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莫邪听得好笑,这人真会胡扯。
可是看着韩子矶身上的状况,他也不敢多耽误,连忙要扶着人进去。这主儿有严重的洁 癖,加上今天又晕了车,要是再惹他生气,可是要大发雷霆了。
几个家丁回过神,七手八脚要上前去抓住那小贼。她可是偷了周家镇宅的玉佩,管她是 男是女,逮回去必然先打掉半条命!
“东西交给你了,你就这么狠心地要抛弃我了么?”小乞丐看着情况不对,赶紧往韩子 矶那边一滚,鬼哭狼嚎地开始撒泼:“你这是兔死狗烹!过河拆桥!我辛辛苦苦帮你拿了东 西回来,你竟然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我抓走?”
这没头没脑的一堆罪名砸过来,韩子矶停了步子,脸色难看地回头看着她:“休要胡闹 ,我根本不认识你!”
还肯搭理她,有门!小乞丐眼睛滴溜溜地转,一个狮子滚绣球便到了韩子矶脚边,声泪 俱下地开始哭诉:“当年花前月下,你叫我小甜甜。如今钱财到手啦,你竟然说不认识我! 要是不认识我,刚才做什么让我上你的车?”
几个家丁站在一边,疑惑地看着这场景。小乞丐哭得撕心裂肺的,颇具感染力,连一旁 的莫邪也很好奇地看着自家主子,刚刚作何让人家上了车来着?
韩子矶一脸茫然,他刚刚让人上车了么?方才是莫邪让他下车,他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准 备起来,便有一阵风刮进车里,接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压了上来。他嫌重,就往旁边丢开了 。
难不成刚刚丢的是这个人?
韩公子总算正眼去瞧脚下那人了,一瞧又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嫌弃地道:“方才是我没 有注意,不过我的确不认识你。”
小乞丐一听,哭声更大,伸出食指来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一双眼里满是泪水,掐着嗓子 娇滴滴地嚎:“你这负心人,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了!肚子里的孩子,我会自己想办法打掉的 ,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说罢,一扭身继续往旁边滚去。跟个球似的滚到路中间,才站起来,兔子似的往前冲, 空气里还散下来几滴凄凉的、无助的、充满控诉的泪花。
韩子矶看得呆了,几个家丁更是呆了,不去追不说,甚至还有人拿疑惑的目光看着那好 看的公子,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一场乞丐女与富家公子的虐情大戏。
世上男子多薄情啊,长得再好看,心也是凉薄。
管事家丁抹了一把同情泪,朝韩子矶伸出了手:“玉佩还给我们,此事便罢了。唉,看 你长得神仙似的好相貌,做什么还要去欺骗别人的心呢?”
韩子矶僵了脸,慢慢转头看了一眼早没了人影的路,无奈地叹了口气:“几年没回来, 这镇子上怎么就出现了这般狡诈之人?”
家丁上下打量他几眼,笑着道:“公子您可莫要说您不想还呐!那可是咱们府上镇府的 玉佩!告上官府,也是够那小贼关几十年的!”
韩子矶展开手里的扇子,一脸平静,看着那家丁道:“东西我没有看见,方才那小乞丐 分明是想借机脱身,拉了在下这无辜路人做幌子,你们还真就信了。现在去追,可能还来得 及。”
家丁皱眉,往路上看了看,又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人:“你们莫是串通一气来骗我的吧 ?这会我要是追出去,你又跑了,我去哪里找人?”
韩子矶摆摆手,不愿再多说。这种事解释不清楚,他有时间不如去换身衣裳。
“哎!”看着他要进门去,几个家丁急了,想上去拉住他,却被旁边那总是笑着的少年 给拦住了。
“主子说你们被骗了,那你们就是被骗了。快去追,休要纠缠。”莫邪从腰间摸出一块 牌子来,随意丢到为首的家丁手里:“要是找不到,拿着这个去衙门,让官府做主去。这地 方容不得你们吵闹。”
下意识地接着那牌子,沉甸甸的一块。几个家丁都凑过来看,前头的人便进了那宅院去 ,将门给关上了。
“这……”管事翻过牌子来看,那是一块沉金镶边木做底的令牌,上头就简单刻了些符 文,叫人看不懂。但是上头缀着的丝绦却是金黄色的,还带了一颗明珠,一看就不是普通的 东西。
“怎么办?”一个家丁问。
“要不先回去问问老爷吧,他见多识广,应该能知道这人的来头。”
“对啊。”
管事咬咬牙,再看了那紧闭的门一眼,挥手道:“走!”
一群人嘀嘀咕咕地离开了,路口大槐树上藏着的小乞丐远远地看着那头的情况,松了口 气,连忙下了树,一溜烟地跑回城西的破庙里去。
“千秋!”
