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吃完了粥,脸色稍稍好了一些,她靠在枕头上,摆了摆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病得不重,睡几天应该就能痊愈了。
“哎,倒不是这个……”她努努嘴,翻着白眼心头不悦,“指不定金钗和花开那两个小蹄子又要去少爷夫人那里嚼你的舌根了。”
听君笑着摇了摇头。
——她们要说,你能拿她们怎么办?难不成还能把嘴给堵上么?
秀儿耸了耸肩,上前去替她把那空碗收起来。
“下午我还有活计要做,没法子照顾你了,你好生睡一觉。捂些汗出来,没准明儿便能好了。”
知晓她请的这半日的假也十分不易,听君早是过意不去,示意她快些去忙。
——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不必担心。
“那……那好吧。”秀儿拿了托盘出去,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后者依旧是一副温软笑容,她呆了呆,神色有些变动,踯躅了少顷才举步而走。
屋外,树木荒凉,墙角略生杂草。
秋亦是在外面用了晚饭才回的山庄,天色已大暗,屋内尚点着灯。他刚坐下正准备喝茶,金钗就进屋里来,颇为细心地给他倒茶研磨。秋亦扬了眉瞥了她一眼,随手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
“怎么是你,听君呢?”
金钗把那旁边儿的一盏灯打上,回头来笑道:“听说是昨儿祭神吹了冷风,眼下着了凉,正在屋里睡着呢。”
“着了凉?”他禁不住冷笑,“就这么一会儿便病倒了,当真是弱不禁风得很。”
金钗一听他这么说,忙不迭地点头应和。
“可不是么,都说她娇贵得紧。仗着自个儿模样有几分姿色,还真把自己当小姐了。合着有小姐的心没小姐的命,说来也是白搭。您瞧她白日里起得晚,活儿做得不多,晚间早早就回去了。
夫人不过让她拜个神,还没隔天儿呢就嚷着说头疼身子虚,像是咱们别的姐妹没吹过风似得,就她一个人事儿最多了。”
秋亦放下茶杯,连眼皮子也没抬,口气清淡:“我让你多嘴了么?”
看他那表情也瞧不出是喜是怒,金钗没敢再多言,只得默默打扫里屋。
过了半晌,听得他偏头问道:
“她住在哪个园子?”
金钗擦着花瓶,一时没明白过来这口中的“她”是只得谁。
秋亦见她半日不答,不由拿手指敲着桌面,又重复道:“听君住在哪个园子?”
“在……在咱们院子旁边的楼外楼。”
后者若有所思地颔了颔首。金钗捧着那花瓶,猜不透秋亦心里作何想法,正觉奇怪,忽见他自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就往外面走。
且说秀儿在门外倒了脏水,拎着木桶想要些热水来洗澡,刚出了垂花门,迎头就撞上秋亦,她骇了一大跳,忙把木桶背到身后,一脸惊异。
“三、三公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秋亦往她脸上一扫,自记不清她是什么人物,只朝那前面的房舍轻轻颔首:“云听君可是住在此处?”
“是……”秀儿说完,便急急又道,“三公子,这可是下人住的地方,您……您怎么能来这里呢。”
秋亦不以为意地甩了袖子,作势就要往前走:“我去哪里,还用得着你管?”
秀儿大着胆子上前拦他,一双腿却抖得不行:“可可可……可是前边儿那是人家姑娘家的住处呀,您这么贸然进去,不太好吧?”
闻得此言,秋亦倒是缓缓收回脚,仔细一想,点了点头:“那倒是。”
秀儿暗暗松了口气,却听他又道。
“那你先同她说一声便是,我随后再进去看她。”
“……”
想不到这三少爷说话这么不留余地的,秀儿提着木桶,火急火燎就往屋里冲。床上的听君尚低头在缝袍子,听得声响,才抬起头来便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门,一脸惊慌失措。
“不……不好了!”秀儿放下木桶,喘着气儿,指着外面就道,“三、三少爷来了!”
听君闻之就是一愣,把手里的活计搁到篮子里,伸手一抬。
——他来这里作甚么?
“谁知道啊!”秀儿飞快把自己那一床乱糟糟的东西整理好,顾不得细想,“他好像是来找你的。我看没什么好事儿……该不会是因为你生病怠工,他来找茬的吧?”
——找茬?
