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你说说……我到底哪里比不上秋亦了?”
后者怔了一瞬,如今才明白他所恼何事,也就老老实实地笑道:“论人品,你就比不过他。”
“呵。”昔时喝完杯子里的酒,重重将其往桌上一掷,冷声道,“不就是多年前那事么?闯荡江湖,谁身上没背几条人命?这帮武林正道难道就敢说自己没杀过人了么?只会扯着我家的家务事说三道四!”
“话不能这么说啊。”白涉风语重心长地替他解释,“人家那就是杀了,好歹也和自个儿没血亲关系,你这可不一样。你那哥哥,还有你那嫂嫂……哎,所谓血浓于水,虎毒尚且不食子呢,怪不得人家说你。”
昔时不以为意:“世人也就会嚼这舌根子。亲哥哥如何?嫂嫂又如何?若真是血浓于水,为何我爹爹只将家财传给我哥哥一人,竟不分我半点?为的什么?只因我学得不是正派武功么?笑话!简直可笑之极!”
白涉风看他这样,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摇头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自顾自哀了一会儿,忽然问他:“怎么,你也喜欢云姑娘?”
“我当然喜欢。”昔时倒也不回避,提起听君来,他眸色都有些温和了,说得甚是正经,“她心地好,乖巧的很,人也善良,我从未见过一个姑娘像她这么随和的,只是和她在一块儿就觉得安心。”
第31章 【打道回府】
想了一想,这话倒有几分真挚,白涉风把玩着酒杯仔细斟酌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你也知道人家好,依我看,你就莫要去糟蹋人家了,多好的一个姑娘……”
昔时听着心自暗恼,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你和秋亦倒说出一样的话儿来了,不愧是同门师兄弟。”
“说来,咱俩也算半个同门了。”白涉风颇觉有理的点点头。
“跟了我怎么就是糟蹋了?”昔时脸色微变,“横竖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该遭唾弃的。那是不是我活该这辈子讨不到媳妇儿?”
“那也是你应得的啊。”白涉风笑容不减,句句真诚,“你要觉得自己好,那为何云姑娘宁可跟着我师兄这骂人不留情面的,也不肯跟着你呢?”
昔时蓦地语塞,竟被他问住了,凝眸沉吟半晌,才讷讷道:“为何?”
“你自己都不知道么?”白涉风又一摇头,闭着眼把那酒水一饮而尽,“做坏事的人,做了太多的坏事了,就是他有一日行善,别人也不会相信;而你,已娶了那么多女子,拈花惹草,人家又凭什么信你?”
一席话说得他目瞪口呆,想起那日在听君床前,见她一笔一划写下的那些字,心里顿时如刀绞般疼痛,他忙低头拿过酒壶,抱着猛然直灌。
*
从茶肆出来,秋亦一直没有说话,听君跟在他身侧,只看着四周绚烂的花灯,前头竟还有人拿了烟花绑在那高树之上准备要放。引线一点燃,细弱发丝的火焰便就从他枝头梢间簌簌下落,仿佛满树花开,碎玉漫天。
听君偏头看得入迷,没注意到秋亦已经停了步子,不留神一头撞上他背脊,她轻呼一声,捂着额头倒吸了口凉气。
“不好好走路,东张西望作甚么?”
看得她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的,秋亦忍不住皱眉,听君自然无话可说,正将去摸额上痛处,他却忽然伸手将她手臂拿开,伸了食指轻轻于她额间揉了几下,无奈地提醒道:
“下次小心点。”
听君斗然浑身一颤,当即僵在那儿,只愣愣注视他。
烟花之下,她脸色愈发潮红,仿佛能滴出水来,却又不敢低下头。
秋亦悠悠收回手,自没发觉她面上的异样,转身过去,沿着那河岸慢步。
常言道“天下西湖,三十有六”而扬州西湖最为讲究,四桥如画,风景清丽秀婉,连唐代杜牧之也有诗云“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今夜正值上元灯节,那湖上飘飘荡荡的水莲花灯,花心立着一支蜡烛,火光在风中摇曳不定。这灯既有寄托夙愿的,也有人用其来表达心意。离得不远正有小贩在那儿卖这荷花灯,买的人还不少。
秋亦站在湖岸看了一会儿,微微偏头问她:“要不要也去放一个?”
听君望了那挨挨挤挤的花灯倒也觉得十分可爱,不答反问。
——公子要放么?
秋亦只不屑道:“我放这个作甚么?”
