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爷。”
秋亦略一点头,只问她道:“是夫人说了要撵她的?”
不等王姑姑回答,花开就抢她一步一本正经道:“是夫人说的,这听君弄脏了给二小姐准备的绣样,夫人说‘太不吉利’,还是让她出去得好。”
秋亦理都没理她,仍旧问着那王姑姑:“夫人要撵我的人,也不知会我一声?”
“这……”王姑姑思忖了一番,犹犹豫豫地解释,“大约是夫人正在气头上,所以……未想到这一层。”
“哦……”他意味深长地颔了颔首,“既是在气头上,这话,恐也当不得真。”
听他口气清淡,王姑姑正在点头,点着点着方觉得哪里不对,望着他不明所以:“啊?”
秋亦只看了她一眼:“你们两个,大老远跑到我院子来可还有别的事?”
“没、没别的什么事。”王姑姑和花开对视了一眼,遂答道,“只是前来给她传个话儿。”
“没别的事,那你们还不走?”
“是是是……”王姑姑忙不迭应着,却又瞄了瞄听君,迟疑道,“可这丫头的事……”
秋亦淡淡道:“要不要撵她,我自会向夫人问明白。用不着你来操心。”
因瞧他已如此说,王姑姑自不敢再插话,小声附和了一句,便拉了花开默默退了下去。
眼见她二人走远,秋亦这才走至听君面前,看她双肩微抽,隐隐有啼泣之声,不由皱着眉摇头道:“人都走了,你还跪什么?”
听君仍是低着头也不敢起来,只将手一摆。
——此次奴婢犯了大错,量来夫人不会原谅我的。
秋亦看她这般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你也说了她不会原谅你,那你就是在这里跪上七天七夜也无用。”
“还不起来?”
闻得他言语里略有不耐烦之意,听君只好缓缓站起身,却依然垂首不敢抬头。秋亦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倒也是倒霉的很,我怎么就没见旁人遇上这些个事儿?偏偏你一天到晚,接二连三的。”
她心里郁结,心道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自打进了山庄来伺候他开始,仿佛所有晦气都在这两个月用光了似得。
“我看这庄子里瞧你顺眼的人也没几个了。”思及那日书房内金钗所说之话,秋亦不禁冷笑,“我救得了你一回两回,终究救不了你一辈子。横竖你也不是个省心的人,依我看,你出去倒比在这里强,往后便自求多福罢。”
听君咬了咬下唇,想他也的确替自己解了多次围,说到底怪是自己不争气,赖不得别人什么……
她静静点了头,豆大的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一想到出了山庄,便再无处可去,无家可归,心里登时纠紧难受。
秋亦本转身要走,没迈出几步,却听她在身后一阵一阵抽咽,那声音细细软软的,像是瓷器破碎一般,零零落落。
他停在原地,踟蹰了半晌,微微偏头,道:
“不过就是被撵出去,犯不着如此伤心。与其在此处受气,倒不如寻个安静地方一个人自在些的好。”
听君只抬起头来看他背影。
当初舅母将她卖了来,便是不欲留她在家。这次若是被赶了出去,想来也没脸去找他们,自己又能何去何从?他只想着一个人自在,哪里想过她处境的不易。
秋亦听听君仍旧啜泣,回身来看时,正对上她一双哭红了的眼,看她立在那里,悠悠伸出双手来,搭成人字。
——三少爷,我在外……已经没有家可以回去了……
他微微怔了一瞬,随即又皱眉。
“你爹……”忽的想到那一日她曾提及过的事情,秋亦又改口,“你娘呢?”
听君只摇了摇头。
——娘亲早已过世。
“就没有什么别的亲戚了么?”