秋亦是会为了这点小事大动干戈的人么……
听君犹自不解地抓了抓耳根。
看着不像啊……
“哎哟,你以为呢?主子跑咱们这地方来,哪能有什么好的。不是来挑刺的就是来找麻烦的,定是金钗那丫头在少爷耳根子边儿胡扯,他一气之下,就准备来寻你算账。”
秀儿一面拍着枕头,一面絮叨。
怎料刚打理好一回身,秋亦就站在她对面,吓得她险些没站稳。
“三、三少爷。”
秋亦倒也没拿正眼瞧她,大步走进来,听君见状急忙披了外衫下床给他施礼。
屋内倒还算暖和,秋亦举目四顾一番,才淡淡垂下眸,地上有人单膝而跪,她身上穿得单薄,脸色略有些不正常的发红,嘴唇却还是苍白的。的确是染病的症状。
……
秋亦一句话不说,秀儿就立在他背后,亦不晓得怎么开口才好,听君担忧地和她使了使眼色,后者那表情回应得格外狰狞,也不知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气氛正僵持不动,蓦地,听君只觉额上一热,秋亦不知几时出了手覆在她额头,这一瞬,别说是她,连秀儿也登时双目圆瞪。
“烧退了。”隔了半会儿,他缓缓收回手,面上波澜不惊,“你起来,回床上躺着。”
听君脑中混沌一片,还在思索他这句话里的意思,秋亦却已不耐烦地重复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起来?”
听君不敢怠慢,缓缓起了身,仍是犹犹豫豫望着他脸上表情,慢慢回了床上盖了被衾,一时又莫名得觉得浑身不自在。
秋亦信步走至床边坐下,随手又将她手腕抽出来,两指扣在那脉门上,静静听了一阵。
“没什么大碍了。”
三脉虽虚滑,不过不显疾象,今日吃了药,想来还是有效。
他将她手又放回去,拿被子掩好,末了叮嘱道:“这几天吃些清淡的,最好问那厨子要一碗生鸡蛋来喝了。”
听君依言点了点头,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问他。
——少爷……还会看病么?
“早些时候跟着师父学了些皮毛。”秋亦并不在意地回答,起身往那桌前一坐,余光见秀儿表情木讷,歪着头,似乎还没缓过神来。他拧了拧眉,解释道:
“我不过是不喜那些聒噪之人在身边伺候罢了。若非是你这般不争气,我也不至于麻烦来跑一趟。”
听他这么说来,听君顿然觉得是自己身子太过娇气了些,平日里就已受人闲话,眼下更不该因病告假,更惹人非议。
——公子放心,我明日……明日应当就能好全了。
“哼。”他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也没再说话,只信手端了桌上的茶水来吃。可这屋里的茶秀儿并未换过,一口喝下去冰凉入喉,秋亦当下便皱起眉来。
秀儿那是看得心惊胆战,上前就去拎茶壶。
“奴、奴婢这就去给你煮茶!”
还没等秋亦回话,她一溜烟风风火火跑了出去,连门也忘了关,那带起来的风吹得门扉一摇一晃,吱呀作响。
秋亦暗叹了口气,竟有些许无奈道:“这家里头,真没一个省心的。”
他话中嫌弃之意丝毫不掩,想起从前秋亦一直在外,却不知又在一个什么样的省心地方住着,听君迟疑之下,悄悄支起身子,待得他目光瞧过来时,方问道。
——公子从前……都住在哪里?
这个问题一出,他神色略有些黯然。
“青木山。”
青木山?
记忆中那是个颇为偏僻荒凉之地,听君打量他神情,又小心翼翼地并拢两指。
——是老爷……安排的住处么?
“不。”他冷言否定,“只是个小竹屋罢了,从前师父在的时候还算热闹。到后来,他出门云游四海,我便一人居住。”
原来这些许年,他都是孤身一人。也难怪不喜人伺候。
这会子,听君倒有些明白他对秋老爷的态度是因得什么缘故了。
想来任是谁这般被自己的亲人扔到外面不闻不问,心中皆会如此怨气罢……
外人看这明月山庄富丽堂皇,不可一世,怎料得其中会有这么一本难念的经。
秀儿跑去煮茶,也不晓得要耗上多久时间,听君抱着被衾,手指不安地摩挲着上面的绣纹,总感觉与他同处一室有哪里不对劲,正纠紧着去瞅秋亦的举动,却不料他一双眼睛落在床头那搁着衣袍的篮子里,表情深邃难测。
这件衫子是前几日君昔时托她缝补的衣裳,正巧今日得空才拾着,哪里又想得到他偏偏会来。屋中有男子衣袍的确是于理不合,她忙起身,捡了那衫子要解释。
——公子,这袍子其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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