她只好抿了下唇,不再多问,盯着那水上的灯光默默出神。
因许久不见她动静,秋亦侧了身子面向她,静了片刻,淡淡道:“去放一个吧。”
听君有些讶然,抬头看着他不解其意。
秋亦难得解释:“八年之前的今日,开封城陷……你既也住在汴梁,放个灯祈祈福也好。”
她心上微惊,悄悄掐指一算,时间正是,一日不差。怪不得那茶肆里头的先生要说这一段书。
卖花灯的小贩这边刚递了一盏,迎面见他们走来,张口便微笑道:“老爷夫人可是要买花灯么?”
听君听得这话脚上一停,险些没摔倒,一面朝着小贩摇头摆手,却又因不能说话没法解释,只一个劲儿地小心看着那边的秋亦。
怎想他倒是表情如常,不知是不是懒得解释,望了那人一眼,便道:“挑一盏来。”
“诶诶,好咧。”
小贩回身选了那荷花花灯,脸上带笑:“老爷要不要写些什么上去?咱们这花灯可灵验了,每逢上元,大家伙儿都来这儿祈福。”
“也好。”似乎想到了什么,秋亦朝他点点头,继而又对着听君,“你来写。”
她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方才问。
——写什么?
“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小贩把纸笔递了来,听君接过,思索了半晌,才在那纸上落笔。
似乎也没什么想要祈求的,她脑子里闪过的只是那灯谜上的几行字,便就写了“但愿人长久”这一句。
秋亦在一旁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见她将纸叠好,放到花灯中,俯下身把灯推到水中。他不禁脱口而出:
“小心点。”
听君不曾回头,只轻轻颔首,指尖在那水里慢慢划了划,灯便随水而荡,越荡越远,其中烛火跳跃,照着周围的水也波光粼粼。
“走吧。”
秋亦在她头顶轻声而道:“该回去了。”
听君亦朝水里的灯不舍地站起身来,慢慢跟在他旁边,二人依旧不疾不徐地缓步行着。
到了白府,时候已然不早,得知白琴等人早先他们归来了,听君遂也放了心,辞别秋亦后,径直往自己小院里走去。
抄手游廊上灯笼没点上几个,光线并不清晰,离得自己房间近了,耳边却闻得空中飘来清幽的笛声,听君正诧异。这大晚上的,谁在吹笛子?
斗然间就想起一个人来,也是了,白府上除了昔时,她自没见过第二个吹笛之人。绕过前面的拐弯处,抬眼就看得有人倚靠在那栏杆上,玉笛横于唇下,眉目沉静,表情清淡,似与这笛音一般萧疏轩举。
余光一见她走来,昔时就把笛子放下,展颜便是一笑。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还没走到他身侧,鼻尖就嗅到一股浓浓的酒气,听君微感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你如何在这里?
他眼底笑意不减,自然而然说道:“我在等你啊。”
薄云一散,那月光就打在他脸上,半边含笑另一半影在暗处,额上却被露水打湿,发丝也贴在脸颊。
听君心里骤然一凛,竟有几分涩然,只从怀里取了绢帕,刚要替他擦,又觉不妥,终是把帕子递给他,自己则缓缓侧身。
昔时拿了在手,低头看了片刻,悄悄收在怀里,起身来又朝她笑道:“西湖上边放花灯,可好玩么?”
听完他此话,听君倒是有几分奇怪,当时他并未在场,不知是从何处瞧到的,一时怔怔看他。
昔时见她没答,也不在意,朗朗笑了几声,自说自话道:“我还以为和白家大少爷喝喝花酒,还能让你吃醋,现在一想,是我多情了。”
听君更是一愣,她压根就没留意他去喝花酒了。当然这话也不能告诉他,想来说了他更会难受。
不料昔时却心知肚明,只苦笑着摇头:“现在看来,恐怕你都不知道我去喝了花酒罢?”
听君没了声儿,低头无话。
昔时见得她这模样,心里又是叹气,忽而问道:“若是秋亦去了,你眼下定然不会是这个样子……说到底,你还是对他……”
后半句话,他也说不出口,但见听君垂着头,乌黑的秀发上什么也没有戴,蓦地就又有几分安慰。
正想伸手去碰她发髻,忽而听得有人哑着声儿道:
“是……是云姑娘么?”
昔时和听君皆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往身后瞧去,但见那回廊间有个老妇提了灯虚着眼睛往这边看来,她往前凑了凑,待得看清他二人,顿时喜笑颜开。
“果真是云姑娘啊,君大侠也在。”
细细打量,发现她正是上回房里着了火的那大娘,昔时便问道:“怎么了?有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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