?娘已经病倒了,爹爹又去了,他人才刚回来,你存心是要让这家乌烟瘴气不成?”说完又望着秋亦皱眉道:
  “你也是,咱们家什么人没有?非得为个丫头大动干戈?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尽是胡作非为,你还有没有半点良心?”
  秋亦听完就笑道:“我自是没有二姐你孝顺,连人都不嫁,千里迢迢跑来给父亲候夜,那不知情的看了,可是争着抢着要来给你立牌坊。”
  “混账!”她一拍桌子,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掷,“给你点颜色,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是吧?”
  秋月素来不与他计较,眼下发这么大的火,想来是惹恼了。
  秋亦倒也不避不回,唇角一弯正要说话,却觉衣摆被人轻轻拉了拉,他微微偏头,只听听君小声劝道:
  “这事是你理亏,就别和她辩了……”
  秋亦闻之,冷哼一声:“不必担心。”虽是如此说,但也没再搭话,四周气氛就这么僵持着。
  以往朱管家在场,好歹还能说上几句,现下这情景就愈发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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