刚进破庙的门,半个佛像后头就蹿出三四个人来,为首的人浓眉大眼络腮胡,手掌厚如 铁饼,一巴掌就拍在了小乞丐的背上。
“噗!”五脏六腑像是错了位,千秋干咳两声,看见庙里的人,脸上立刻带上讨好的笑 容:“师叔啊…”
被唤师叔的人皱了皱眉毛和胡子,上下打量了千秋一番,粗声粗气地道:“你这丫头, 叫你万事莫冲动,怎么就一个人下了山?还搞成这副样子。”
千秋嘿嘿两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往身上一擦:“师叔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的。六伢 子被人打成那样,我总不能就这么放过那些油头子。”
“六伢子医术不精,也是他自作孽,好好的不跟着去打劫,偏偏要下山行医。”大胡子 师叔颇为不满地道:“身为山贼,就该做山贼该做的事,你和六伢子都是要回山上受罚的, 别以为你爹这次还会纵容你。”
千秋一听,脸垮下来,可怜兮兮地拉着大胡子的袖子:“师叔,好师叔,我这怎么也是 劫富济贫的一种,发财不问道路,这不是你们教我的么?我还顺手拿了周家的镇家之宝,打 算回去镇山寨,让兄弟们开开眼呐!”
大胡子挑眉:“镇宅之宝?哪里?”
“在……”往怀里一摸,千秋惊呼一声:“完了,我塞那公子身上,溜号的时候忘记再 摸回来了!”
大胡子一脸疑窦地打量她半晌,摇头道:“不管了,你先跟我回山寨,争取让你爹从轻 发落吧。”
说着,一把就抓住千秋的后衣领,把她跟小鸡崽子似的拎在手里。
“别别别!”千秋一个卸力,灵活地挣脱出来,干笑两声,拔腿就跑:“师叔先回去等 我,我拿了玉佩就回山寨去,光这样回去,那老头子才不会信我是干正事了呢!”
“千秋!”大胡子一惊,没想到这丫头溜得那么快,招呼身后的人想去追,结果出了门 ,外头就只剩一路烟尘,半个人影也没有了。
千秋别的没学到,倒是将这跑路的功夫学了十成十!
☆、第三章 缘
宅院陈设简单,大部分还是当年的模样。韩子矶沐浴更衣之 后,脸色好看了不少,坐在案后看着书,神色平和。
莫邪进门,轻声道:“主子,干将那边传来消息,夫人还是给您备了家人子三十余人, 放在掖庭宫,说的是等您回去的时候,照样一个不少全送您榻上。”
“啪。”书被砸在了案上,韩子矶面色微微扭曲,冷笑道:“我竟不知父皇允我奢华至 此,太极殿里的床榻,能放得下三十个人了?”
莫邪垂首沉默不语,主子被逼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过也怨不得夫人这样逼迫, 毕竟是一国之君,瞧瞧外头都议论成什么样子了,总不成亲,也不是个事儿。
韩子矶自顾自地生了一会儿气,随即又平静了些,淡淡地道:“你写信回去吧,若母后 执意如此,那我便游历山水,暂时不回宫了。总归万事都有父皇管着,我这皇帝,压根就是 摆设。”
莫邪有些为难,不过主子决定的事情,也没人拧得过来,也只能领命了。
房门被关上,屋子里恢复了安静。韩子矶将书重新拿起来,却是放手里捏着没有再看。
韩氏江山,将稳又未稳,他这皇帝的位子,不知多少人在暗中盯着。这次被母后逼急了 离宫而出,倒真是一时冲动。方才说的也不过是气话,他不可能在外头呆久了。等母后稍微 有退步的意思,他就得赶紧回洛阳,外头毕竟不安全。
正想着呢,窗口就有轻微的响动。韩子矶神色一凛,身子却未动,暗处早有护卫飞蹿出 来,一脚踢开了窗子。
黑色的人影像是没料到屋内还有防备,连忙往外跑。暗卫抬眼看着那人跑的方向,回头 眼神请示案后的人。
“追。”韩子矶轻声道:“生死不论,身份查清。”
“是。”暗卫身影一闪,紧追了出去。
韩子矶看了一眼半开的窗户,起身慢悠悠地走过去,想把窗户关上。
哪知刚走到窗口,就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朝他迎面扑来。
“啊呀!”
韩子矶拧眉,心下大惊,对方还留有后手?来的不止刚刚那一个么?
暗处剩余的护卫连忙出手,但是有些来不及,那人已经扑进了主子的怀里,反应最快的 护卫想丢毒镖,可是看那两人抱作一团,万一误伤了主子,那事儿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