她抿着唇望了他一眼,又默然垂下头,一声不吭。
气氛僵硬了少顷,才听秋亦甚是无奈地嗟叹。
“罢了罢了,你且先回去便是,夫人那里,我去替你求求情。”
听君双目瞬间一亮,连连向他鞠躬施礼,最后竟作势又要跪下去,秋亦忙一把扶住她:
“你先别急着谢我,我帮你说话,不代表她就应允。若是届时夫人那边不松口,我也没办法。”
听君含着眼泪,笑着朝他点头。阳光下,显得她眼圈略有些肿,不知是不是上回得病的缘故,秋亦只瞧她身子比之前愈发消瘦了。
“你也别再哭了,我房里眼下没事,自己回去休息罢。”
听君正手忙脚乱抹着眼泪,心里感激不尽,因听他这话,却只摇头。
——少爷,我还是在院子里候着为好,总不能再让人家看着我这般懒散。
金钗不喜她,花开也瞧不惯她,秋亦房里的大丫头小丫鬟没一个看她有好脸色,说到底也都是因为他啊……
秋亦哪里想得这许多,看她拾了剪子继续回了花园里剪草木,自也没多说什么,转了步子往秋夫人住处走去。
*
且说当时见得那绣品,秋夫人也是一时气急,之后倒没放在心上,听得秋亦不咸不淡的来找她要人,便就随口答应下来。
不过虽是免了出庄子,但最终还是要罚的。山庄偏院有个祠堂,正巧有些时候没有打扫了,这活儿说大也不大,可只听君一人去打理难免还是累了些,故而旁人知晓,倒不曾多嚼舌根。
那此后过了两日,庄内过年时候堆积的大小事务皆料理完毕,那朱管家便早早的跑来催秋亦有关去那苏杭查账一事。
“杭州那边有我们的几家当铺,除此之外,这……还有两家酒馆和三家米粮铺子。那米粮和酒水倒还好,就是当铺上头的账,几次都对不上,这回三少爷去了可得好好查一查才是。”
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秋亦淡淡答道:“知道了。”
“哦,对了,三少爷这次去,还是带几个随从吧。车马我已派人置办了最新的,这小厮仆役嘛带两三个去,丫头也可带一两个,路上也方便伺候。”朱管家板着手指一个一个的数。
秋亦却是听得不悦:“不过就去一趟杭州,带这么多人做什么?只一个小厮便是。”
“呃?这……”
朱管家正欲开口说什么,那书房外忽走来一个人,脸还没见着,就听他嚷道:
“秋亦,你可在?我有话跟你说!”
昔时一脚踏进房门,迎面就看得朱管家站在那儿,他忙换上笑脸,颇为有礼地抱了抱拳。
“你们在谈正事?那我就……”
“哦,不必不必。”朱管家忙笑道,“我和少爷也说得差不多了,君公子既有事,我就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面带微笑目送朱管家离开,昔时转过脸来,就不客气地往那桌前一坐,端起茶就喝。
秋亦皱着眉看他,冷声道:“你这伤倒是养得挺好,瞧着这般有精神。”
“那是,还不是亏得你家伙食好。”
昔时向来不要脸惯了,秋亦也见怪不怪,只把手里的书关上,闲闲问他:“说罢,你吃饱喝足了,眼下又有什么事?”
“哎……其实,也没什么事。”昔时腆着脸放下茶杯,凑上去对着他谄媚道,“就有一件极小极小的事儿,想请你帮个忙。”
秋亦轻抿了口茶:“说。”
他靠在椅子上,微微一笑:“我想问你要你房里的听君……不知你肯不肯赏这个脸,给我。”
秋亦一口茶水含在嘴里,锁着眉头隔了许久才咽下,他面无表情看着对面的昔时:
“你从我这里要走的丫头,还少了么?”
“这个丫头不一样。”昔时轻轻抓了抓耳根,斟酌道,“至少我觉得……我对她的感觉和对别的那些姑娘是不一样的。”
秋亦把茶杯往桌上一掷,声音冷硬:“你既知道她不一样,何苦还要害她?”
“什么话啊。”昔时不满地敲了敲桌面,“怎么跟着我就是害她了?”
秋亦一声冷哼:“你家中那一群姬妾还不够她受的?人家好端端一个姑娘家,凭什么跟着你回去受气?”
“我……”昔时心知说不过他,盘算着要不要夜里自己把人掳走算了。
“那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这事,我做不得主,全看她的意思。”秋亦低头去拿那盖着刮茶水里浮着的茶叶,淡淡道,“她若是答应跟你走,你又肯给她赎身,我自然不会阻拦。”
见他这么一说,昔时倒是宽心了:“呐,这可是你说的啊。”
秋亦喝着茶略一颔首。
他忙站起身来,口气仍旧怀疑:“那我现在便去找她……你到时可别反悔。”
秋亦扬了扬眉:“不反悔。”
话已至此,看他样子也不像说笑,昔时闪身便出了门,一眨眼功夫已不见人影。
书房内,秋亦悠然自得地把茶杯盖上,也抖抖衣袍站起来,慢悠悠地往外走。
今日天气阴冷阴冷的,风一阵接着一阵,地上的落叶洒得满院皆是。听君拿着扫帚正将那枯叶扫到院落的一角去,还没等她歇口气,眼前一花,有人便唰的一下窜到她跟前来。
“哑丫头,你好端端不在秋亦院子里,怎么跑这里来了。叫我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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