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泓一见三皇子,面上大有不忍,亦是心疼不已。纯妃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减弱。见了太后与皇上进门,似是未瞧见一般,仍旧紧紧的抱着三皇子不肯松手。一旁的宫女太监,皆忍不住小心提醒。
她此刻的悲切神情,似是舒妃丧女那日。又或者说,比起舒妃更加悲痛欲绝。霍延泓从宫女的手上接过素白的长帕,亲手盖在了三皇子的身子上,将那可怖的伤口给掩上。
纯妃泪如泉涌,哽咽着刚开口唤道:“皇上……”紧跟着便再也说不下去,如数变成了绝望的嚎啕。她哭的是五内俱崩,让听着的人也是哀痛不已。
霍延泓随着她的悲声,眼中强含着眼泪,将纯妃按入自己的怀中。他心里也是悲切,不知去如何安慰纯妃。
云千雪在一旁瞧着,蓦地想起了年节灵慧夭折之事。她被纯妃哭的心里难受,回身拭了拭眼泪,很快欲转身出披香殿。
顾临怡眼瞧着云千雪要出去,当即跟着她出了门,冷声道:“元妃这是要往哪儿去?难不成要回长乐宫?”
云千雪被她这样一拦,无比的厌恶,扬眉睨了她一眼道:“左右咱们这些人都留在这三皇子也不能死而复生了……”
顾临怡哼笑了一声,迫视着她,“怎么,元妃心虚了不成?”
云千雪不悦的蹙了蹙眉,淡淡道:“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顾临怡眯目,眼中满是深意,似是她已经了然一切一般,“这白狐狸是你一直养着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元妃难道要说与你自己无关吗?”
“贵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姜子君缓缓的从内殿出来。
顾临怡澹然回头瞥了姜子君一眼,反问她道:“怎么?难道本宫说的不对吗?这畜牲不是长乐宫的?”
德妃不悦的回看向她,“是长乐宫的又如何呢?贵妃也说,那白狐狸不过是一个畜牲。狐狸咬人的时候贵妃可在场?”
顾临怡漫不经心的拢了拢宽大的袖摆,静声道:“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德妃幽然笑了笑,“贵妃当时既没在场,也就不必说的好像自己都看见一般。”
“哦,”顾临怡似笑非笑的抿了抿唇,看着云千雪,泠泠道:“如今问罪的话也不急在一时,等皇上与纯妃缓过来,总要问一问,元妃宫中的白狐为何会好好的行凶。怎么会扑到三皇子的身上,咬在了喉咙上。”顾临怡说着,啧啧一叹,“若是没一口咬中咽喉,咬在旁的地方,或许还有命活。可怜,实在可怜!”
云千雪脸色变了几变,立时让绿竹去叫小顺子带着白狐过来。她们方才进毓秀宫,一时心急,都没空理会白狐的去向。
顾临怡闻言咯的一笑,淡淡道:“也不必去请了,那白狐狸本宫已经让人打死了,还有小顺子,本宫也已经让人送去了宫正司审问。”她悠然瞧了瞧外边的日色,道:“这会儿功夫,或许都已经招供了。”
听了这话,云千雪面上是勃然变色,“什么?”
顾临怡轻笑道:“本宫只怕那狐狸已经疯魔了,再伤了旁的皇子与公主,那就不好了。”
德妃亦是面色难看,冷言道:“贵妃已无协理六宫之权,凭什么让人把小顺子送去宫正司?”
顾临怡不以为然,挑高了一边的眉脚道:“凭什么?本宫说来也是贵妃之位,就算没有协理六宫之权,可惩罚一个有错的太监,此番还不算僭越吧?再者,”顾临怡声音一缓,那神情里浮现出些许幸灾乐祸,缓缓道:“皇上、太后带着德妃、元妃出宫,后宫里出了这等大事儿,却没个做主之人。本宫如何能袖手旁观呢?”她这番话实在让人无从反驳。
云千雪心中一颤,只怕顾临怡此番又要用前朝谏官之口,来对自己下手。她只怕此时顾临怡会对小顺子暗地里做手脚,瞧她的神色,小顺子进宫正司的时间不短。若是说出半点儿不利于自己的话,怕是朝堂之上,又要闹得翻天覆地。毕竟这一次是一位皇子殁了。
姜子君显然也是做此想,登时与黄槐道:“你立刻去宫正司,把小顺子给本宫领出来。”黄槐忙喏喏的应了,也晓得此番事关重大。匆匆出了毓秀宫,赶着往宫正司去。
云千雪心中不安,暗暗盘算着若三皇子之死当真要扣在她的头上,她又要如何应对下去。倒是该问一问二皇子、颜欢等人。
顾临怡见姜子君眉头深锁,当即一笑,“德妃与元妃这般紧张,只怕让人瞧见了,会生出旁的误会。”
姜子君再不理她,先与云千雪回了长乐宫。颜欢与君煜等人显然受了惊吓,君焕与君灿两个此时都陪在合欢殿里。兄妹几人挨在一出,都不似往日那般生机勃勃。
云千雪进了长乐宫,李香薷立时迎了出来,小声将当时自己所见所闻又同云千雪重复了一遍后,便道:“奴婢瞧着是三皇子太顽皮,惹得白狐儿去咬他。贵妃到来之后,当着几位皇子与公主的面儿,让人把白狐儿抓了起来,活活的给打死了。奴婢等人拦着、护着,才没让公主与皇子瞧见。可到底是奴婢们失职了,请娘娘治罪!”
云千雪气的嘴唇青白,恨不能立时去打顾临怡几巴掌才解气。几个孩子见云千雪与姜子君两人进了屋,都无比委屈的扑进了二人的怀里。一个个哭丧着脸,极是惴惴不安。
两人软言哄了一会儿,德妃才敢问君焕当时情况。君焕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倒是与旁人所说无异。只是话了,君焕忍不住讷讷道:“当时四弟也上手了,往日白狐儿极是温顺,今日被三哥、四哥碰后就大不安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姜子君极迅速的抓住了这个讯息,与云千雪相视一眼后,心里便有了主意。二人只等着黄槐从宫正司把小顺子提出来。
可过了大半刻,黄槐却是自己回来的。她快步进门,跪地禀道:“娘娘,小顺子死了。”
☆、第10章 蓄意谋害
德妃惊道:“怎么死了?”
黄槐道:“不堪重刑,咬舌自尽了。”
云千雪只觉着心头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当即道:“宫正司问出什么来了?”
黄槐神色大安,“什么都没问出来,小顺子还算忠心耿耿,什么也没说。”
云千雪不安的摇了摇头,“她们全可以污蔑小顺子是畏罪自裁,小顺子已经死无对证,还不是任她们空口白牙的说。”
姜子君如临大敌,幽幽道:“你方才可没听她说起皇上带着咱们出宫,宫中没了当家做主的人?我只怕她要在这件事儿上做文章。我得先让人送信儿出去,到底让姜府与柳府上下先准备着,以防不虞。”
云千雪点头相应和,思了一思,沉吟着吩咐小回子道:“你立时去内仆局问一问,看看有没有熟知白狐习性的宫人。若是有,立时带过来。”
如此,两人又合计了一番应对之策。小回子这一番去查,是半点儿收获也没有。这时间,纯妃的情绪稍稍缓和下来,三皇子也被送去了钦安殿停灵。贵太妃与贵妃、诚妃等人在披香殿,立时恳请皇帝与太后为纯妃做主,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查清楚。
云千雪与姜子君得了信儿带着霍君焕赶过去,此时诚妃也让人领了四皇子君灼到披香殿,霍延泓又宣了在场的乳娘、太监、宫女等人一一问过。都道是三皇子与白狐玩儿的起劲儿,不小心碰了白狐的爪子,那白狐忽然发气狠,扑到了三皇子的脖子上一口咬了下去。
霍延泓又问了君焕与君灼两个,君焕得了德妃的叮嘱,没敢将自己在长乐宫说的如数说出来,只说当时三皇子与四皇子跟白狐玩在一起。
轮到四皇子,他似乎还有些余悸未平,小声的说道:“儿臣当时与三个一块儿与白狐玩儿,三哥摸了他的爪子,儿臣也摸了。就是不知道那白狐为什么去咬三哥。”四皇子小声懦懦的开口说了这繁华,立时让诸人心里一提。他自然是童言无忌,可这话很快便让众人觉出了其中旁的深意。
众人又听说照养白狐的小顺子咬舌自尽,再细细思量二皇子的话,只怕这言外之意便是说兄弟两个做的事儿都是一样的,可白狐独独咬了三皇子。霍延泓立时下旨去命人查验三皇子的尸身。
约摸黄昏十分,奚官局便有了结果。三皇子的血腥气十分不同,里面参杂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如此,又让李几个御医去查看。云千雪心里无比狐疑,命李香薷一道去看看。
御医等人看过之后,便发觉三皇子的身上有一股奇异的香味,是许多香料混合而成。至于其中有什么,众人是谁都不知道。
纯妃一听自己的儿子很有可能是被人所害,死于非命,恨不得自己带着人去彻查一番。可她悲怒交加,当晚便病倒了。
霍延泓深恨宫中竟有人敢对无辜童子动手,亲自命人下旨彻查下去。
三皇子夭折的第二日,便如姜子君、云千雪两人所料,朝堂的谏官便有人上奏,那奏折里暗指元妃蛊惑皇上出宫,又是元妃宫中养着的狐狸行凶,分明未存什么好心思。
言官当朝参奏,柳家与姜家之人也不是半点准备都没有。将历朝历代皇帝与后妃微服出巡之先例列出,又有怀王当殿证明,是自己邀皇上与太后、几位娘娘出宫体察民情。这才将言官咄咄逼人的气势压下去大半。